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明明……有那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不珍惜呢。”
“诶?”绘羽一愣,“什么?”
“也是了,像你这样幸福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懂。”
藤原小雪低下了头,从绘羽的角度看,只能穿过头发缝隙看见她的嘴唇在动,“生来就在幸福中,没有危机意识,就算遇到危险也不害怕——甚至没有看见我来的让你害怕,是因为你知道他们一定会来找你吧。老师和他最宠爱的三个学生。”
“我就是看不爽啊,松阳老师……他不收大家一分一毫的钱,让多少孩子摆脱家里的桎梏,甚至女孩子也可以学剑……而你呢?仗着老师的宠爱,每天不是逃课去画画就是在角落摸鱼,一点都不认真。好不容易老师认可了你的空挥的基本功,可以和人对练了,提出的要求竟然是互相放水。”
“你到底明不明白啊,画画这种东西……”
“根本没法在这样的世道下让你活下去啊。”
草薙绘羽看着她濡湿了一块的粗麻还带着补丁的和服,嘴巴微张,一时愣住了。
“我就是看不爽啊,毫无自觉,每天抱着画本一脸蠢得要死的笑脸,偏偏老师愿意给你提供让你学习画画的环境,结果一拿到画本,剑道课直接连摸鱼都懒得摸,直接翘掉了。”
“你有没有想过,在你肆意的享受幸福的时候,每天只能吃私塾的一顿饭,晚上到了家还要给家里割麦子,连名字都是生下来的那天下着小雪这种敷衍的理由取的,从不被父母期待。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抓到了可以脱离这里的救命稻草……现在……”
“我就是……”她深呼吸一口气,喘声带上了泣音的颤抖。
“看不爽你啊,讨厌你啊。”
连带着嫉妒幸福之人的自己一同。
草薙绘羽看着固执的低着头,用散乱的头发遮掩自己表情的藤原小雪,嗓子仿佛被什么噎住一般,嘴唇张合几次,都说不出话。
她努力撑起身子,跪行几步,想要去安慰她……
然后一个失衡撞进了她怀里。
绘羽明显听到了从头顶传来的痛呼。
“嘶……你干嘛啊!”
汗流浃背了。
“啊啊啊对不起我是想凑近一点安慰你的没有想攻击你的意思……!”
藤原瞪着她,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欲滴不落,鼻尖泛着红。
看得绘羽哈特软软。
“那个……小雪?可以这么叫你吧?”绘羽在她旁边坐下来,“那个,我的嘴比较笨,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小雪才不是不被期待的孩子呢。”
“小雪性格正直认真,哪怕同为同学也不会包庇偷懒,哪怕被父母那样对待也从没有被这样的家庭同化。”
不是……我,我只是想要逃离这里,只是想要看见你被批评,这么一个自私的……
“小雪还好心的提醒我,要我好好学习剑道保护自己……每天也是除了住在私塾的我们以外第一个到达教室的,还会把自己用过的书桌之类的擦得干干净净,不光是学习剑道的时候,上课的时候也认真听讲……”
不是……不是这样的……那是只是因为……只是因为害怕被赶走,失去这个可以让我暂时躲避父母打压的地方……
“小雪呢,在我看来,就是这样的性格哦?虽然有的时候很严厉……”
不……我,我是在嫉妒你啊,我是在讨厌你啊!
“小雪是人如其名像雪白的雪一样的好孩子!”
眼前早已模糊不堪,盛满温暖的真诚的那一抹翠绿却穿透被眼泪折射扭曲的光直直映进她心底。
就像压在头上的建筑被拆除一样的,抬头看见金灿灿的暖阳照耀在头顶,驱散一切污秽与阴霾一样的……
“我很喜欢这样的小雪哦!”
胸腔内的鼓动无法停止,眼泪就像往已经盛满水的杯子中继续倒温水一样满溢而出。
啊啊……被找到了。
·
坂田银时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白色的发带。
他认得这个发带,是绘羽头发长长之后管松阳老师要的,为了防止画画低头的时候头发碍事,她总是用这条发带扎一个松松垮垮的低马尾。
“这样头发就不会被蹭脏了。”发带还有余量,她随手扎了个蝴蝶结,笑着转头看向他,阳光透过她黑棕的发丝,染成金色。
现在,这根发带被尘土染灰,几乎看不出原本的白色。
“银时,银时!”桂小太郎知道出事了,冷静下判断,“你和高杉在这里守着,她出去没多久,应该还走不远,我这去找老师!”
“至于阿米兔,你先跟着银时他们,找到地方了来找我和老师带路。”
阿米兔晃晃耳朵。
“嗯,我们先在附近找找线索。”高杉也冷下面来,“银时,走了。”
银时回过神来,随手把发带揣进怀里,开始在附近找线索。
“您有看见一个大致这高,深色头发上绑着白色蝴蝶结的女孩吗?眼睛是翠绿的……”
路边小摊的店主摇着扇子,遥遥一指高杉。
“这不就是吗,大概那么高,眼睛绿色的,深色头发,这姑娘是去剪头了吗?剪太短可不好哦。”
“……”高杉脑袋上冒出一个井字,一字一句道,“麻烦您戴上眼镜,我是男的。”
另一边银时捂着嘴肩膀颤抖着疯狂拍高杉肩膀。
这家伙……!
那店主老大爷摸起木桌上的老花镜,对着高杉瞧了又瞧。
“好像是有点不一样……刚刚那姑娘往巷子里头走了。”
“最近好像不太平哦,你们小孩不要到处乱走。”
“没再出来过吗?”
“没再出来过,说起来那女娃是去的有点久了,就是解手也太久了……莫非便秘了?”那大爷摇着扇子,又把老花镜摘下来,自顾自摇着摇椅晒太阳。
坂田银时和高杉晋助没有继续搭话,转头往巷子深处跑去。
·
草薙绘羽紧挨着藤原小雪坐着,轻声细语的有一搭没一搭说着,也不用她回答,靠在破烂的柱子旁边,陪她慢慢整理情绪。
“你知道吗?我养了一只兔子哦,每天晚上都会陪我睡觉,毛茸茸一团超好摸!等我们从这里出去之后,你也来摸摸吧,超可爱的哦。”
“……”
“对了对了,仔细一看小雪长得也超可爱啊!你介意成为我的模特吗?每天只画那四个人已经画腻了!”
“……四个?”
“就是松阳老师,银时,高杉和桂啦。都是男的,想练习怎么画女孩子根本无从下手嘛!”
“……”
绘羽没得到回应也不着急,只是自顾自说着,“别害怕啦,银时每次都能在我逃课的时候精准的找到我哦,好像开挂一样对吧?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不见了,然后来救我们……啊。”
束缚着双手的绳子应声而断,手腕已经在多次的摩擦中磨出血痕,绘羽痛的嘶嘶好几声,甩了甩手腕。
“你……”藤原没有心思继续哭了,只是瞪大眼睛看着绘羽,“你,你怎么做到的?”
绘羽指了指尖锐的木刺,“那个柱子上的,好像已经用了很长时间了,轻轻一掰就能掰下一块。”
“快转过来,我来帮你解开,我们要准备开始逃了。”
绘羽起身,三两下帮藤原小雪松了绑,开始观察屋里的结构。
没有窗户,不知道外面什么时间了,似乎是临时关人的地点,原先是个储物间。绘羽又摸摸地面,是很坚硬的土地,没有工具几乎挖不动。
看来只能从大门出去。
“……绘羽。”
“嗯?”绘羽研究着木门,试图从锁眼穿过去看一看外面的情况。
“我果然很讨厌你。”
“诶?!为什么?”绘羽咔的一下转过头,“我以为我们已经和好了!”
藤原小雪哼了一声,没作解释,站起身来,“有看见什么吗?”
“没有。”绘羽转过头,“外面一片漆黑,门也是锁上的,完全没法得知外面的情况啊。”
绘羽视线一晃,看见了屋子里有一堆干草垛。
·
银时和高杉已经摸到了小巷深处,在太阳都无法涉及的地方,竖着一个破烂的木门。
“看着就可疑啊。”银时一手搭上腰间松阳送的刀,“一路走来都没有岔路口,人贩子真的会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吗?”
“如果那个大爷说的是真的,这里应该就是那些人贩子的老巢。”高杉也警惕起来,“除非他们能抱着不断挣扎的绘羽翻墙……”
“总之先去看看吧。”银时小心翼翼推开木门,室内一览无余,里面没有任何人,“什么都没有啊,那个老头不会蒙我们吧。”
“不知道……”高杉维持着警觉,和银时一起缓缓走进屋内。
“咻!”
两个人被从底往上抄的网兜绑在了一起,唯一带着真刀的银时在混乱中手一滑,刀掉到了两个人都够不到的地面。
高杉满脸空白,短暂的震惊几秒之后大骂出口。
“你是笨蛋吗?你就是笨蛋吧!真刀在你手里都能让你给扔了?”
“还不是都怪你刚刚踹了我一脚让我没拿稳吗!”银时脑袋朝下,挣扎的时候顺便踹了高杉好几脚,“你不也是把木刀丢了!”
“你啊……!”
一黑一白两只猫在网兜里面艰难的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