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骄阳当空。
此时张玲珑已经在丫鬟的伺候下吃过早饭,且丫鬟得了柳芳菲的命令,得时时督促她受罚抄书,因此几人推门进来时,她正在埋头写字。
他受罚的事崔胤是知晓的,对此并未置喙任何。
只是他没想到怎会过了这么些时日,她还没抄完。
听得门口有脚步声,张玲珑搁笔抬眸,见了来人原本喜出望外,可随之跟来的面孔却让她笑容一顿。
静姝,她是认识的。商人之间难免有生意往来。
张家的玲珑庄虽不及觅春归挣得多,可一分一毫的钱都来得干净,因此在她眼里,静姝是她最瞧不上的一种女人。
因而每次交易,她总会明里暗里地在静姝那儿多捞一些。
至于那个少年——
身着墨甲,襟绣祥云,手配长剑。
虽未与他打过照面,但他的装扮却在旁人那儿看到过。
是小皇爷的侍卫!
所以,这两人是小皇爷派来的?又意欲何为?
下一瞬,却见那位少年伸手搂住静姝的腰。
顺着她曼妙的身线往下看,原来她也有了身孕,竟是这位少年的!
小皇爷的侍卫竟能看上这样的风尘女子?对视之间,脑子里涌起惊涛骇浪,心里有股不明的情绪作祟。
嫉妒、不甘。
“张老板,别来无恙。”
静姝率先打招呼,张玲珑敛了情绪笑得自若:“见静姝姑娘喜事将近,恭喜。”
论口舌,在场的两个男人都不及女人。
索性闭口见她俩虚伪寒暄。
“最近喜事的确一大堆,张老板是在恭喜我哪件事?”
“成亲,生子,难道不值得恭喜?”
听言,静姝摇头,在司徒四的搀扶下坐于对面,有意无意地打量她方才抄的《清静经》,唇角扯出一抹讽刺。
张家玲珑庄在蒲州的确一家独大,可能发展壮大也算不上童叟无欺。
一家子人做了不少损人利己的事儿,这样的心,如何能静?
“方才我就想问,笼统五遍,你为何还未抄完?”
见她拿起书无意翻开,崔胤疑惑问道。
“原本柳小姐只是让张小姐抄五遍,昨日张小姐擅闯清欢苑,冲撞了楚小姐和小小姐,所以又多加罚了几遍。”
冲撞楚楚与榕榕?他神色一冷,直逼张玲珑。
对此,静姝轻蔑一笑,将话题转了回来:“方才张小姐这话说得不大对,看来这书抄了也是白抄。”
话落,一侧丫鬟瞪大嘴巴,连忙阻止:“这位小姐,张小姐抄书是柳小姐下的责罚。”
这话可不兴说!
柳小姐啊,可是未来的小皇妃。
“欢欢也是糊涂了,让她抄书,抄得明白吗?”
神色幽幽,看向张玲珑,笑里尽是审视,“张小姐无需委屈,你且听我说道说道。方才你说成亲生子,理应恭喜,可我不那么认为。”
张玲珑咬唇,心里慌极了。
“与心爱之人成婚,孕心爱之人之子,才算大喜。相反,非两情相悦,非良人之子,何喜之有?”
这话算是**裸地明示她,与崔胤并非两情相悦,肚里亦不是崔胤之子。
“静姝姑娘,你这话说得是不是太过分了。”
“难听的话先说在前头,你听进去了,我才能把漂亮的事儿做在后头。若你听不进去,那么接下来要承受的就不单单是难听的话了。”
轻声轻气地咄咄逼人,她含泪看向崔胤:“我们下月就要大婚了,你就这样看着她欺辱我?”
“张小姐,崔家主是个男人,有的事顾及颜面身份原则做不得,所以才喊了我代劳解决。你分明知晓今日我来就是他的主意,又何必自讨没趣?”
静姝盯着她上下打量,半晌,扔出一袋银两,“看在你有身孕的份上,许多话我不戳穿你。这些钱足够让你离开蒲州,脱离张家,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什么意思?”
“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二人对视,气场上不输分毫:“我给你半柱香的功夫做选择,你也可以选其他的。”
“其他的……什么?”张玲珑声音颤抖,面对他们的有备而来,显得尤为被动。
“比如我替你肚子里的孩子寻个父亲,然后你俩一起过。亦或者让我丈夫去禀了小皇爷,亲自给你赐一门亲事,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什么……什么父亲,你到底在说什么?”
“张小姐,你以为去徐州寻个男人与你苟且,让你怀有身孕,就可以天衣无缝瞒天过海了?”
她冷情嗤笑,“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做什么的?”
张玲珑哪里是忘了,是根本不知觅春归老板竟能与崔家与小皇爷的侍卫走到一块!所以她才会去徐州觅春归寻了个男人回来!
“其实不光是徐州,天底下觅春归的老板都是我。不过因得我本人不在,所以管理上出了纰漏,才会生出随你到张家行秽乱之事。”
说着,静姝抬头看向崔胤,“这也算是我觅春归欠崔家主的,为了表达诚意,徐州觅春归昨日已经歇业,那处地儿日后会建成崔家武馆在徐州的分馆。”
“静姝姑娘客气了,其实不用……”
“地契登记过了,在楚楚名下。”
“多谢静姝姑娘。”
谈笑着,半柱香已过。
几人再次将目光锁定张玲珑,待她回答。
“我有话要对崔胤说。”她拿了银子,选择明了。
崔胤点头示意二人与丫鬟离开,屋内仅剩他俩。
对于她,抛开伤害楚楚与榕榕那些事外,他心里是有愧疚的。无端将人扯进崔府,又因自己摇摆不定优柔寡断迟迟没能给个说法。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她得寸进尺失了本心,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所以,自始至终,他都在给她机会。希望她能认清错误,回头是岸。
张玲珑已是泣不成声,如今说什么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当下境遇,可她就是不甘心!本能地扶着肚子起身,看向他眼神幽怨。
木门相隔,里头说了怎样伤心欲绝痛彻心扉的肺腑之言,除却他们二人无从得知。
司徒四搂着静姝坐回马车,面色不愉:“徐州那么大块地儿你说给就给了,倒是一点都不心疼你丈夫。”
“你都是全天下觅春归的老板娘了,还想要其他的?”
司徒四:“……”
老板娘!
怎么听怎么像吃软饭的男人。
钢铁男儿竟如此委屈,静姝一下就心软不已。
给给给,什么都给。
地给你,房给你,银子也给你!
“若你喜欢,明儿我便将所有地产都给你。”
得到回答,司徒四开心了:“我要你那些东西作甚?只是想要让你保管好这些家产银子,若是我让你不开心不幸福了,你想要抽身离开,那也有几多保障。”
“依你之言,像是不会对我和孩子负责?”
“无需如此揣度我,这辈子除了你断是不会再有让我一见倾命的女人了。不过我跟着小皇爷,自是免不了东奔西走,南征北战。我担心日后你受不了这样的日子,带着孩子彻底离开我。”
一见倾命。
静姝靠在他怀里,马车晃晃荡荡,心跟着节奏泛起涟漪:“日后我受不了在家里独守空房,非要带着孩子走,那你会让我走吗?”
司徒四沉吟片刻点头:“你要走定是思虑许久后的决定,我没有法子阻拦你将日子过得更好。不过如果你走了,我肯定会很难过。”
见他光是说说想想就委屈不已的样子,她不忍再逗他,手指在他胸口打着圈,说得极为认真:“你说日后你要东奔西走,南征北战,我心里定然担心不已,哪还能存了要走的心思?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静姝扯唇偷笑,附身在他耳畔低语。
原本紧绷的脸在听到这话后,骤然一红,蔓至耳根,惹得她噗嗤一笑。
他不禁腹诽,真像个妖精。
妖精方才笑着说:“你离我一日,回来时便以身相抵一次,离我十日,那就十次。你有这样的能力与精力,绕是我再生气,也不会想要离开你。”
他俩之间,每遇此事,皆由她做主导。相比之下,自己真是什么都不懂,除却满身体力与精力外,什么也没办法给她了。
思忖间,马车抵达觅春归。
下车后将人拦腰一抱,径直向里屋走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倒不像是你的作风。”
静姝被他压身而下躺在床上,笑得魅人。
“你说,离你一日,就要以身相抵一次。这些日子宫里忙碌,待会儿入宫又不知忙到几时。我没有赊账的习惯。”
赊账?
她嘴角一抽,很难想象如此板儿正的人是怎样想出这样的话来。
“那照你这样算,前些日子你每天都早出晚归,今天要连本带利都还完吗?”
“乖,你身子受不住。”
司徒四漫无章法地往她身上亲吻,嘴里含糊着,“若是你真要,那我想其他法子帮你。”
“其他法子是什么法子?”
静姝敢保证,他这天真的脑子能想出来的绝对不是什么好法子。
“这些日子我研究了一套适合你身体的拳法,日后我有空多带你练练,强身健体不说,对克制**也是非常……啊——”
猝不及防地,小腿被踢,他滚到了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