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霸王折腰记 第56章 第 56 章

柳念真撑着伞，轻喘着气，眉头紧锁，正用一种责备的目光盯着向似锦。

她往前走了两步，轻轻挡在了向似锦与林千礼的中间。

以前，似乎也有这种柳念真充当和事佬的时候。

但这一回，她却将后背留给了林千礼。

向似锦的目光一怔，胸口处那种隐隐的痛感更重了。

她下意识地去寻找林千礼的眼睛，却发现林千礼的整张脸，几乎都被柳念真的雨伞挡住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放缓自己的音调，问：“念真，你不是已经回家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刚才走之前听见了一点你们的对话。”

柳念真应道：“我就是担心你们可能会吵架，所以一直没有走。”

你为什么要担心这个？我们以前也经常吵架啊？你从来都不会管的……

这是向似锦的第一反应。

但很快，她就在被自己抛在脑后的众多信息当中，寻找到了最匹配这一现状的理由——

向越吟那一字一顿的声音，犹如在耳，“你有没有想过，念真她也许喜欢千礼呢？”

柳念真似乎没有准备给向似锦任何的反应时间，而是沉声将她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她正声道：“似锦，你刚才说的那段话太过分了，我们都知道照片上的那个人是千礼，就算因为一些谣言，你们之间有一些误会，但我觉得你不能这么说话，太伤人了。”

她顿了顿，眼神无比坚定，“我觉得你需要和千礼道歉。”

话音落下的瞬间，向似锦就感觉到一股不受控制的热意涌上了她的眼眶。

她垂在身侧的手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向似锦愣是蜷缩起拳头，又松开，反复了三次。

好半晌，她才缓缓地抬眸，声音染上了一丝委屈的哭腔，“念真，为什么啊？”

在对上柳念真坚定的目光后，那种委屈被无限放大了。

向似锦重重地吞咽了下口水，压下了声线里的颤抖，追问道：“……你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啊？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不曾设想过的对话砸向柳念真的刹那，她险些没有抓住手中的伞柄。

柳念真一直在等待着这场由自己精心布局的小心思发酵，所以，在意识到向似锦与林千礼有可能发生矛盾的那一刻，哪怕要赶不上回家的末班车，她都要留下。

那是她这段时间一直在伺机寻找的机会。

可……为什么？

柳念真有些困惑地皱起了眉——向似锦为什么要用这么受伤的目光看着她？

她不明白。

她目光错愕地对上了向似锦泛着水光的眼睛，动了动唇，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雨势渐大，迅急的雨水顷刻之间砸在向似锦的身上，是疼痛的、冰冷的。

刺骨的雨珠穿透了单薄的校服外套，也打乱了向似锦的内心。

哪怕已经提前接收过向越吟的预警——

她最重要的两个好朋友有朝一日可能会在一起，但向似锦也从未认真地去思考过这个可能性；

或者说，她从未去直面这个问题。

现在，当这份隐秘的心事毫不避讳地暴露在她面前的刹那，向似锦发现，她好像并不能接受。

她不能接受，她最要好的朋友，在争吵中没有义无反顾地站在她的身边；

同样，她似乎也不能接受，柳念真喜欢上了林千礼这个事实。

因为……

因为……

她好像也喜欢上林千礼了。

不，不是好像。

是她喜欢上林千礼了。

“似锦……”柳念真的轻声呼唤，将向似锦猛地从情绪中拉了出来。

她倏地抬头，扯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颤抖着开口：“对不起，我今天的事确实是我的问题，改天我请你们吃饭……雨下大了，我、我先回家了。”

尾音落下的瞬间，一滴滚烫的热泪与刺骨的雨水交融。

少女的身影，随着奔跑的脚步声，在雨幕中消失，留下了站在原地的林千礼与柳念真。

柳念真目光怔怔地看向向似锦离去的方向，狠狠地咬了下唇——那滴泪，是为了自己哭的吗？

好半晌，她才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平静地撑起伞，将自己其中一半的伞分给了林千礼。

就在雨伞即将遮住雨幕的时，林千礼突然开口，冷声道：

“她已经走了，你现在假惺惺地做样子，又是装给谁看呢？”

春雨带来的寒风吹动了柳念真的发梢。

听见林千礼的嘲讽，柳念真只是勾唇轻笑了一声，“噢？好吧。”

说着，她自然地后撤了一步，将林千礼从她的伞下剔除。

“我也觉得这个伞给你撑没什么必要。”

柳念真脸上挂着强撑的笑容，转身前说：“那么……明天见。”

“柳念真。”

但她没来得及走，就被林千礼喊住了。

林千礼的大部分头发已经被雨水打湿，但整个人却显得平静无比。

他缓缓地挺直腰背，说：“我一直不太理解你这小半年以来的所作所为。我们只是普通同学，平时在班上一天都不会说上一句话，也只有阿锦在的时候，我们才会有一些交流。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

“……没有。”

柳念真背对着林千礼冷声道，然后她缓缓地回过身，淬了冰似的目光与林千礼对视。

她一字一顿地说：“可是我特别讨厌你。”

林千礼乐了，“我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柳念真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林千礼被雨水打得愈发狼狈的脸。

见柳念真没吭声，林千礼再次开口：“是因为阿锦，对吗？”

阿锦两个字出现的瞬间，柳念真再次对上了林千礼的眼睛。

她冷笑了一声，“你与其在这里考虑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早点回去洗个热水澡吧。省得因为淋雨感冒，又让某些人把这个当作装可怜的把戏，让那个迟钝的大木头心疼了。”

“所以就是因为阿锦。”

林千礼格外笃定，“其实元旦前那天我就在想，你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地突然上前和我说话。明明以前放学，有阿锦在的时候，你连看我一眼，那眼神里都是满满的嫌弃……”

柳念真脱口而出，“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林千礼也不恼，他抬手捋了下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轻车熟路地从自己的书包中掏出了一把伞。

然后……当着柳念真的面，水灵灵地撑起了伞。

见状，柳念真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林千礼懒洋洋地将伞柄靠在了肩上，继续说：“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你是先看见阿锦在巷子口等我，然后……才故意在阿锦的面前做出这副亲近的样子，对吗？”

“……做人别太自恋，没人说似锦那天等的人是你。”

“她和我说的。”林千礼耸了耸肩，“她就是来接我的。”

柳念真默默攥紧了伞柄，牙齿愤愤地扣上了口腔内的软肉。

“再之后，就是那个经由阿锦的手，送给我的生日蛋糕。”

听见蛋糕，柳念真的眼睛一亮，她追问道：“那个蛋糕，你吃了吗？”

“……没有。”林千礼平静地扫了柳念真一眼，“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没有吃到那个被你洒满了白胡椒的蛋糕。”

“你都没吃，你又怎么知道那个蛋糕上全是白胡椒？”

这一回，她的脸上倒是有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

柳念真补充道：“吃了就吃了，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不好意思，我还真没吃。”

林千礼脑海中闪过了第二天回到家，看见蛋糕后两眼发亮的林舟，心满意足地吃下第一口蛋糕后，那诡异的表情，就摇了摇头。

他说：“你就不害怕那个蛋糕被阿锦吃了吗？”

“她不会，我了解她，她不会去动我特意准备给别人的礼物。”柳念真斩钉截铁地说。

林千礼问：“你真的了解她吗？”

闻言，柳念真的脸倏地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林千礼答非所问，“接下来就是今天，你可能都不清楚我和阿锦到底在争论什么，但就是看我们在争吵，所以就盲目地介入我们之间，然后一反常态地没有站在阿锦的身边，而是选择替我说话、替我谴责阿锦……”

轮到柳念真开始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之前我确实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又为什么讨厌我，但是联系下你在阿锦面前和在我面前完全判若两人的表现，答案显而易见了。”林千礼将伞立了起来，人也站直了，“你讨厌我的原因，就是我一开始说的那个——因为阿锦。”

闻言，柳念真也缓缓地站直了。

她握着伞柄的手，在微微发颤。

“直白一点就是，因为阿锦是你唯一的朋友，所以你想要独占她的好，想要她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你的身上，不是吗？”

“你又高尚到哪里去呢？林千礼。”柳念真冷笑了一声，“你喜欢似锦对吧？”

“对，我喜欢她。”林千礼坦然地点了点头。

“那你不也是想要独占似锦的好吗？”柳念真狠狠地咬着下唇，眼眶微微泛红，“恐怕所有人，包括似锦的哥哥都能看出来你对她的心思，只有似锦不知道。”

她顿了顿，强压下嗓音里的哽咽，“你知道吗？似锦是我唯一的朋友，是这十七年来唯一一个愿意包容我的敏感、自卑，愿意替我出头，愿意保护我的朋友。她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朋友，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抢了我在似锦心中的位置。”

“……”

林千礼微微蹙眉，他与柳念真对视了好一会儿，突然沉沉地叹了口气，“我不会抢了你在阿锦心目中的位置的，你一直都是她的好朋友。”

“你懂什么？！”柳念真突然吼出了声，“难道你没有看见过初高中就早恋的那些人吗？他们谈了恋爱以后很多都会因此疏远自己的好朋友，开始整天围着另一半转！”

她突然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就好像他们的生命中只剩下了爱情，什么都没有了，丢了学业、丢了朋友、甚至丢了自我……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似锦因为你变成这样！”

“你说的只是一部分人。”林千礼平静地解释道：“那些一部分人并不能代表整体，并且阿锦不属于这一部分人。”

“你说了并不算。”柳念真应道：“你并不能代表似锦的想法。”

“那你呢？”

“……”柳念真一噎。

“那你呢？在你擅自给她下定义、贴标签之前，你问过她本人的想法吗？”

林千礼没有给柳念真思考的时间，继续说：“你真的了解阿锦吗？”

“我不了解她，难道你了解她吗！”

“我还不够了解她，但应该……比你了解的多一点。”

林千礼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了刚才向似锦跑远了的巷子口，他轻声道：“阿锦刚才很难过。”

闻言，柳念真身形一怔。

向似锦那带着委屈腔的“控诉”仿佛还在耳边。

“她刚才那么难过不是因为我。”

林千礼眼眶微微泛红，“是因为你啊，柳念真。”

“明明就是因为你！你不要妄想着将责任推到我的身上！”柳念真吼道。

她极力拔高自己的音量，试图掩盖自己的心虚，“明明就是因为你和她吵架，怎么会是因为我！”

眼见说不通，林千礼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抬手看了眼手上的腕表，说：“你也早点回家吧，晚了就赶不上回你家的末班车了。还有，如果是你淋雨发烧了，阿锦一样会担心。”

话音刚落，林千礼抬腿就要走。

但柳念真却喊住了他，“林千礼……”

她犹豫再三，沙哑着声音，开口道：“似锦刚才……为什么要那么看我？”

人这一生，有很多种感情，并非只有爱情一种。

友情同样很复杂，且充满了占有欲；

而念真，是一个缺爱、也不懂爱的小孩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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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