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从众的动物。一只羊往下跳,其他羊在恐惧与茫然中,便一只接一只跟着跳——这便是羊群效应。
在这诡异的世界里,这种现象无处不在;人群常在恐慌中丧失独立思考的能力,盲目跟随,最终陷入更深的危险。
邪恶的念头占上风,就变成邪恶;正义的念头占上风,就变成正义。
这种简单的对立在鬼屋中被放大,每个选择都可能决定生死。
络腮胡子大超将骚动的人群稳住,示意黄羽翎分析情况。
他站在人群中央,目光从一张张脸上扫过,试图在混乱中找出线索。
他的两个兄弟,小刚和小明,分立两侧,三人构成一个稳固的三角阵型。这站姿不仅提供物理上的防护,更在无形中给予众人一丝心理上的支撑。
周围的空气似乎暂时凝滞,一种脆弱的团结弥漫开来,但谁都知道,在恐惧的驱使下,这种平静不堪一击。
黄羽翎不觉深吸了一口气。
“抓住蝴蝶不是重点,守住蝴蝶不让它死才是重点。一个队里面不会每个人都死,只有当时用工具扑蝶的人才会死。”
在场的人屏息倾听,有些人点头表示认同,有些人则面露疑惑。
“蝴蝶怎么死,人就会以类似的方式死去。”她继续道,脑海中闪过灵儿的死状,“灵儿用那一把白扇扑蝶,蝴蝶死的背景就是那面白扇。而灵儿……就像被看不见的蝴蝶当成白扇,被一次次扑击,直到死亡。”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黄羽翎感到后背渗出薄汗,众人的目光压得她呼吸微促。
但比起害怕,一种责任感更强烈地升腾起来。
她调整了一下站姿,继续说下去,声音比刚才坚定了些:“下一步,蝴蝶或许会钻入人眼,侵入身体,让人死亡……或变成风筝,被鱼线勒死。”
这残忍的想象让几个人脸色发白,有人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说完这些,她稍作停顿,又补充道:“我上面很多是主观推测,大家听听就好,请务必尊重基本事实。”
这句话让一些人放松下来,意识到这仅是推测,不必过度恐慌。这时有人突然出声说,他明白了导游为什么死。
“是他没有守住他该守住的东西。”
这个声音来自一个中年男子,他恍然大悟的样子引起共鸣。
其他人也被提醒,“对,就是守护住你该守护的东西。导游是宣传单页,我们现在是蝴蝶。”
说着说着,好几个人都看向了另外几个人,那几个之前骚扰导游想抢单页的人。
那几个男的全都露出心虚的表情,唯有一个反应特别大,他叫嚷着,“我怎么了?我是为自己吗?我还不是想把消息共享给你们。”
说话的男子身材瘦小,尖嘴猴腮,情绪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郑琳达冒出来,往他脸上吐了口唾沫,说,“你说的你自己相信吗?”
男人捏起拳头,恨不得打过去,被旁边的几个人拉住了。
周笔灰和朱志明也跟在后面,在络腮胡子的眼神示意下,把那个人拉着推进了房间。
房间内气氛压抑。
络腮胡子和他的两个兄弟坐着,两个兄弟站在他左右,像护法一样。
男子被推进来,一脸无所谓,弯着身翘起二郎腿,眼睛从眼眶里溜出眼神,看向房间,每看一眼都让人不舒服。
郑琳达大步走过去,一句话不说,一巴掌呼过去。
男子吓了一跳,眼见着要挨第二巴掌时,郑琳达的手被络腮胡子的兄弟小刚抓住。
郑琳达被推到后面。
龙琴书看见此景,小声嘀咕:“对象不在身边,所以她终于露出暴君的样子了。”
黄羽翎由衷一笑。
比起以往单打独斗、糊里糊涂地摸瞎闯关,这回即使没有顾辉,也因为有了络腮胡子三个警察坐镇,黄羽翎感到安心。
她不由得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过去。
朱志明发现了,心里觉得竞争者又多了一个,或者说就算不是竞争者,自己能够追上黄羽翎的评分也降低了不少。
朱志明叹了口气。他年轻气盛,总想证明自己,但在这个团队中,他感到自己的渺小。
周笔灰拍拍他说,“没事的,你还小,你也会变成这样子的大男子汉的。”
说完,周笔灰笑笑,也用欣赏的眼光看向络腮胡子。这种互动显示了团队中的代际关系,年长者试图引导年轻人。
翘着二郎腿的男子逐渐坐正身子,变乖巧,坐端正,认真回答络腮胡子的审讯。
“就算我不是为大家着想,我一直在抢他单页又没杀他,我犯什么错了?”
大超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尖锐地提问,“你没觉得自己做错事,为什么我刚才一问你们你们都心虚了,你还应激反应大叫大嚷?”
这句话噎住了尖嘴猴腮的男子,他鼓了鼓腮帮子,吞了口气,现在势单力薄打不赢,只能吞口气道,“算了,我说不清,我跟你们说不清楚。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你们这套伟光正的打法没用。鬼主不喜欢光明正大就喜欢阴暗的。”
大超绷着脸笑着看着他,顿了一下,又问,“你这是你们经历的第几间鬼屋?”
尖嘴猴腮的男子摇头不愿意说。
大超转而谈及自己,“这是我经历的第八间。”
尖嘴猴腮的男子愣地把头歪过,“第八间?你的人都还在吗?”
大超点头道,“就我们三个人。”
“你是不是运气超级好?都是些简单的鬼屋?”
大超意味深长地笑道,后面的小刚小明也笑道,什么也没解释。三人不回答,是因为这问题属于弱智问题,来到这里的人谁都知道,这鬼屋就没有简单的。
大超继续说,“我不否认,为了活下去,有些手段也是没有办法,但不到情不得已,没必要把自己的灵魂搞臭了,把自己弄得连鬼都不如。”
尖嘴猴腮的男子低着头,眼皮迟迟不敢抬起。
黄羽翎莫名觉得他眼中含着热泪。
这一短暂的停顿,外面突然传来打闹争吵的轰隆声,恐怕外面已经出了什么事儿。
大家赶紧推出去一看。
那死了蝴蝶的六个女孩当中又死了一个,现在还剩下四个人。
紫裙女孩在旁含泪说道,“她就出去上了个厕所,就这样了。”她的声音嘶哑,眼泪不断流下。
看着躺在地上的短卷发女孩脖子上的掐痕,大超怒吼:“是谁动的手?给我出来。”
没人说话。
……
刚刚还在团结的情况下立马转变,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紫裙女孩一再失去队友,哭得嗓子已经哑了:“你们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
这期间,黄羽翎看到当场有八个人神情非比寻常,不担心不愧疚不好奇,脸上是冷漠和理所当然。
黄羽翎对着这几个人大喊,“刚才,你们几个在哪里?”
这八个人脸上立即浮起诡异的笑容,其中一个男生带头举起了手臂,接着另外七个人也举起了手臂。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仿佛经过排练,笑容中带着嘲弄和威胁。
感觉像是要一场屠杀了,众人连忙往后躲开。
但这些人却什么没做,然后,呼的一声跑了出去。
眼下情况更乱了,任络腮胡子三人组还有黄羽翎他们几个人如何稳定现场也没有用。
在这种混乱的世界里,正义一直是短暂的,经不起一点作怪的邪恶兴起。
黄羽翎感到无力,但她知道必须行动。
见到八个人跑出去,不少人也跟着出去,犹豫的几个人也跟着。
现在酒店里只剩下几个人,大家慢慢地跟着去,只剩下黄羽翎和那还活着的四个女孩。
大超似乎不被眼前的情况所影响,他直接从口袋中拿出刚从尖嘴猴腮男子手中要过的单页,“走吧,下一关写着堆雪人。”
龙琴书害怕地问,“我们不能休息一下再走吗?现在是晚上。”
朱志明也想休息,旁边附和。
叶温缇淡淡说道,“你们什么时候看过鬼片发生在白天吗?现在不走,说不定等下还走不了了。”
就在这时,忽地起了一阵黑色的穿堂风,诡异的旋风带着呼呼的声音吹着他们往外推。
看来鬼主又在推进度了。
众人不得已走到门口。
门口已换了一番天地。
不仅是白天与黑夜的对比,更是气候的变化。
来的时候,这里只是冷,但是没有下雪。
现在已经雪深到膝盖的,不过大家也不吃惊,这是鬼屋世界,无需用被物理规律束缚。
之前没下雪的时候,穿羽绒服还有点冷。
现在漫天白雪皑皑的世界,这羽绒服穿在身上却非常合适,一点都不觉得冷。
看来,这鬼屋的羽绒服就是为了在雪天使用的。
黑黑的夜里,白色的雪地,虽然没有光亮,踩在上面,一响一响,却很舒服。
雪埋没了地面,原本门口的一条直直的路线被遮挡。
庆幸,大家很快便从路灯、树木找到方向。
此时,那举起手臂的八个人已经在黑夜的掩盖之下,从声音上辨别他们已经跑了很远。
黄羽翎警惕地观察四周,雪地中的脚印杂乱,但大致指向一个方向。
“那八个人是故意引我们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