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红和王溪从王英家离开时月亮已经出来了。是王月红和王月溪来接她们的母亲回家,顺便问问干娘今夜三人轮流守夜的顺序。
可干娘却摆了摆手让她们回去,说今夜不需要她们两个,明日鸡鸣之前再来。她俩也不懂干娘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各自回去问自己的母亲。
王红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大大咧咧又管不住嘴。这会儿把冲喜的事告诉她,别看现在刚入夜,她保证明天一早满村都在讨论这个事情。
这毕竟是英姐的事,她都有意避免让孩子们知道,她又何必讲出来,再说一天之内找一个新郎,哪里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还是赶紧回去和她那两个夫郎商量商量,明日把几个儿子都叫回来,问问他们村里可有合适的人选,毕竟都是这十里八村的走动起来也方便。
王溪同样也在忧虑这新郎的人选,与王红不一样,她把家里几口人聚在一起,说了说王月英现在的情况,张大夫给的法子,也说了说王英在席间讲的话。
几人听完神态各异,但都暗暗将目光望向王子期。
王溪不必多提,她早有此想法。
王溪夫郎林氏听完自家妻主的话,一下子也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两家知根知底,子期嫁过去和在家里没有两样。可自己的儿子从前对王月英都不满意,更何况现在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冲喜这事万万不会同意。
王月溪夫妻二人同样想到了王子期。但不同的是,王月溪清楚的知道自己弟弟的脾气,他不同意的事哪能轻易进行。还不如晚上回去问问自己夫郎,他们村可有合适的人选。
王月溪的夫郎宋氏那是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合适。他虽然刚嫁进来三个月,日常相处中也能察觉到王英和她女儿是很好相处的。王子期嫁过去没有公公给立规矩,婆婆又是个从小看着他长大,拿他当亲儿子的人。
虽然说妻主是个傻子,可这能不能活都不一定。要是刚嫁过去就死了,这家产不都落到了他头上,还能日日回家来。这才是真正的活得赛神仙。
想罢,宋氏开口道:“婆婆何须担忧,咱们家不就有这么一个人。”
宋氏笑盈盈的看着王子期。
不等旁人开口,王子期就说:“我不嫁,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别当他没看到,娘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他。他从前没喜欢过王月英,往后更不会。让他给那个傻子冲喜,想都别想。
“子期,别那么着急拒绝。”
宋氏暗暗观察婆婆面色,没有生气那就是让他继续讲的意思。
“月英与你一起长大,王英姨更是拿你当亲儿子看待,你嫁过去,没人敢给你委屈受。”
“说的那么好,你怎么不嫁。”王子期流着泪反驳道。
王溪生气的喊了他的名字,“王子期”。
说完又瞥了林氏一眼,暗含责怪,他将儿子惯的太狠了,宋氏怎么说也是他姐夫,怎么能这么说话。
被母亲吼了一句后,王子期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话有些冲,可他看不惯宋氏这一心要把他往外嫁的架势。他就是嫉妒自己还没有成婚,还有嫁给宋宴姐姐的机会。而他这个昔日情敌已经成了婚,彻底没了机会。
想到这王子期眼里的泪都不流了,扬起小脸对宋氏说:“我不嫁是因为有更好的人等着我,不像你们都是成了婚的人。”
环顾四周看了看自己的娘亲,爹爹和姐姐,这些自己最亲的人没一个为他说话的“英姨都不曾开口要我去冲喜,你们倒是忍心。”
忍着泪将话说完,王子期转身像屋外走去。
“子期,”林氏喊了一声,想追着儿子出去。可回头看了自家妻主一眼,又停留住了脚步。
月英那孩子他也是从小看着长大。昨天出事之日,他也是全程跟着的,养了十八年的女儿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哪个为人父母的看了不心疼。
英姐待他们不薄。从他嫁进来到现在整整二十年,这二十年里英姐比亲人帮他们的还要多。月英是英姐唯一的孩子,可子期是他亲生的。
妻主刚刚不打断女婿的话,不就表明了她的态度。他这时追出去,不是在女儿、女婿面前,扫了妻主的面子。往后他还怎么给女婿立规矩。
“妻主,子期这孩子只是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弯。他向来乖巧懂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看王溪没刚刚那么生气,林氏加了把劲。
“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由父母做主,妻主你又是咱们家的一家之主,你做了什么决定都是对的。”
一番话将王溪说的眉开眼笑。王月溪见状也看了看自己的夫郎宋氏,爹都表态了,你还不说点什么。
接收到妻主意思的宋氏也连忙开口道:“娘,爹,女婿刚刚讲话也有不妥,惹了弟弟生气是我不对,我日后一定和弟弟好好相处。”
“好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这件事我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就不必在讨论了。”
王溪看向宋氏和王月溪,对她们小两口说:“知明讲的话也不是没道理,是子期的问题,他一时之间讲的胡话,你回去也别放在心上。明日跟着你爹爹一起剪纸裁布,况且月溪明日还要早起,时候不早就赶紧回去睡觉吧。”
一家之主王溪都发话让人回去,二人也不在逗留,拜别了王溪和林氏后,小两口携手离去。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王溪和林氏二人,见人都走了,林氏也就无所顾忌,当即向王溪发问:“你是不是想让子期冲喜。”
“这不是刚刚说过的话,都说过了你还问什么?”王溪不耐烦,语气自然也不好。
“刚刚那是女婿在场,我不那样说,日后还怎么在他面前拿公公的架子。”
林氏可不能让这才进门三个月的女婿看扁了“我总不能在他面前和你吵,他要是讲出去我不就成了不讲理的公公。”
“你”王溪有心帮女婿讲句话又怕刺激到林氏,故而缓了缓语气道:“你别这么想,知明这孩子知礼数,不会在外面乱说话。”
“他知礼数,意思是我不讲理。”林氏被自家妻主给外人说话气的流泪。
“好好好,自从他进门,月溪的心就在他那,现在连你也向着他。他今天敢商议子期的婚事,明天他眼里还能有我这个公公。”
王溪向来招架不住林氏的眼泪,默默的给他擦了泪。想再为女婿说几句好话又怕他哭的更凶,只好忍住不说话。
“我也不想和你吵,我只是想问你,要是英姐真的找不到人来给月英冲喜,你难不成还真让儿子去?”
林氏停了泪,睁大了双眼望向王溪,不希望从她口中听到不喜欢的答案。
王溪心中确实有这个想法,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月英那孩子明明有救,却因为子期的任性被耽误了。她不能对英姐这么做。
“如果真到了那一刻,我会让子期去。”
眼看林氏又要流泪,王溪补充道:“我们可以把她俩的婚礼办的小一些,只有我们三家知道。只要等月英醒过来,就给她俩解除婚约。到时候只要我们不说,子期还是未出门的男子。”
“还是妻主想的周全。”
林氏虽然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知道妻主这是主意已定,他没法改变。只能先去劝劝儿子,不能和妻主这么对着干,这么干落不下好处。
想到子期在他身边十五年,半分他的手段都没有学到,倒是宋氏这个新女婿,察言观色有几分手段。不过宋氏进门日子短,他有的是时间给他立规矩。
眼下儿子的事要紧,那会儿哭成了泪人,他要赶快去看看。
王溪也担心王子期,没等他开口,就说道:“快去看看儿子吧,好好劝劝他。”
林氏应了声好后,就急匆匆的去了王子期的房间。
进门看到的是还在哭的王子期,林氏语重心长的讲了一大堆话,王子期就是不松口。父子俩一直谈到夜深,林氏才回去睡觉。
宋氏和王月溪早早的回去了,洗漱完直到躺到床上,宋氏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得罪了公公。他今天讲那些话,是真心实意的为王子期着想,可落到公公眼里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妻主,子期最后讲的话,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嗯,什么意思?”
王月溪回想了一下弟弟说的话。
“他能有什么意思,耍他的脾气罢了,也就我爹,把他惯成这个样子。”
王月溪也不认同弟弟的做法。英姨要是早告诉她冲喜就能救月英,她早把他绑了送过去。可英姨有意不让她知道,说明英姨还有方法。她相信英姨一定能搞定这个事,所以刚刚才一言不发。
宋氏侧躺,支起一条胳膊,撑住头,眼睛在自己妻主脸上扫视。
“他说他是未婚的,我们都是成了婚的,你没听出什么意思?”
“这不是实话,能有什么意思?”王月溪不解。
宋氏认真观察,发现他家妻主好像真的不知道王子期那小子有了心上人。这怎么可能哪?王子期那小子从他进门就和他不对付,不就是因为他俩是昔日情敌。怎么这做姐姐的完全不知情?
“乱想什么呢?他的话你别往心里去。”王月溪伸手将宋氏抱进怀里。
“明日还要早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