原来田宁听爹娘这般厚颜无耻开口就要五十两,心中又气又怕,把心一横一头撞在墙上,直碰得满脸鲜血,昏死过去。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杜衡忙将人扶起让舒佑备药止血,田顺才和许秋莲叫骂着说是杜家逼得她闺女寻死,田桂芝气冲头顶,拿了木棍就将两人打了出去,杜若也气急了,让狗仔追着他们咬。
“你们都给我滚!”田桂芝怒道,“宁儿要是出事,你们就等着下十八层地狱吧!”
田顺才和许秋莲又是被打又是怕狗咬,慌不择路跑出院外,田顺才临走还不忘捡了十五两银子,对许秋莲道:“十五两就十五两,那丫头哪里值十五两,这么一碰活不活得成都不知道,就给他们吧。”
许秋莲一番合计,道:“十五两银子算什么,宁儿要是没事,咱们还得领回家,嫁出去再赚一笔彩礼,要是出了事,咱们就上官府去告,叫他多赔咱们一笔,不是更划算。”
田顺才一听也乐了,揣着怀里的银子颠了颠,“还是你有主意,逼得宁儿跑来找他们,他们肯定不会不管,这下青儿的婚事有了着落,咱们还多赚了不少哩。”
许秋莲眉头一挑:“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嘶……”她揉揉胳膊,撩起衣袖看起了一道青红印子,疼得呲牙骂道,“那死婆子,下手这么重,我可饶不了她!”
田顺才这会也觉出痛来,骂了几句,回头看了一眼,道:“你说,那丫头不会真出事吧?”
“放心吧,杜衡会医,不会轻易让她死的,咱们只等着过几天来领人就是。”许秋莲哼了一声,“胳膊肘往外拐的臭丫头,要真死了也是她自找的,咱们养她那么大,哪里亏待了,尽向着外人,死了也活该。”
田顺才咧了咧嘴,道:“就是少了她,屋里的活谁干?”
“蠢,等青儿娶了媳妇回来不就有人干了。”
田顺才一想也是,抱着怀里的银子更是欢喜,哪里还会去想亲生女儿的安危。
好不容易止住了血,杜衡将金疮药抹在伤口上,小心包扎好,这才松了口气。舒佑握着田宁的手传了灵力过去,能恢复的快些。
“哥,宁儿她不会有事吧?”杜若担忧道。
“没事,休养几天就好了。”
杜衡将被血染红的水盆端出去倒了,血水泼在地上很快就渗入泥土之中不见踪影,那抹血色却留在了他们的眼中,久久不散。
田桂芝坐在门槛上抹泪,她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狼心狗肺的人,自己的亲闺女都能这样对待,全无半点良心。
“娘,别难过了,我一定把宁儿治好。”杜衡安慰着,就算自己治不好,有舒佑在,田宁也不会有事。
“我相信你能治好她,可往后呢?”田桂芝叹了口气,“被他们带回去再随便许个人家,换了银子,哪里还管她的死活。”
杜衡道:“没事儿,我绝不会让宁儿被他们害了。”
虽不知他有什么法子,可田桂芝相信儿子,听了这话心里好受多了,进屋去熬药煮粥,等田宁醒了就能吃上。
舒佑将染了血的纱布洗了晾在院子里,想起那会余青青也是只能用这种方式主宰自己的命运,人虽为万物之灵,却比牲畜草木更多了枷锁桎梏,一辈子虽只有数十载,活着也颇艰难,倒不如像大哥和二姐四弟那样自由自在得好。
杜衡见他发怔,他一只黄鼬成人,想必没见过这种事,过去握了他的手,只是相视一眼并无别话,却能让彼此都安下心来。
田宁很快就醒了,杜若赶紧端了药和吃的过去,问她疼不疼。田宁摇头,把药和粥都喝了,看着精神头还不错。杜若道:“你吓死我了,要是撞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田宁咬咬牙道:“不这样,他们更是不肯罢休,我撞死撞傻了,他们就不能拿我去换银子。”
田宁虽然素日听话,其实性子刚烈,这次是铁了心不跟那两人回去,更不想连累他们为自己花五十两银子,无论撞成什么样都认了。
田桂芝进屋来让田宁好好修养,那两人再来她就再给打出去,绝不让她再受委屈。田宁红了眼眶,无尽的委屈心酸涌上心头,抱着她哭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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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银子,田青的婚事很快就定下来了,定了月底的好日子就过门。娶的是隔壁村猎户家的女儿,家里父兄都能打猎赚钱,家境殷实,彩礼丰厚,田顺才夫妇俩高兴坏了,逢人就说,整个村都知道他们家攀上了好亲事,在村里走路腰板都硬。
但他们想把女儿嫁给老鳏夫换彩礼的事被赵婶在村里婶子夫郎间传开了,明里说着恭喜,背地里没有不骂的。重男轻女虽说平常,但做成他们那样硬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的也在少数,还逼得闺女撞墙寻死,和卖女儿的余老歪没两样,到哪儿都要遭人唾弃。
“这个许秋莲,真好意思,成天在村里晃荡显摆,不知道的还当她家娶的是天仙哩。”赵婶来给他们送咸鸭蛋,和田桂芝唠了一会,说起田家来满脸的鄙夷不屑,“一家子没本事,只能靠女儿来换银子,也就是你们心善。唉,宁儿这丫头也着实可怜,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爹娘兄弟,没一个待她好的,也是幸好有你这么个姑姑。”
田桂芝叹道:“宁儿打小就和我亲,我拿她当半个闺女,决不能看着她被坑害了。”
赵婶点头称是,进屋去看了看田宁。田宁的伤口在眉心正中,此时还未结疤,看着很是显眼。容貌毁了,往后想找好人家怕是更难,赵婶安慰了几句,心里暗暗叹气。
田宁倒毫不在意这道疤,她打小被当成个小子来养,什么粗活重活都由她来干,容貌好坏对她来说毫无意义,能不挨打挨骂就算好的了。在杜家这几天是她最为舒心的日子,就算立马死了,也算没有遗憾了。
赵婶正要回去,却见田顺才和许秋莲来了,张口就要接他们闺女回去。田桂芝恼道:“宁儿都被你们害成这样,你们还不放过她?”
许秋莲道:“这说的什么话,我闺女在你家伤的那样重,我们当爹娘的来接她回去不是理所应当吗?”
田顺才道:“就是,咱们还没说你拐带了我闺女藏在屋里呢。”
“呸,臭不要脸的东西!”赵婶看不过去,道,“银子拿了这会又来要人,哪有你们这么办事的,也不怕遭报应。”
“咱们家的事关你屁事。”许秋莲翻了个白眼,“我的闺女我就得带回去,天王老子也没道理拦着。她田桂芝自己又不是没闺女,霸占着我的做什么?”
这会杜衡和舒佑下地去了,田顺才不见杜衡,胆子也壮起来,径直往屋里闯,要把田宁拽回去。杜若想拦,田宁对她使了个眼色,忽然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反拽着田顺才嚷肚子饿,抓着他的胳膊就咬了一口,疼得田顺才大叫把人推开,捂着胳膊跑出去:“糟了,这丫头疯了!”
许秋莲也被田宁的样子吓了一跳,她这会额头伤口骇人,头发散乱形状疯癫,直嚷肚子饿,甚至跑到外头抓了把泥土就往嘴里塞,咯咯直笑。
田桂芝和杜若也惊了,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和赵婶使了个眼色,赵婶就嚷嚷开来:“真是没天理啊,好好的闺女就这么被逼疯了。”
田桂芝道:“自打上次撞伤了头,宁儿醒来就成了这副样子,疯疯癫癫整日只知道喊饿,把我家粮食都快吃完了。你们不是要带回去吗,快走快走,我这儿可养不起了。”
田宁痴笑着朝许秋莲扑过去,往她身上又抓又咬,吓得许秋莲直逃,哪里还敢近身。本想着把人带回去重新配人,还能赚些彩礼,可这会人成了这样,就是老鳏夫也看不上,哪里还好找婆家,带回去还要白吃饭,当下拉着田顺才就跑。
“是你们把我闺女害成这样的,你们自个儿留着吧……”
田桂芝见人跑远了,好气又好笑,扶着田宁把她嘴边的泥擦干净。田宁也不装了,呸呸吐了几声,“看他们还敢来不,来一次我咬一次。”
杜若帮她把头发捋顺了,也觉十分解气,对付这样不要脸的人,就该用这种法子。
此时杜衡和舒佑正冒着日头拔稻田里的杂草,汗水顺着脸滴落下来,戴着斗笠都挡不住逼人的酷热。
原本杜衡不想让舒佑跟来遭这个罪,但舒佑执意要来,陪着他在稻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拔草,杜衡瞧着都心疼,时不时叫他歇一会。
耳听得狗叫声由远及近,杜衡抬头,是杜若来送水了,赵婶也跟她一块下山,将方才田顺才夫妇的事说了,骂了他们一顿就回家去了。
杜衡让舒佑上来休息,帮他擦去一脸的汗,狗仔在草丛里扑腾捉虫玩,咬了只蚂蚱还跑过来邀功。杜若给他们盛了绿豆汤,蹲在边上帮他们扇扇子,说起田宁装疯把两人吓跑的事,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杜衡也听的有趣,对付无赖之人就要用无赖的法子,就看谁更能豁的出脸去。
喝了绿豆汤后又歇了一会,杜若和他们一块儿把剩下的杂草拔完了,又去菜地里除了杂草,摘了些空心菜和豌豆尖,回去途中遇到刘老娘和余青青,刚从林屠户那买了肉,说要去给柳玉珍炖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