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院子里的段云沉听到了那一声惨叫,正寻找凌和月踪迹的他终于找到了方向,几步飞奔过去,一脚将门踹得四分五裂。
暗卫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身上一痛,自己便已经受了一掌,飞了出去,撞在柱子上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肋骨断了好几根,程彦看见这场面,吓得他吞了口唾沫。
段云沉一眼便看见凌和月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觉得自己和他一样不能呼吸了。
“和月。”段云沉的心像是被谁死死捏住,难受得不行,细细密密的心痛覆盖在每一处神经。他小心翼翼半扶起凌和月,见他双目失神,好在性命无虞,便是稍微放心了一瞬,接着看到凌和月脖子上的青紫僵痕,还有明显从中扭曲的小腿,怒火瞬间便涌了上来。
他将凌和月轻轻放下,而后提起月沉剑向那暗卫走过去,“我不是!我只是听命行事!是老爷子下令的啊啊啊啊啊。”暗卫深知自己不是段云沉的对手,一个劲儿求饶。
只是段云沉此时根本不在乎是谁下的令,谁伤了凌和月,谁就要付出代价,他凌厉的一剑刺去,便将暗卫的胸口刺穿,将他钉死在柱子上,血溅了段云沉一脸,
他缓缓抬头看向屋顶,察觉到有人在偷窥,便拿起桌上的茶杯往空中一抛,月沉剑的剑气将茶杯击碎化成碎片从屋顶射出,程彦吓得连忙一个后空翻,躲开了碎片,飞也似的跑了。
而后段云沉的转移视线到程鸿卓身上,程鸿卓哪里见过段云沉这个模样,吓得他坐都坐不稳了:“段……段云沉!你不要冲动!你好歹也算程家人,你随意杀程家的暗卫究竟是什么意思!”
段云沉提起月沉剑,走到程鸿卓面前,尽力压制自己的火气,冷冷道:“为什么要伤害他?”程鸿卓自然不适应段云沉好似审讯般对待自己,他梗着脖子,没底气道:“家事而已,你不要恐吓我,和程家为敌。”
月沉剑在狠狠插在程鸿卓脖子旁的咫尺距离的墙壁上:“为什么要伤害他?”段云沉又问了一遍,这次声音更冷,这哪里是问,分明是威胁,程鸿卓此时动也不敢动,更不敢激怒段云沉。
“回话!”段云沉喝令道,程鸿卓哪里想得到平日里这个一声不吭的孙女婿此时跟发疯了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还没思考出对策,程家的暗卫听到动静便齐齐涌了进来,剑指段云沉。见暗卫来了,程鸿卓才松了口气,顿时有了底气,指挥道:“把他们两个都杀了!”
段云沉拔出月沉剑,护在凌和月身前,目视着前方众人,语气不带一丝温度:“谁敢伤他,我必诛杀之。”许是他的气势过于强大,程家暗卫一时犹豫,竟没有一人敢上前,程鸿卓见众人怕了,骂道:“未战先怯!你们怎么配做程家的暗卫!?”
于是暗卫硬着头皮冲了上去,段云沉轻哼一声,竖起月沉剑,他本不想大开杀戒的,但今日不一样,今天他非让月沉剑饮血不可。当面的暗卫劈来一剑,段云沉挡都没挡,直取命门,一剑极速直刺那人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柄剑挡住了月沉剑锋利的剑尖,一声刺耳的钝响,锦若堪堪救下暗卫后被没能收住的剑势击飞在地,他只受了段云沉五成的内力,也觉得如同巨浪砸身,一口鲜血喷出。
众人见他来,一时没有也没有继续再进攻,锦若是暗卫营的首领,他的出现还是成功阻止了这场本不该开启的战役。
“你也要找死?”段云沉提剑指向锦若,锦若爬起后单膝跪地,恭敬道:“请您收手,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命不该绝。”
“锦若!”程鸿卓见他对段云沉这般俯首称臣,气得他大骂道:“你到底是谁家的奴才!知不知道谁才是主子?”见他如此不知收敛,段云沉轻飘飘扫了他一眼,程鸿卓被他那充满杀意的眼神吓得不禁一噎,后面的话也没说出口。
段云沉转身朝程鸿卓走来,吓得他再也维持不住体面,慌张大喊:“段云沉你要做什么?!你要对我动手程家绝不会放过你。”段云沉置若未闻,提起程鸿卓的衣领,把月沉剑架在他脖子上。
“您三思!”锦若顾不上伤,几步靠近段云沉,恳切道:“他即使有错,也请您看在家主的面子上放他一马,他毕竟是家主的父亲啊....”
段云沉在听见家主这两个字后,理智回笼,他将程鸿卓丢在地上:“我只警告你一次,你再敢伤害他,我一定杀了你,纵使谁求情都没用。”
锦若见段云沉没了杀意,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锦若!你要叛主?谁允许你向他低头的?”程鸿卓全然没有领情的意思,“是我,我叫他来的!”程泠的声音出现,她随后而至,看着跌坐在地上还在嘴硬的程鸿卓,不满道:“爷爷,你怎么能这么对待阿言!父亲醒来要恨死你了!”
被程泠教训,让程鸿卓挂不住脸,悻悻道:“谁把你放出来的!”程泠既无奈又气急道:“是二叔,我原以为你比他明事理,可二叔都知道虎毒不食子,你怎么就不明白,阿言从前是吃了多少苦拼了命才活下来的,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对他下手!”
程鸿卓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看向面若寒霜的段云沉,又看向程泠:“你们究竟瞒了我什么。”段云沉斜睨了他一眼,不置一词。
程泠更是懒得同他讲明白,她冷哼一声道:“我现在哪里有心情跟你说这些,你再敢把我关起来,我就暂停我所有的生意,断了程家的财路,叫你们一分油水都捞不上!”
“锦若!”程泠命令道:“把爷爷送回房,叫暗卫都走。”“程泠你也翻天了?”程鸿卓指着程泠骂道,锦若听令扶起他,“我就是翻天了,今日的一切待父亲醒来我会一五一十告知他,是非对错他自有定夺!用不着你来管教我!”
“送回去!”程泠指着门外,锦若便半推半就把程鸿卓送走。
程家终于寂静下来,段云沉将月沉剑收回背上的剑鞘,蹲下将凌和月扶起,方才凌和月就静静听着,连眼睛都未眨一下,仿佛一尊破碎的雕像,“和月....”段云沉轻唤他,把他的意识拉回现实。
凌和月双目空洞,脸色苍白,些许悲恸藏在眼底深处,听见段云沉唤他,才让他恢复了一些神采。
喉咙受了伤,声音也变得破碎沙哑:“带我走....”凌和月伸出手指擦去段云沉脸上的血,朝他露出了个苦涩的笑容,叫他放心,“带我走....好吗?”他又说了一遍,段云沉心痛难以复加,眉头紧锁,点了点头:“好,我带你走。”
“阿言。”程泠见他遭受了如此折磨,亦是心痛,“我叫人来为你诊疗,别怕。”凌和月眼里的委屈浓郁了几分,他摇了摇头,拒绝了:“我不想留在程家了....”
他说的很慢,又很坚定:“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照顾我娘一段时间,我不想让她看见我这幅样子....”
“阿言....”程泠本欲把他留在程家疗伤,可终究今夜的事,还是把凌和月的心伤透了,她能明白凌和月的难过,“好...我一定帮你照顾好她。”
凌和月强撑着朝她笑了笑,算是致谢了,只是他今日实在是狼狈得再难以维持体面,便将脸转过,埋在段云沉的怀里,像是躲了起来,独自吞咽慢慢涌上来的难过。
段云沉将他抱起,离开了程家,一路上凌和月都只是依偎在段云沉怀里一言不发,段云沉没有低头看他,知道他此时很难过,只是紧紧将他抱在怀里,像守护一件珍宝。
凌和月尽量克制着他的委屈,可终究是徒劳无功,直到离开程家很远一段距离,才极小声地啜泣起来,他紧紧闭上眼睛,想把眼泪锁回眼眶,却阻拦不住滔天而来的悲伤。
可明明是他独自忍受了那么久的痛苦,明明他只是想活下来,明明他不想伤害任何人,为什么错的还是他,他早知道会被家里人责怪,可当那白绫勒住他的脖子时,更像将他的心也勒得粉碎。
寂静的夜里唯有凌和月小声的呜咽,一声一声传入耳中像把人的心扎得千疮百孔,段云沉实在是忍受不了心痛,低头唤他:“和月....”
凌和月死死攥住他胸口的衣服,哭腔明显,又强忍着说:“别...别看我....”段云沉明白他不愿意袒露自己的脆弱,便将目光落在远方,脚步加快带他去了小筑。
大夫剪开凌和月的裤子,露出了他受伤的小腿,此时中间一截高高肿起,他拿手轻轻按压凌和月的小腿,找到受伤的位置。那一处被人生生踩断,此时即便一阵风吹过都痛得不行,即便按压的力度再轻,也让凌和月疼出了一身冷汗,浑身止不住发颤。
但他用手死死扣住床榻边,全身心都在抵抗来自断腿的痛,咬紧嘴唇不肯卸力发出痛呼,段云沉见他难受,坐过去将他抱在怀里,轻声说:“从前你不是安慰我说疼就喊出来,没什么值得丢人的,此时怎么自己又强撑着了。”
知易行难,道理给别人讲是很简单,用到自己身上却不管用了,凌和月吸了一口气,勉力道:“还好,不是特别疼,我缓一会儿就好了。”
因为被喉咙受了挤压,凌和月的声音变得十分沙哑,此时他的话更让段云沉心里堵得慌,他应该早点发现凌和月的异常的,险些就失去他了,一阵阵后怕让段云沉不由自主抱紧了凌和月。
大夫处理好外伤之后,将凌和月的左腿拿两片夹板固定好,缠上一圈圈绷带,吩咐了一些养伤要注意的事项,便给段云沉开了方子离开了,段云沉按照方子拿药煎好了以后,将药吹凉了才喂到凌和月嘴里,目光始终无法忽视凌和月脖子上的伤痕,搅得段云沉眉头紧蹙,不得释放。
汤药里放了安神的草药,凌和月喝完药便沉沉睡去,徒留段云沉一个人坐在床边,他拿温热的棉巾细细将凌和月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不由自主用手轻轻划过凌和月的脸庞,差一点,差一点就永远失去他了。
段云沉支起下巴静静注视着凌和月,想到那天他憔悴的面容,突然意识到,那个时候,凌和月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会不会和今天的事有关,为什么程泠说凌和月从前的事被捅穿了,是被谁捅穿的,为什么凌和月会提到王爷,这件事和王爷...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