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澜影”离开后,盛棠拒绝江念影安排的司机,自己打车去了疗养院,外婆的例行检查在上午,她一直等到报告单出来,看见各项指标都平稳,才稍稍松口气。
外婆患了阿兹海默症,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盛棠陪老人坐了会,中途护士来送药,旁敲侧击地提起疗养费的事,盛棠再三保证月底前缴清,绝不逾期。
回到盛家老宅已是傍晚,暮色渐浓,门口的两颗梧桐树被风吹落几片叶子,打着旋飘到她脚边。
老宅是盛家的根基,也承载着盛棠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当年举家迁出,父亲另寻新欢,如今生意破产,他又带着全家兜兜转转回到这里,与其说“搬回”,不如说“无路可退”。
而盛棠,就是被推出去填补窟窿的浮木。
逆着光的晚霞有些刺眼,门口打扫的保姆搓着手指眯眼,辨认好一会,直到盛棠喊了声“崔阿姨”,她才放下笤帚迎上来。
“是棠棠啊。”崔雪梅攥住盛棠微凉的手指,习惯性地摸了摸掌心温度,眼底满是担忧:“你这孩子,怎么一晚上没回,电话也打不通,可把我急坏了。”
她拉着盛棠上下打量:“咦,你昨天出门穿的不是这套裙子,怎么……”
话未说完,就被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打断。
“崔阿姨,活都做完了,有闲工夫在这唠嗑?”
盛棠和崔雪梅同时一怔,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只见继母赵书琴正姿态优雅地倚在通往客厅的拱门边,精心描画过的眼睛冷厉地扫过两人交握的手。
崔雪梅的手不自觉松了松,脸上露出局促的笑,嗫嚅道:“太太,我这就去做,这就去……”
盛家破产后,家里的佣人司机悉数遣散,只留下崔雪梅一人。
崔阿姨命苦,丈夫嗜赌如命,儿子游手好闲,全家重担都压在她肩上,想着做生不如做熟,盛家虽败落,好歹有份稳定的收入和栖身之所,她便咬牙留了下来。
就因为这层难处,赵书琴料定她不敢辞工,平日里呼来喝去,把她当作软柿子一样随意拿捏。
见崔阿姨卑微地弯着腰,盛棠心头一酸,不着痕迹地将她拉到身后,挡住赵书琴凶狠的目光。
“崔阿姨关心我两句,能耽误什么事?”
赵书琴随即扯出一丝冷笑:“敢情这个家现在是你做主,是你掏钱养着她?”
这话戳得直白又难堪,崔雪梅嘴角一僵,她怕丢了工作,更怕连累盛棠,忙不迭低头道歉:“对不起太太,是我多嘴了,我马上去干活。”
她匆忙睁开盛棠的手,埋头往院子里走。
盛棠看着崔雪梅走远,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点点蜷拢,痛感逐渐清晰,眼底翻涌的火焰愈加炽烈。
赵书琴一步步踏近,目光挑衅似的在盛棠身上转了圈:“怎么,生气了?”
她阴阳怪气的“啧”了声:“看来大小姐还没摆正自己的位置。”
“我是你爸明媒正娶的老婆,合法的懂吗?”赵书琴鼻孔朝天,得意地挑眉:“等你爸老了,快死了,只有我才能决定给不给他手术,拔不拔他管,扬不扬他的灰!我才是第一近亲属,你得排我后面。”
盛棠在心底嗤笑,这福气通通给你,她才不稀罕。
赵书琴擅长演戏,在盛国强面前永远一副温柔贤惠的白莲花样,可一旦他不在,便露出阴狠诡诈的真面目。
“盛棠,别总想跟我对着干,”赵书琴矫揉做作地撩了撩头发,拖长尾音:“你若安分守己,我会说服你爸爸,给你留口饭吃。”
盛棠慢悠悠转身,明媚动人的脸从阳光没入阴翳:“那我……可要好好谢谢琴姨了。”
她迎上赵书琴的视线,绽开一个纯白无害的笑:“不过……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赵书琴表情僵凝:“什么意思?”
“我马上要和江安宁结婚,江家有的是钱,想要什么没有?”
盛棠故意停顿了下,唇角的弧度扬高:“到时候……谁赏谁一口饭吃,还不一定呢,您说是吧,琴姨?”
“你……”赵书琴气得五官扭曲,活脱脱一个恶毒老巫婆。
她没再看赵书琴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转向走进正厅,旋转楼梯上挂着全家福,照片里,盛国强左手搂着赵书琴,他们的女儿盛思琪甜蜜地依偎身侧,三个人其乐融融,盛棠站在最边上,像临时P上去的局外人。
二楼的走廊很长,盛棠的房间安排在西侧,终年晒不到太阳。
走到门口,盛思琪巧恰从房间里出来,嘴里哼着歌,似乎心情不错,可当她目光落到盛棠身上时,仿佛被点燃的爆竹,遽然炸开。
“盛棠,你什么意思?”盛思琪猛地抬手,差点戳到盛棠脑门:“你身上这件衣服哪来的?”
不等盛棠回答,便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嗓音又尖又细:“谁允许你跟我穿一模一样的衣服,快给我脱掉!”
盛棠淡淡地瞥她一眼,这才注意到盛思琪和她穿了同一品牌的衣服,款式颜色分毫不差。
她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在脸颊投落一片阴影,遮住眸底的冷意。
盛家濒临破产,盛国强指挥佣人搬空她衣帽间的奢侈品,对她说:“以后别再买这些没用的东西,家里没钱了,你也该懂点事了。
从那天起,她就再没进过奢侈品店。
可现在呢?
盛思琪穿着顶奢品牌的小黑裙,领口的刺绣蛰得她眼疼。
原来,父亲说的没钱,只是没钱给她而已,转头就给继妹买最新款的衣服。
偏心。
她早该知道,父亲心里的天平永远不会向自己倾斜。
有什么好期待的?
盛思琪见她沉默不语,气得头顶冒烟,然而,更令她呕血的是,同样的裙子穿在盛棠身上媚而不俗,却衬得她又土又黑,生生掉了一个档次。
正要上前撕扯,转角的书房门被推开,盛国强踱步走了出来。
盛思琪反应敏捷,小跑着冲过去,一把挽住盛国强的胳膊,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爸爸,您快管管姐姐。”
她伸手指着盛棠,方才那副刁蛮样如变戏法一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楚楚可怜的眼泪:“我早上跟您说过约了几个要好的同学来家里玩,姐姐也听见了,她明明知道,还偏要和我穿一样的裙子,不是存心让我难堪吗?”
盛国强一个大老爷们,实在看不出两件衣服哪里相同,也不理解撞衫对于女孩子来说有多严重。
他本就偏爱小女儿,加上公司一堆棘手的烦心事,闻言立刻蹙起眉头,略带指责地看向盛棠。
“小棠,你怎么回事?妹妹有朋友要来,为什么要和她穿一样的衣服,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不愉快,听爸爸的话,上去换一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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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