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其实你也很喜欢我对不对?”
玄白闻言,怔在了原地,脑中闪过了昨夜石室当中的种种,面前的人双臂还松松环着他,靠的那样近,脸颊顿时燥热,耳后亦发烫的厉害,不禁微微瑟缩了一瞬。
仓冶察觉到了他几乎细不可察的动作,胸间霎时间闷的发酸,却扔翘首等着他的回答。
他不会猜错的,若是他不喜欢自己,为何会在冥河找了自己几百年,又为何将灵根抽出来给他。
“我......”
仓冶喉结动了动,等他说下去,黑暗的石隙中,只能看到他一个模糊的轮廓,但仓冶却似乎能看到他睫毛的颤动。
良久,他道:“我不知晓......”
仓冶低下了头,竟然还是猜错了,那丝希冀终究还是被打落在尘埃里,方才强压着的酸闷再次溢满胸腔,悲伤将他包裹,狼耳亦垂了下去,他有些不知所错。
玄白似是感受到了他的失落,缓缓抬手,又放了回去,道:“我……我需要想想,阿冶……你给我点时间。”
仓冶睫毛染了层霜,心中却又燃起了微微星火,嗯了一声,拉了玄白的手臂,将头再次埋到他心口,双臂将人环抱。
他嗅着久违的淡淡梅香,缓缓闭了眼睛,他实在太累了。
不知过了多久,从石缝侵入的寒意褪去,玄白轻轻拍了仓冶后背,叫醒了他,道:“阿冶,我们得尽快出去,那些孩子都不满百日,不知百日之时,他们要做什么?”
仓冶站起来,手中凝了一团微弱的灵火,他虽刚刚化形,魂力尚未完全恢复,但今夜该是月圆之夜,方才休憩的功夫,已恢复了些许气力。
玄白看着他指尖的微弱灵火,欣然笑了。
走湖面那边是出不去的,能挡得住血煞术的,必然比血煞术更加霸道,何况还有那珊瑚怪看守。
但此地竟然不被湖水湮没,必然有所玄机!或许能从此处出去也未尝不可。
仓冶将灵火四下照去,这处石缝外面虽然狭窄,里面却别有洞天,灵火照耀下,是一座浑然天成的石室,四壁已然风化,一只虫子爬过,往下簌簌掉着沙子,却不见有任何可以出去的缝隙。
玄白朝湖水的方向走去,手指探入了蓝色的湖水,再抽回来,一半手指被浸湿,手掌却仍然干爽,道:
“这两处之间没有结界。”
这是再显然不过的事情,他们方才能顺利进来便说明了一切,但仓冶还是走了过来,将指尖的灵火凑过去,湖水亦只没了浸入水中的一半灵火,另一半仍旧亮着。
玄白又道:“或许,是某个大型法阵的一处阵眼?”
“那些珊瑚怪?”
玄白嗯了一声,点点头。
通常情况,巨型法阵周边都有守阵之物,有时是物件,有时是人,也有时候,便像那些珊瑚怪一般,是某种事先被镇压认主的怪物!
仓冶一霎反应了过来,右边波光粼粼,是水,左边如此干燥,是土,水居北方,土为中央,这阵法是按照五行之术排布的。
当下在掌中凝出一个红色法印,渐渐变大,紧接着旋转起来,骤然像四下扩去。
仓冶闭了眼睛,神思随着法印游走,片刻后,他喜道:“哥哥,果然,还有其它三处阵眼,这阵法是天行阵!此间石缝地处中间阵眼。”
那湖面上的法阵是解不开的,但此处的却未曾一试,天行阵他不曾修习,却曾经在古籍上看到过,仓冶再次凝了灵力,打算破阵,玄白却伸手轻轻拦了他,道:“我来。”
仓冶悻悻收回手,他的灵力此刻实在微弱,再次凝了微弱的灵火照明,看着玄白摁了摁手臂的伤口,鲜红的血液霎时从伤口涌了出来。
那是血煞术,仓冶心下闷痛,却也无法,看向了玄白后背披散着的白发,他原本的灵根与魔心一战毁了,几百年间修出的那水系灵根虚像,也被用来救自己。
如今他体内盛不得半点灵力,与凡人无异,只能依靠尚且有些作用的得道之人的鲜血来炼化血煞之术,此术于大道相逆,属取巧之道,顷刻间凝起的一个血阵便抵得他人修炼百年的功力,久用不仅折损肉身,便是灵魂灵根亦会被反噬。
但这些年,依轩辕令来追杀的人数不胜数,为了活命,哥哥不得不出此下策,他全在看在眼里,却不能替他担得分毫。
玄白蘸了鲜血,在五个方位分别画了对应的解阵之术,却顿了一瞬,这样的阵法下必然镇压着十分强大的东西,但此刻别无选择,手捏剑决,催动五方法阵,黑暗的石隙当中霎时被金色灵流填满,法阵唤出的神兽朝着五个方位奔袭而去,一霎消逝不见,洞中再次陷入黑暗,只余仓冶手中一点几近熄灭的光亮。
但隐隐地,周围有些不一样了,湖水似乎缓缓涌动了起来,猛然间,轰隆一声,尘土簌簌下落,仓冶回头,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只见狭小的石隙当中,赫然出现了一道窄窄的缝,然后那道缝瞬间变成了天堑之沟,几乎是同一时间,身后的湖水汹涌而来。
仓冶马上画了一道避水符,拉住玄白朝那石缝当中游去。入口狭长,又十分黑暗,仓冶凭借着兽族的视力才不至于撞上两侧的石壁,玄白却全然不能视物,靠着仓冶的牵拉,朝前而去。
片刻的功夫,身后的水面退了下去,周围亦变得空旷起来,前方隐隐透出一些绿光,仓冶心中一喜,正要往前走,却猛然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阿冶!”玄白惊慌不已,拉了他的胳膊,问道:“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没事......哥哥......我只是......”
仓冶未曾说完,玄白便摸到了那十分熟悉的微微发硬的毛发——阿冶灵力已然消耗完,无法维持人形,灵魄尚未修补完全,他能坚持这么久已实属不易。
玄白抚了抚仓冶的耳朵,道:“再等等,快了。”说完便朝那光亮之处走去,仓冶紧跟在他身后。
那绿色的光亮越来越近,玄白为防万一,在掌中捏了一道血符,抬手轻轻按着仓冶的脖颈,缓步走过去,越过一个小坡后,玄白被目之所见惊在了原地。
只见前方穹顶之下,萦绕着成千上万的绿色小人,密密麻麻,宛若萤火,四处飘荡着,体型有如两三岁的小儿一般——那是木灵,是木族之人凝聚的日月光华,天地灵气。
只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这么多的木灵就意味着有这么多木族之人死在了这里。
他先前动手的时候,已经发现此地半幻半真,镜儿等人没有上官蓉那样强的功力,可以凭空生幻,还可使得幻境依心而变,甚至可以掌控进入其中的人。
此地是依陵寝而建的,而照他在石室中所见,里面的纹饰、镇墓的石兽是依着人族惯用的模样建造的。
玄白眼前闪过了在湖中所见的那些被铁链缠绕着的残骸尸骨,这些木灵应该就是那些尸骸留下的,可几百年来,他从未听说过有如此多的木族之人丧生于人族。
他心下大为疑惑,但此刻却无法顾及许多,找到离开之法才最是要紧。
他领着仓冶从其中缓缓穿过,却见前方赫然出现了一个凤冠霞帔的女子。
“又见面了。”
女子背对着他,柔声说。声音有些空灵,她转过身来,朝玄白笑了笑。
玄白却是看着那熟悉的眉眼,愣在了原地。
轩辕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