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场雪后,村里生病的人和死去的人都在增加,王月红一家基本上都不在家,她五个哥哥连带着两个外婆家,在雪后,轮番有事,王月红天天忙着去哥哥家帮忙,都没有什么时间找她了。
王月溪家也忙,王月溪和王溪每天都在别人家做棺材,偶然还是需要她去帮忙。
比较下来,三家里只有她们家是王英一个人在忙,王英忙在给别人出主意,稳定她们的情绪。由于和王英交谈的都是和王英一样大的中年人,或者是更年长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她就没有带王月英前去。
家里经常只有王月英和张文清两个人,她们俩不怎么会做饭,就天天去王月溪家吃饭。
吃完饭,张文清留下来陪宋氏,而她,村里有需要就去干活,没需要就进山打猎。这样的忙碌一直到了小年前一天。
家家户户都开始为过年准备了起来,而王英一拍大腿,觉得今年小年去城里过,去城里吃顿好的。
王月英当然没意见,她把这个消息告诉张文清,然后就准备睡觉了。谁知道张文清听完消息,就开始找衣服穿,一副要起来的样子。
“你穿衣服做什么?”
王月英把他搂回来,塞进被子里,对他调侃道:“就算再着急,也要等天亮了,才能坐车去城里。”
“我不是着急这个。”
张文清扒不开她的手,暗地里挠她的痒痒肉,试图挣开她的怀抱。
“哈哈哈,张文清,啊哈哈”王月英把他紧紧搂在怀里,才制止了他的行动。
“你不着急这个,着急什么啊?”
“我是起来拿东西,你放开我,我拿个东西过来,很快的。”
“早说啊,什么东西,我去给你拿。”
“我存钱的小木箱,你把它拿过来。”
王月英起身,快速的把小木箱拿过来,然后回到床上,把他继续搂在怀里。
“呐,你看看是不是你的小木箱?”
张文清伸出手,打开了小木箱,里面有铜钱有银子,是他这段时间绣东西换的钱。他把王月英放到他腰上的手拿出来,把小木箱放到她手里。
“什么意思?”
王月英不理解他的行为。张文清小心的转过身,整个人趴到她的怀里,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对她说:“妻主,这里面是二十两,你买我的钱,我现在还给你。我不欠你的了。”
王月英本来开心的笑脸,变得阴霾一片。
张文清见她不是很开心,以为她对钱的数量不放心,连忙说:“你数一数,这里面真的有二十两。”
她不用数就知道这里面有多少钱,这里面的每一笔钱都经过她的手,她怎么会没有数呢?
“不用了,我知道里面有二十两。”
她看都没看,就把箱子合了起来。她搞不懂的不是银子,她真正搞不懂是他,他到底什么意思?
张文清看她气压那么低,连带着要说的话都不敢说了,她为什么不高兴呢?他把钱还给她,她不应该开心才对吗?
两个人都带着疑惑入睡。早上两个人几乎同时醒,王月英先一步收拾好自己,走出了屋,一出来就看到逗狗的王英。
“娘,早上好啊。”
“嗯,好啊。”
王英天天听她跟自己这么打招呼,已经习惯了,往常王英回完话,就会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但今天有些不一样,王英把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闺女今天早上竟然没有笑,稀奇,真是太稀奇了。
那小子是忘了给她灌**汤了,还是她女儿变强了,能抵抗他的**汤了。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不小的进步,王英心里越想越开心,不知不觉竟笑出了声。
“娘,你笑什么?”
王月英不解,王英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莫名其妙的笑了,任谁都觉得困惑。
“没事,没事儿,去屋里让他快一点,今天进城的人多,早点去早点回。”
今天进城的人果然如王英所说,很多人,不仅从王家村去的人多,城里的人也多。
她们进城后,先找了个小摊吃饭,吃完饭才开始买东西。王英想着这是今年最后一次进城,要把过年的东西都买齐了。再过两天城里的铺子会关掉一大半,东西也会贵上一倍,所以今天要把该买的都买了,省的到时候再跑一趟。
本来她们三个人是一起去买东西,可刚走进南街,就差点被人群挤散,街上人挨人,人挤人,不牵着手,走两步就走散了。王英一看这种情况,连忙给王月英交代了一下,她们分开买东西,王月英买一半,她买一半,买完到刚刚的街口等待对方。
王月英把她说的东西都记下了,和她分开后,一边牵着张文清的手,一边还要注意他别被人挤到了。两个人沿着街一边走,一边买。也许是两个人年轻,很快就买完了王英交代的东西,但有可能是她们两个不会讲价,看着差不多,就让店老板给包起来,干脆利落,不墨迹。所以比王英快很多。
她们等了一会儿,见王英还没过来,王月英带着张文清去了首饰铺。她今天把所有钱都带了过来,包括张文清昨天给她的二十两。她昨天想了一宿,既然他要把钱还给她,不想亏欠她,她就如了他的意,收下这些钱。不过她要拿这些钱给他买些首饰,当作礼物送给他,她送礼物又不是送钱,这样他总不能还拒绝她吧。
张文清是到了门口,看到了门上的牌匾,才发现她带他来的地方是首饰铺,还是一个很豪华的首饰铺。
他拉住她,把她拽到一边,小声说道:“妻主,这里看起来贵贵的,我们别进去了,还是回去等娘吧,娘要是出来看到我们不在,会着急的。”
王月英笑着握住他的手,对他安慰道:“别怕,娘要是看我们不在,肯定以为我们还在南街,不会找到这里的,我们就进去选一个首饰,当作新年礼物。”
“可是,这里看着好贵,我们还是去南街买吧。”
王月英很开心他能这么为她着想,但她来这里,不就是想给他一个贵一点的礼物吗?怎么能因为感动?因为他撒娇就放弃呢?
王月英把左手的东西放到右手上,左手轻轻勾住他的腰,稍微用力,就带着他走了进去。王月英一边这么做,一边低声对他说:“来都来了,就进去看看,贵了我们就不买,看看又不花钱。”
张文清虽然还有话要说,但王月英已经把他带进了店里面。
进了店,看着好久不见的各种首饰,张文清一下子就想起来自己在家的日子了。他那满箱的珠宝,成套的首饰,还有各种各样的衣服,他真的好久都没有见过它们了。
张文清想进都进来了,当然要好好逛逛,就当是看望自己的首饰了。
逛到兴起时,张文清觉得王月英的手阻碍了他看首饰,轻轻推了她几下,让她把手从他腰上拿开。
王月英还以为他是害羞,不好意思了,收了手,刚要讲话,他就跑到一个发冠前,拿起那个发冠,看的起劲,连她过来了都没有发现。王月英愣住,这算怎么回事,刚刚不愿意进来的人,现在看的最起劲。
店里人一开始看这一对男女穿的普普通通,尤其是女人,穿着的袄子,一看就是自己做的。想着她们没有钱就算有钱,就算有钱,最多也只能买一个一两银子的簪子,所以店里没有人在意她们,都在忙着给其他人介绍。
但当张文清拿起那个发冠时,掌柜的快步从柜台走出来,人还没走到地方,话先从她口中说了出来。“这位夫郎好眼光,这个发冠二十两。”
她这么突然出声,别说张文清,王月英都被她吓了一跳。
张文清和王月英对视一眼,两个人心里想的都一样。二十两,就二十两呗,有什么好强调的,又不是买不起。
不过张文清想的是,二十两也好意思强调,他的首饰上千两的都有,区区二十两他还不看在眼里,但他凑到王月英耳边,小声对她说:“二十两,太贵了,都能买我了,你不许买。”
王月英本来想的是二十两怎么了,她包裹里就有二十两,还真不是买不起,听完张文清的话,她想的是这东西好大胆子,敢和她夫郎一个价。
掌柜的走过来,也不强行把发冠从张文清手里拿下来,只是问她们要不要买。
王月英想买,但不想要这个价钱,刚和掌柜的说上几句话,张文清把发冠放下后,偷偷掐她,他都说了不要买,她怎么听不懂呢?
见张文清急得都要上腿踢她了,她才话锋一转,让掌柜的给她介绍一些玉镯子。
掌柜的早就预料到她们买不起,收好发冠后,带着她们去了靠近门口的地方,这里都是一两银子的玉镯子,这才是这两人应该逛的地方。
不过这会张文清挑的没有那么起劲,他眼睛一扫,就知道这些镯子都不值钱,没什么兴趣,倒是王月英像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一样,对这些镯子新奇极了,挑的比他起劲,拿着他的右手,比着手腕,试了起来。
王月英看出了他对这些玉镯,兴趣缺缺,这一整个店里,只有刚刚那个发冠,引起了他的兴趣,但他又不肯让她买。
王月英给他挑了个碧绿的镯子,张文清问清了价格,是一两银子才肯要,王月英把镯子给他带上,付了钱。走的时候,特意看了发冠一眼,等着吧,她今天肯定把它买回去。
到了刚刚的地方,王英还没有出来,两个人就在树下等了会。
等王英出来时,已经过了饭点,三个人找了家饭馆,由于今天人多,等她们吃完饭,已经半下午了,要是天热的时候,这个点没什么事,但现在是冬天,昼短夜长,王英准备就在饭馆里休息一会,就准备回村。
王月英心里装着事,她今天还没有去土地庙,像是没有打卡一样,她心里不舒服。
所以菜端上来,她吃好了,就以还有东西要买先走了,王英也不知道她要买什么,只能让她快一点。
王月英先去了首饰铺把那个发冠买了下来,然后快步去了土地庙,虽然她对这种方法不报希望,但她每次进城都会来看看。
这次也是这样,她拿着香,进了庙。
第一时间看了一眼绳子,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看错了,土地娘娘手上的麻绳竟然变成了红绳。她揉了揉眼睛,走上前,仔细的看了又看,真的是红绳。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高兴了,她觉得这个红绳和普通的红绳不一样,它有质感,一看就贵贵的,喜庆又吉祥。
她把香敬上,虔心跪拜,感谢土地娘娘显灵。然后从土地娘娘的手里取出了红绳。返回的路上她都是用跑的,可惜她还没找到盐铺,王英先找到了她。
王英和张文清休息好了,准备走的时候,王月英还没有回来,结了账,两个人出门等了一会,就看见王月英跑了过来,但方向却不是她们,好像还要去南街。
王英上前去,把她拉了回来,不给她任何借口,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了家,王英在厨房烧水,张文清在厨房给小白弄吃的,而王月英则是进了东屋。目的是为了藏那个发冠。
王月英买的时候是想一回家,趁王英看不到,把这个发冠给他。可经过土地庙这事,她想了想,还是等找到张文清他娘,再把发冠给他,当作告白礼物,或者分别礼物都行,她不强迫他留下来。
他选择走,还是留,全凭他的心意。所以一回来,趁着王英和张文清都在厨房,她到东屋里,找了个地方,把木盒藏了起来。
藏好,两人洗漱,睡觉。
半夜时分,张文清梦魇了,一直在喊娘,王月英擦去他的眼泪,把他惊醒了,看到是她,他扑到她的怀里,紧紧搂住她,似乎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泪水打湿了她的衣服,她用手轻轻拍他的背,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一开始不肯说,等缓了一会,哭够了,才吞吞吐吐的对她说:“我,我做了,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我梦见我娘被困到火里,好多,好多火。”
“傻瓜,梦和现实是相反的,你做这样的梦是因为你太想你娘了。”
“真的吗?我娘真的没事吗?”
“当然,梦不代表现实,你娘肯定好好的,她说不定快要找到你了。”
“真的?”张文清还是不放心。
“真的。”王月英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继续睡吧,你娘肯定好好的。”
想起那根红绳子,王月英的语气里充满了坚定。
这不是噩梦,是见到他娘的前兆,是母子团聚的喜兆。
说不定明天张文清就能见到他娘了,如果他选择离开,午夜梦回时,会不会想起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