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对食 第5章 访客

那声哥哥沈初虽是没应，却也算默认了下来。

陆雀后来就鲜少叫人公公了，尤其是关了屋门，只软乎乎地，长长短短地叫人哥哥、沈哥哥。

这叫法沈初也不是没听过。

他家里本就弟妹多，人情往来时他也去鱼龙混杂的地方小坐过。

但到底这样檀郎谢女的称呼，从屋里人嘴里说出来，就带了几分不同的意味。

似乎认下了这一声后，两人的关系就又不太一样了。

陆雀看向沈初的眼神变得更加专注而热切，每每沈初回宅，他便温衾扇枕地伺候，小脸红扑扑的，像是暗含着什么期待。

沈初看得分明，却也没顺应他的心思。

毕竟这对食，小小的一个人儿，连自己好不好男风都不知道，便进了他的宅子，上了他的床榻，从此往后除了看着他，再没别的路走了。

沈初想着，他既然得了人一声哥哥，便要多考量几分，说好养上两年，便一日不能多，一日不能少。

两年后，小雀儿要是想飞去外头，他支了钱把人送离京城就是。

聚者易散，散者难聚，他见得多了，也经历得多。

再来，他暂时也确实没那想法，不说他本来这事儿上就淡，不像有些同僚，小妾一房一房地收，完了还要去秦楼楚馆找刺激。

就说陆雀的这身子骨，骨架小，容貌生得也嫩，沈初不算健壮的人，伸手去圈陆雀的手腕，都能一圈握住，还空出一截拇指。

他便计算着，等陆雀长开些，就两年，时间不长不短，刚刚好。

少年人总是没个定性，届时，陆雀要是长得太大了——不管是个头还是心，沈初就放他走。

若这宅子到了那会儿，还留得住小雀，沈初也不介意携人继续走下去。

沈初想得透彻，便对陆雀的钦慕不远不近地受用着。

便是天气热了，不缺暖床人了，两人也一同睡在凉席上，各自盖着自己的小毯，肌肤隔着寝衣，黏黏糊糊地贴在一起。

陆雀可以用肩膀挨着沈初，却总会在偷偷想要搂着人时被发现，有时候沈初撇开他的手后，也会反过来隔着被褥搂他，打扇让他快些歇了。

但大多数时候，沈初都是不轻不重地说他两句，他就又缩回自己那处被窝，不敢再黏糊人了。

转眼又春去夏来。

这皇城底下没什么秘密，沈初找对食找得再低调，半年过去，也在内廷里传开了。

宅子里热闹了一阵，都是来看沈公公这新对食的。

陆雀见了好些公公，都气度不凡，有长得俊俏的，据说是爬王孙贵族的榻，爬到如今的位子上的；也有肥头大耳的，见了陆雀啧啧啧一阵，只说找对食没找珍馐有滋味，在宅子里海吃胡喝一通就走了的。

但能来的，全是与沈初有些交情的人，有些还带了宫外的相好来。

不三不四的人，沈初一律不准陆雀单独接待，但也有些，一来二往成了陆雀自个儿的客人。

这回沈初入宫半个多月，今日宅子里就来了陆雀新交的朋友，是一位形容昳丽的女郎。

这女郎与沈初的某位同僚是菜户的关系，与陆雀颇为投缘，便时常过来小坐。

说到菜户，陆雀本不太懂这是什么，后来听人解释了，才知道是在宫里比对食更近一层的关系。

世人熟知的对食，只是两位宫里人相对而食，如陆雀和沈初这般，一同睡觉，一同吃饭，消解个深宫寂寞，没有三书六聘、稳定的关系，谁要是不乐意了，也能一拍两散。

而菜户则是庄重许多，既得个“户”字，便更像是一家人。

这关系明面上朝廷虽是不认，结户双方却真心实意，会把两人的禄米、月例拿到一起归并，再邀请三两好友来见证，拜了天地，便算真正的夫妻。

女郎本是宫中的宫女，二十五岁放归宫外。

她离了宫，和菜户的关系却没断，自己也在宫外做了小生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人长得更是美艳，耳朵上那对红耳坠，衬得她颜色极好。

陆雀喜欢和女郎说话，尤其是听她说宫里的长长短短、逸闻轶事。

沈初很少同陆雀说这些，陆雀初时问过一嘴，再发现沈初对这些问题兴致恹恹后，也不敢再多问。

轮着女郎了，陆雀却是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听。

比如女郎会说，宦官间偶尔也会对食，大多都是寻不到宫女的，便自个儿消化了。

又或者说，宫内阴私多，有些当人干爹的，还要狎.昵干儿子，忒不要脸。

还有，这个宫人前一阵爬了哪位小侯爷的床，那个老宫人曾经也伺候过先帝一阵子。

陆雀听得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瞪大眼睛。

他知道沈初十岁就进了宫，现在是很厉害的宦官，可从前的哥哥，日子过得又得多苦呢？

女郎见陆雀神情灵动的小模样，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红耳坠在脸旁晃呀晃。

她道：“别怕你沈哥哥也遇过这样的事儿，他可精着呢。”

“也是他运气好，生得本就不出挑，没个人看得上他。哦，之前倒是有过那个谁，冲着他性子冷想要狎他。”

“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到了贵人面前，跪得比谁都快，听说还笑得极其猥琐，说了好些不堪入耳的荤话，直接惹得那贵人犯恶心，没了兴致，挨了顿打就过去了。”

陆雀听得心惊肉跳，心想：还不如被睡一下呢，挨打多疼呢。

可他哪知道，宫里被睡一下，又不是他和沈初那般，关系看着是冷的，实际处着却温热。

从贵人榻上下来，你人好端端着，将来便是烈火烹油；

当然更多时候，玩意儿都是当一次性的来使，真上了榻，被睡一宿，还不如被打一顿舒坦。

女郎见小雀儿吓着了，连忙哄道：“瞧我说的什么，这都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咱们小雀儿呀，可是沈公公的独一份，也是内廷里独一份。”

“我可没见过哪位公公，对食找外面的，还要找个小郎君。”

“沈公公真是被你这可人儿给迷住了。”她笑盈盈地揶揄：“这小脸俊得，谁不喜欢？”

陆雀的脸又红了，女郎长袖善舞，不论同谁说话，总是把人哄得乐呵呵的。

可陆雀心里知道，自己才不好看呢，都是沈初给他打扮得矜贵。

且沈初对他也从来没那个想法。

上次沈初回宫的清晨，他夜里梦了些旖旎，早上醒来时裤子里一塌糊涂，就偷摸下床洗衣服了。

沈初觉浅，被他的动作扰醒了。他红着脸蛋，支支吾吾说了这事儿，沈初只耷着眼皮，挥了挥手就把他放走了。

陆雀从那时起，就隐约有了意识：沈初许是真不喜欢我。

其实也不是非要沈初的喜欢，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喜不喜欢沈初，可人在这环境里，除了喜欢和被喜欢还能有什么选择？

陆雀盯着女郎的红耳环，摸了摸自己没有耳洞的肉耳垂。

他又想：我若再漂亮些，沈哥哥会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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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