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源头的旅程 第43章 第 43 章

在女巫那股无形力量的推送下，宋书泱四人紧随小美人鱼，如同被一道暗流裹挟的箭矢，飞速上升。周围的海水从极致的幽暗逐渐变为朦胧的蓝，再到透下丝丝缕缕阳光的浅色。

“哗啦——！”

几道破水声几乎同时响起。

海水从身上滑落，鱼尾的触感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人类双腿踏实地站在海边细沙上的感觉。宋书泱看向身边。

顾望墟也已站定，目光快速扫过恢复的双腿和周围环境。沈确扑倒在浅滩上，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腿。山狼稳稳站立，锐利的视线已投向远处的城堡轮廓。

而小美人鱼，在双腿恢复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颤，脸色骤然惨白。一股无形的、刀割般的剧痛从她的双脚直窜而上，让她几乎无法站立。她向前迈出一步，更尖锐的刺痛让她膝盖一软。

宋书泱和顾望墟同时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她。

小美人鱼靠在宋书泱身上，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她抬起头，望向宋书泱，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和无助。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舌头，已经作为代价，留在了深海的女巫那里。

她失去了声音，此刻，每移动一步，都要承受走在刀尖上的痛苦。

还没来得及观察周围环境或商议对策，一队盔甲鲜明、手持长戟的卫兵便从海岸旁的树林巡逻路径中转出，恰好与他们撞个正着。

“什么人！”卫兵队长一声厉喝，队伍瞬间散开，呈半包围态势，警惕的目光扫过这群衣着怪异、浑身湿透的不速之客。他们的视线尤其集中在被搀扶着、容貌绝世却痛苦不堪的小美人鱼身上。

顾望墟立刻上前半步，将宋书泱和小美人鱼稍稍挡在身后，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疲惫，用清晰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快速说道：“各位先生，请不要误会！我们是遭遇海难的商人，我们的船在风暴中沉没了！这位是我们的妹妹，她在船难中受了重伤，腿脚不便！我们好不容易才漂流到这片海滩……”

卫兵队长眉头紧锁，仔细打量着他们。王子的船刚刚出事，陛下严令加强海岸巡逻，盘查一切可疑人物。这群人出现得太过巧合。

“海难？”队长语气严峻，“具体位置？船名？还有别的幸存者吗？”

这些问题都在顾望墟预料之中，他早已和宋书泱统一过口径，给出一个模糊但不易查证的方向和一个常见的商船名，并悲痛表示他们是仅存的幸存者。

队长沉吟片刻，目光再次掠过小美人鱼。她的脆弱和美丽形成了一种奇异的说服力。他最终做出了决定：“王子殿下日前也在海上遇险，陛下有令，所有海上来的陌生人都需严加盘查。你们，跟我们回城一趟，把事情说清楚。”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命令。

“多谢您，先生！”顾望墟立刻表现出配合的态度，“只要能给些水和食物，让妹妹得到安置，我们一定知无不言！”

于是，在这队卫兵的看护下，宋书泱和顾望墟支撑着小美人鱼，沈确和山狼沉默地跟在后面，一行人离开了海岸，向着远处那座巍峨的王宫走去。

一行人穿过高大的城门，走入王宫的外庭。相较于海底王城的瑰丽梦幻，人类的宫殿更显厚重与威严，石墙、拱窗、飘扬的旗帜，一切都带着陆地的坚实感。

小美人鱼几乎是被宋书泱和顾望墟半架着前行，每一步都让她脸色更白一分，细密的汗珠不断从额角滑落。山狼则沉默地观察着四周，评估着可能的路线与风险。

他们尚未抵达主堡，就在一处连接着花园的廊檐下，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正是那位人类公主。

她似乎早已收到消息，好整以暇地等在那里。今日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墨绿色骑装，外罩一件丝绒斗篷，发髻一丝不苟，美丽的脸庞上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审度。几名侍女和文官模样的男子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卫兵队长立刻上前，恭敬地行礼：“公主殿下。”

公主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他，如同精准的探针，直接落在了被搀扶的小美人鱼身上，在那张即便痛苦也难掩绝色的脸上停留了足足两秒。随即，她的视线快速扫过宋书泱、顾望墟等人，最后回到卫兵队长身上。

“就是这几位海上来的客人？”她的声音清脆，带着合乎礼节的淡淡关切，却不带什么温度。

“回殿下，是的。他们自称是商船遇难的幸存者，这位小姐受了伤。”

“哦？幸存者。”公主轻轻重复了一遍，唇角似乎有极淡的弧度一闪而逝。她走上前几步，距离恰到好处，既显示了关怀，又不**份。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小美人鱼身上，语气柔和了些许，话语却直指核心：“可怜的孩子，伤得这样重，真是受罪了。是在哪片海域出的事？可曾……见过我们王子的船队？”

顾望墟正要按照既定说辞回答。

公主却仿佛并不需要他的答案，她的目光转而看向宋书泱和顾望墟搀扶着小美人鱼的手，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排：

“既然有伤者，就先好好安置吧。戴维，”她侧头对身后的文官吩咐，“带这几位客人去西侧的客舍休息，请医师去看看这位小姐的伤。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让闲杂人等去打扰他们‘静养’。”

下达完命令，公主才重新看向众人，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代表着王室仁慈的微笑：“诸位受惊了，暂且安心休养。待事情查明，王室自然会给予应有的抚恤和帮助。”

说完，她微微颔首，便带着随从转身离去，姿态优雅而决绝，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卫兵队长显然以公主的命令为准，对宋书泱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方向正是西侧那些相对偏僻的客舍。

沈确看着公主远去的背影，小声嘀咕：“她……是不是要把我们关起来？”

山狼冷哼一声：“这个女人，不简单。”

宋书泱没有说话，她只是感受着小美人鱼因为公主的出现和离去而微微绷紧的身体，以及那愈发沉重的、依靠在她身上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