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那拖着周恒承,如同两道撕裂火幕的影子,迅猛无比地冲到了那间存放他们装备的、以石块为基的厚重木屋前。门口的守卫早已奔赴前线,赤那甚至没有减速,用他那未受伤的肩膀狠狠撞在门上!“轰”的一声巨响,门栓断裂,木门洞开。
没有片刻迟疑,周恒承如同回到水中的鱼,扑向那堆熟悉的装备。他迅速将属于自己的突击步枪和手枪抓起,将战术背心套上,同时对赤那快速说道:“帮我把他们的装备扔出来!快!”
赤那低吼一声,虽然没有直接动手,但他冰冷的注视和急促的喘息本身就是一种催促。周恒承动作飞快,将墨夷镇、朱明、苏附子和苟槐序的主要武器和装备包用力抛向门外。他自己则最后抓起苏附子那支被精心包裹的长程步枪和一个满满的弹药袋。
“走!”周恒承喝道,与赤那一同冲出木屋,向着来路狂奔。
此刻,战场形势更加恶化。袭击者凭借火力优势,已经突破了东侧防线,正向聚落中心挤压。燃烧的棚屋照亮了他们狰狞的面孔和毫无怜悯的射击动作。
“接住!”周恒承在奔跑中,将武器精准地抛给在掩体后焦急等待的队员们。
金属冰冷的触感重回手中,第八小队的成员眼神瞬间变了。之前的无力感和愤怒,化为了冷静的杀意和高效的战斗本能。
“苏附子,寻找制高点,优先清除敌方火力点和指挥者!”
“墨夷,朱明,左翼突击,交叉火力掩护,撕开他们的阵型!”
“槐序,跟我居中策应,建立通讯节点,注意保护侧翼!”
周恒承的声音沉稳而迅速,一道道指令清晰下达。他没有要求赤那配合,但狼王似乎瞬间就理解了人类的战术意图,发出一声短促的狼啸,聚拢了附近几名仍在奋战的狼族战士,如同一把灰色的尖刀,配合着墨夷和朱明从左翼发起了凶猛的冲锋。
战斗的风格截然不同,却又在血腥的战场上达成了诡异的互补。
赤那和狼族战士如同狂暴的风暴,用利爪、獠牙和恐怖的速度进行着最原始的近身搏杀,他们的怒吼和敌人的惨叫混合在一起。而第八小队则像是精准的死神,枪声在他们手中变得极有节奏。
苏附子如同消失了一般,但每一次清脆的狙击步枪声响起,必有一名袭击者的机枪手或试图投掷□□的家伙眉心中弹,颓然倒地。她隐藏在浓烟与阴影中,为狼族的冲锋清扫出致命的通道。
墨夷镇和朱明一稳一猛。墨夷镇点□□准,专门压制试图侧翼包抄的敌人,为朱明创造机会;朱明则如同出笼猛虎,端着突击步枪进行短点射和压制射击,与狼族的冲锋节奏完美契合,将敌人的阵线打得千疮百孔。
周恒承和苟槐序居中策应,周恒承用精准的点射支援各个方向,同时指挥全局;苟槐序则抓住机会救人,使用简单的急救手段,快速的为伤员包扎和治疗 。
他们的加入,瞬间改变了局部战场的态势。
原本节节败退的“艾克”战士们,在看到这群曾经被监视的人类竟然拿起武器与他们并肩作战,尤其是看到那些不可一世的袭击者在精准的子弹下纷纷毙命时,一股混杂着震惊、困惑和一丝绝处逢生希望的情绪在残存者心中蔓延。一些胆大的熊族和野猪族战士开始更勇敢地跟随狼族发起反冲击。
战斗残酷而激烈。子弹呼啸,利爪翻飞,火焰吞噬着一切。不断有“艾克”的战士倒下,也有袭击者被狼族撕碎或被子弹终结。第八小队也并非毫发无伤,流弹擦过他们的身体,灼热的空气炙烤着他们的喉咙,但没有人退缩。
当最后一名袭击者被朱明和一名狼族战士合力击杀在燃烧的粮垛旁时,枪声和喊杀声渐渐停歇,只剩下火焰噼啪作响和伤者的痛苦呻吟。
战场一片狼藉。原本充满生机的聚落,如今大半化为焦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硝烟味和皮肉烧焦的恶臭。地上躺满了尸体,有袭击者的,但更多是“艾克”的成员——鹿人、熊人、狐人……许多面孔在几小时前还是鲜活的。
幸存者们开始从废墟和掩体后走出来,他们身上带着伤,眼神中充满了悲痛、茫然,以及……看向第八小队时,那无法掩饰的复杂。不再是纯粹的敌视,但也绝非完全的信任,那是一种介于感激、疑虑和巨大悲伤之间的沉重情绪。
战斗结束时,有几个受伤未死的袭击者试图逃离,却被愤怒的“艾克”战士围住。然而,还没等周恒承他们上前审讯,那几名袭击者竟毫不犹豫地咬碎了藏在口中的毒囊,瞬间毙命,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近乎狂热的平静。
“死士……”周恒承蹲下身检查着袭击者的尸体,眉头紧锁。他们的武器装备确实与人类制式武器极其相似,但仔细看,又能发现一些细微的差别和粗糙之处,就像是……拙劣的仿制品?可仿制者是谁?目的何在?
没有答案。
战斗结束了,但更沉重的工作才刚刚开始。第八小队的成员默默放下了武器,加入了幸存者的行列。他们帮助扑灭余烬,从倒塌的棚屋下挖掘被掩埋的伤者或尸体,协助包扎伤口。
周恒承和墨夷镇抬起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鹿人尸体,心情沉重。朱明帮着几个熊人清理堵塞通道的残骸,沉默寡言。苟槐序用自己的医疗知识,为一个腹部中弹、奄奄一息的狐族少女进行紧急止血。苏附子则利用他的技术,试图修复一处被破坏的引水竹管。
他们的行动,无声地流淌在劫后的聚落中。
不知何时,“指引者”施如在赤那和几位元老的陪同下,走了过来。施如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陷的眼睛扫过满目疮痍的聚落和正在帮忙的第八小队成员时,显得格外幽深。
他走到周恒承面前,停了下来。
“感谢你们的援助。”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少了些许之前的疏离感,多了一丝沉甸甸的东西,“这份……善意,‘艾克’会记住。”
他没有多说,但这简短的感谢,在此情此景下,却比任何长篇大论都更有分量。赤那站在他身后,手臂已经草草包扎过,冰蓝色的瞳孔看着周恒承,里面的敌意似乎淡了不少,但依旧保留着狼族特有的审视。
周恒承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言。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
就在他们协助清理一片靠近聚落边缘的废墟时,在一处半塌的、原本属于某个安静族群的角落,他们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兔耳老妇人。
她半倚在烧焦的断墙边,浑身沾满灰烬和干涸的血迹,那身破烂的衣物几乎难以蔽体。她看起来奄奄一息,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当周恒承注意到她时,她似乎有所感应,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眼皮。
那双曾经浑浊、疯癫的眼睛,此刻却异常的清明,里面没有了恐惧,只有一种仿佛看透一切的平静,以及一种……终于等到什么的释然。
她的目光落在周恒承身上,枯瘦如柴、沾满污垢的手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异常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指向了一个方向——
南方。那片更加幽深、未知的密林。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了几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周恒承从她的口型中,仿佛读出了两个字:“……去找...树下……”
随即,她的手臂无力地垂落,眼睛缓缓闭上,头歪向一边,最后一丝气息也随之消散。
她死了。带着她所有的疯癫、恐惧和无人理解的秘密,死在了这片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焦土上。
周恒承站在原地,久久凝视着老人所指的南方,又低头看了看她安详却写满故事的遗容。南方的森林……那里有什么?是灾难的源头?是希望的所在?还是……另一个更大的陷阱?
兔耳老人用生命的最后时刻,为他们指引了一个方向。而这个方向,必将引领着第八小队,踏入更加深邃的迷雾与危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