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志明最先冲到井边,俯身朝下大喊:“顾辉!你怎么也跳下去了?”
井不算深,理应能看清人影,可此刻只有一团浓稠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朱志明懵了,重重拍了下额头,转向其他人:“这样下去,我们……会不会变成赵大叔那样的校工?”
他顿了顿,又自我安慰般喃喃道,“我记得这井不深,跳下去应该不会死……”
叶温缇拍了拍他的肩:“是不深,底下土很松软,还有草,摔不死的。”
朱志明松了口气:“那就好,他们不会死的。”
几个人忙着找绳子,想把井下的同伴拉上来。
想通了什么似的,周笔灰突然纵身往井里跳。
黄羽翎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却被他的下坠力道带得失去平衡,两人一同跌了下去。
此时,井外只剩下龙琴书、朱志明和叶温缇。
三人面面相觑,神色焦灼。
龙琴书抱着双臂微微发抖,往叶温缇怀里靠了靠:“你们不觉得……是这雾在逼我们下去吗?”
她话音刚落,井底的雾气骤然翻涌,向上蔓延。
“我去……这不跳不行呀。”朱志明眼神一凛,二话不说跟着跳了下去。
叶温缇朝龙琴书点点头,龙琴书咬咬牙也纵身跃入。
叶温缇弯腰盯着井口,直到最后一丝人影被雾气吞没,才缓缓踏入井中。
诡异的雾气将井内隔绝成异度空间。
无论先后,跳下的人都稳稳落在井底,既未相撞,也未受伤。
七个人此刻全都站在这口枯井里。
井底出奇地明亮,甚至能看见透进来的天光。
朱志明皱眉:“刚才从上面看明明漆黑一片,现在怎么……”
顾辉冷笑:“跟那栋房子一样——第一次开门进去是现实,再度开门进去就是另一个世界。在上面看诡异,在下面反倒正常。”
朱志明闻言一怔,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黄羽翎揪住周笔灰质问:“郑琳达失常是因为她是‘人主’,你又发什么疯?”
周笔灰环顾四周,停顿片刻才开口:“那东西一直在诱导我们按它的规则行动。与其对抗,不如顺势而为——这雾不就是想让我们跳下来吗?”
龙琴书和叶温缇默默点头。
众人讨论时,郑琳达再次晕倒在地,头枕在顾辉胳膊上。
黄羽翎握住郑琳达的手,发现她手心冰凉。
龙琴书蹲下身,轻轻按压郑琳达的额头:“真是辛苦我们家琳达了,这么个大美女受这么多罪。”
“小女孩把我们弄这里来,到底想要做什么?”朱志明问。
叶温缇指向头顶的莲蓬灯:“护士大姐说过,小孩子丢下来就都不见了,她说是因为这个紫色的莲蓬灯。”
此时是白天,莲蓬灯没有亮起,处于关闭状态。
朱志明突然说:“你们说会不会莲蓬灯就是小红花?”
周笔灰闻言纵身一跃,凭借弹跳力将灯拽了下来。
他仔细检查后摇头:“这只是个带电池的感应灯,没什么特别的。”
黄羽翎将其举高,试着喊:“我们拿到小红花了!”
“不行的,黄羽翎,需要人主拿着说。”
然而郑琳达已经昏迷,压根没有行动的能力。
黄羽翎转向顾辉:“说不定这真是小红花。”
顾辉不置可否,看了郑琳达一眼:“她现在只是昏迷,还没死。如果她死了,必然会进入下一个循环,我们要加快点速度,赶紧拿着这盏灯出去,等她醒了再试。”
众人达成共识,开始依次攀爬出井。
周笔灰和叶温缇身体素质最好,率先爬上去找来绳子,将其余人一个个拉出。
七人重新站在井外。
黑雾已然消散,白天的景象重现。
叶温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拉着其他人后退到来到这里的初始位置,然后再往后面一退,就是白天的正常场景。
而如果再往前踏入那个范围,天色骤暗,黑雾再起。
仿佛那里存在某种结界。
就在这时,井口边缘开始蠕动。
最初是零星几点灰白的突起,很快,那灰白连成了片。
它们翻过井沿,暴露在光线之下。
不是泥土,不是碎石。
是虫子。
无数条虫子。
它们的身体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半透明似的灰白,微微肿胀,带着湿漉漉的光泽。
头部轮廓模糊地扭曲着,但仔细看去,那轮廓却诡异地清晰起来——分明是婴儿头颅的形状。
紧闭的眼睛缝隙,微微凹陷的鼻梁位置,一张张无声开合的、没有牙齿的小口。
没有翅膀,没有腿,只有柔软的、蛞蝓般的身体在粗糙的井沿和地面上蠕动前行。
它们滑过的地方,留下黏腻的、近乎无色的湿痕。
它们源源不断地从深不见底的井口翻涌而出,无声地覆盖着地面,朝着呆立在“结界”边缘的七个人涌去。
无数黑色的婴儿头小虫子从井口喷涌而出。
这景象完全超出了几个人的承受极限。
朱志明双眼圆睁,眼看下一秒就要心梗猝死。
顾辉当机立断,狠下心掐向此刻虚弱不堪的郑琳达。
郑琳达一死,第三次循环开启。
刚出现在垃圾桶旁,郑琳达便虚弱得站立不住,双腿一软瘫坐在地,脚不慎踩住周笔灰的古风白衣下摆。
周笔灰被拽得踉跄,也跟着跌坐下去。
顾辉先将郑琳达扶起,再稳稳搀住周笔灰,直到确认他站稳才松开手。
随后,他语气郑重地对大家说:“不能再循环了。每循环一次,她就虚弱一分。再循环,她真的会死。”
其他人纷纷点头。
黄羽翎对后续计划已有大致想法,抬手示意众人躲到墙对面的阴影处,避开梦幻美甲屋的招牌和门口。
众人忍着垃圾桶的腐臭味,听她低声布置。
尽管从未明确分过队长和队员,但此刻,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将黄羽翎视作指挥者。
黄羽翎倒没有当队长的想法,只是习惯性地主动揽事。
她环视一圈,开口道:“我认为,鬼屋里的‘小红花’,就是那小女孩的红裙子。”
“黄羽翎,你这么一说……”龙琴书闻言一怔,随即恍然:“对,她裙子上确实绣了一朵同色系的小红花,就在左侧胸口那里。”
目前来说,也想不到其他比这个更有可能的答案了,顾辉想了想,似乎也认同,但随即皱起眉,“可那小女孩说过,只有来人的时候她才会换上红色裙子。我们去了,她必然要换到身上,我们又打不过她,不可能让她脱掉裙子给我们。”
顾辉无意间瞥了瞥郑琳达,又说:“如果我们想办法让她不知道,偷偷去衣柜里拿,恐怕又会被衣柜吸到井那边。”
被顾辉这么一说,大家一时之间都陷入了困境。
想要拿到小女孩的红裙子,确实很难。
然而,黄羽翎似乎早有预料,解释道:“是很困难,靠我们几个凡人根本办不到。但是你们想过没有,那一扇门,可以进入到不同的空间。”
这句话并未能完全解决顾辉上面提到的问题,其他人还在回味这句话。
顾辉已经懂了:“那你想从哪个门进去拿衣服?”
黄羽翎沉吟片刻:“这一关是郑琳达的主场,裙子必须由她亲手拿到。我们不可能从小女孩身上硬扒,只能从衣柜里拿。”
“换个空间进去,就算小女孩不在里面。”朱志明皱眉:“我们拿衣服的时候,衣柜吸我们,怎么办?”
叶温缇接话:“这里每个情节都是鬼屋设计的一部分。这鬼主不杀郑琳达,就意味着他压根就不想杀我们,他只是想让我们帮他做些什么。如果我们做的事情方向是对的,衣柜肯定不会吸我们。”
朱志明似乎并不认同,周笔灰在他身上拍了拍表示这事是可能得,朱志明也就没再坚持。
叶温缇提出关键点:“拿到小红花是我们本来就追求的,鬼主希望我们帮忙的事情肯定不是这个。如果我们只顾着拿小红花,她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黄羽翎点点头:“如果我没想错,鬼主就是那个照片上的女人,那她的目标应该是杀梅森。”
叶温缇又觉得不对:“可是梅森是可以被红衣小女孩轻易杀死的,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帮忙。”
黄羽翎一时沉默,叶温缇说的是对的,但目前她确实无法把整个逻辑想透彻,眼下只能先行动再说。
“先做吧,不做就什么都不知道。”
黄羽翎继续布置道,“就这样定了。一组负责解决梅森,另一组去衣柜那边取衣服。”
朱志明:“我不想动手杀梅森了,太难杀了,根本掐不死,手还疼。万一不能一次性搞定,他跑去报警,我们这几个人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朱志明,你怎么磨磨唧唧的,我们现在是在美好的中国土地上吗?”
龙琴书瞥了瞥朱志明,“我们随时可能丧命,想办法弄死他就完了。你不想动手,就用毒呀。这里这么多美甲用品,你自己想办法。”
“好主意。那杀死梅森的事情就你们两个人负责。”
黄羽翎转而和另外一组说,“我们几个负责衣柜那边,商量一下,如何应对那股吸力,让郑琳达把小红裙取出来。”
顾辉突然打断:“等等,这个计划漏了一个关键因素。”
“什么因素?”黄羽翎问。
“病历。那个枯井是不受空间限制的。那么多病历,看起来新旧不一,说明这间鬼屋已经产生了多次循环,每循环一次就会有病历被丢入井里。”
黄羽翎快速思考着对策,虽然也想不出所以然,只是说:“好,那在开衣柜门之前,把楼上的病历拿到手,到时候看有什么用。”
由于循环,之前周笔灰靠花钱找的愿意上门美甲的男性已经没有了记忆,自然失效。
不过,幸运的是,再循环后,朱志明身上的钱还没有被偷,大家手上仍有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