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养鬼监大人 第7章 里面的，也未必是人

夕阳沉入山后，收起最后一缕霞光的恩赐，天彻底黑了下来。

萧宅后院，阿木几人等的昏昏欲睡，他们听到宅邸大门重重关上的声音，给萧老爷出殡的人终于回来了。

小焉夫人带着仆人围在灵堂前。

大发推了推石猴和老抬棺：“准备干活了。”

灵堂内烛火摇动的快速又诡异，黑压压的仆人站在灵堂外面不发一语，众人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一般。

“打棺钉吧！”小焉夫人冷声吩咐着。

“夫人，请将殃榜交给小的。”阿木上前，低着头，盯着小焉夫人的裙角。

“不必。”小焉夫人平日里是一个少言寡语的女子，声音也比正常女人低，这会儿听着倒像个男人。

阿木感觉有些奇怪，就算是偷偷埋了，这出城也是要殃榜的，除非他门没打算出城，那叫他找这些抬棺的做什么呢？

“夫人您刚给萧老爷出殡回来，该知道，送棺出城是需要的。”阿木紧张的回着。

小焉夫人笑了笑，向前一步命令到：“我说，打棺钉，你没听到吗？”

阿木感觉头顶的声音像个巨大的黑影压向自己，有着不容反抗的威慑，乌黑的暗影笼罩着他，像一条暗无声息的毒蛇钻进他的裤管，顺着他的身体，钻进他的脑子里。

后面的大发等人远远站在廊下，等着阿木叫他们，只见阿木的身影在小焉夫人面前颤抖着，接着他站在那里，脚未移动半寸，身体却完全转了过来，木然的向他们招手，叫他们过来。

旁边围着的仆人们也诡异的转过头来，似乎在诡异的笑着，看他们，几人挤在一起，冒着冷汗湿漉漉的背贴着彼此，挪着步子。

“真瘆人～”大发小声嘟囔一句。

只见阿木拿起棺材旁的棺钉，开始钉，一下又一下，十分用力～

几人见状也放下戒备，走过去帮忙钉棺钉，昏暗的光下，他们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打棺钉的位置，想着一会儿小心些别敲到手。

只有老抬棺感觉有些怪异，他按那长胡子老道教的，悄悄地将口袋里的糯米塞到嘴里压在舌下。

棺材里的小人在巨大的震动下，终于迷迷糊糊的醒来，感到胸口发闷，有些喘不上气来，棺材板剧烈的震动，”邦邦邦邦”的敲打声在耳朵里放大，震耳欲聋。

作为一缕残香，他从没想过，死亡是怎样痛苦的滋味，可此刻呼吸不畅带来濒临窒息的滋味，让他感到难受和害怕，求生的本能让他用力地敲着棺盖。

“救～救命～好难受～救我～”他的声音闷闷的传来。

大发停下了摸索的手，听到是棺材里发出的声音，他的手立刻弹开，一脸惊恐的看着老抬棺，石猴哆哆嗦嗦的说：“有...有人说话？”

大发、石猴、老抬棺，三人都听到了里面发出的声音。

只有阿木，像没听到一样，还在用力的敲打，没有停下，老抬棺偷偷回头看向众人，全都没有反应，似乎没听到一般。

“喂～喂～阿木。”老抬棺叫着阿木，可他仍旧没有回应。

“阿木，别敲了。”石猴离阿木最近，他伸手去拉阿木的手臂，却拉不动，他还在邦邦邦的敲着。

直到摸到滑腻的液体，石猴吓的缩回了手，伸到眼前发现是血。

“血～血～是血～”他沙哑的低声叫着，其余两人凑过来才看清，阿木敲打着的棺钉下正是他自己的手，他似不知疼痛般的用力敲打着。

“阿木～阿木～你搞什么啊！”几人试图阻止他。

“怎么回事？”小焉夫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她拿着烛台过来，黑暗如影随形的向几人压来，晦暗不明的表情也融化在黑影中。

“里面的人还活着。”大发激动的喊叫着，惊慌失措的他显然没发现小焉夫人的异常。

“哦？那又怎样呢？”小焉夫人将烛台放在棺材上放，好让其他三人看清阿木的手，他一锤一锤的砸烂的手，棺钉深深陷入皮肉。

“这棺材里是活人，不，不能钉。”大发善意提醒着，却引发后面站立仆人一阵诡笑，那笑声咯咯咯，像老旧木门发出的吱呀声连起来。

“阿木，阿木～”石猴还在奋力叫着阿木，哥几个都是他找来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钉，他死，不钉，你们死。”小焉夫人动了动手指，阿木意识清醒，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用力张着的双目，直到流出鲜红的血泪向下留着。

这可吓坏了三人。

“恶鬼，她是恶鬼。”石猴狂乱的吼叫着。

“恶鬼，你们的想象力只有这些吗？”小焉夫人不屑的勾了勾唇角：“我只给你们一个机会，钉还是不钉？”

说话间，后面七窍流血的仆人走到他们的身后盯着他们，似乎准备随时代劳。

一边是恶鬼的狞笑，一边是逐渐虚弱的求救声。

“您，您放过我们，我我保证不说出去。”石猴颤抖着求饶。

“我给你们机会了，里面人的命，换你们的。”小焉夫人阴森森的说着，他知道这些人会怎么选，因为他们一直是这样选择的。

“不，不行，不行，这，这是杀人啊！”几人哀嚎着，可身后的仆人们已经举起手中的刀子，缓慢的向他们聚拢过来。

“里面的，也未必是人。”老抬棺含混不清的说着，他对大发和石猴说到：“这里面说不定是什么鬼东西，钉吧，保命要紧。”

“怎么可能？”大发颤抖着看了两眼身后：“你不是说根本没什么邪祟之物，你还说看到阴行司杀的根本就是人。”

“我什么时候说的，我只说看着与常人无异。”老抬棺狡辩到，他这样说其实也只是想活下去。

“别吵了，不管里面是什么，我不想死。”石猴准备动手，却迟迟下不去手，他不想一个人做这样的事：“要钉，一起钉，你们还要不要命？”

老抬棺点头同意，大发不情愿，但也没办法，他的善良终究还是有限度的。

小焉夫人在一旁冷眼观瞧。

她手扶在棺盖上，感受着里面人敲打呼救的震动，笑的温柔、宠溺又得意：“你看，他们就是这样，无论多少次，人，都会这么选的。”

几人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只想赶紧钉完离开这，他们可不想落得阿木一样的下场。

相互对了个眼神，一起动手，就在锤子即将打到棺钉的那一瞬，棺钉突然从他们的手中消失，悬在空中，几人的手像被一股力量控制一般，被紧紧按在木板上，霎时间，三根棺钉落下穿透他们的手掌钉在棺材上。

几人哎呦哎呦的叫唤着，想把手拔出却动不得：“你不是说，只要我们钉，就放过我们，你～”

“闭嘴。”小焉夫人不耐烦的吐出两个字，随即挥了挥手指，三人的另一只手也开始不听使唤，用力的锤着棺钉，他们狰狞着表情却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瞪着惊恐的双眼看着棺钉一点点穿过他们的手掌，血顺着手臂流淌。

老抬棺头上滚着豆大的汗珠，他因为事先含了江湖术士赠的糯米，并没有被这鬼东西控制，可他不敢停下，但还是要伪装成一副中邪的模样。

若被那鬼夫人发现自己是清醒的，又将会受到怎样残忍的对待，他不敢想象，只能装作跟其他人一样，一下又一下的钉着自己的手掌，只是那只被棺钉刺穿的手掌，悄悄的用了些力，改变了打进去的方向，落下的锤子左一下右一下，打算敲出点缝隙放里面的东西出来。

曾经，他在机缘之下遇到一个跑江湖的老道，酒过三巡后，老道算他的八字命格，算着算着耍赖不算了，而是给他讲了个人肉棺钉锁住千年老鬼的事情，他只当是那老道编故事唬人，没想到今日遇到真的了。

总之，不管这里面是什么鬼东西，也许是一丝希望也说不定。

现在回想起当年闯进府中，处决了他老东家的阴行司，他倒是半分诋毁的话也说不出了，这些鬼怪着实可怕。

棺材里空气稀薄，小紫烟已经无力再去推那棺盖，渐渐没有了呼救的声音。他只能意识模糊的蜷缩手指，在棺壁上用力的扣着，直到指头磨烂，木屑插进指尖，他也得不到一丝空气，后来，连指尖上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原来人的死亡是这么痛苦的感觉。

我…我还没有找到小陪葬品，对不起，鬼将大人…

小紫烟不停的在心中说着对不起。

濒临死亡时，才发现肉身在这个世界是如此的重要。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之际，他似乎看到无尽的黑暗中，突现一丝裂缝。

我不要死，我才刚学会做人。

『我不可以死～』『我不能死～』『我不要死～』

他无声的哭着，不知是从哪迸发出一股力量，如轻烟一般，从那缝隙中飘散到远空，一瞬间乌云蔽月，整座古陵城被强大的力量拉入更深的黑暗中。

小焉夫人回头看着棺材，他之所以找来这些命煞孤星之人，以这些人为肉棺钉，就是要用他们被折磨致死的冤魂锁住这棺材。

此刻，她惊觉不对，冲到院中，仰头看着夜空诡谲变幻，一股强大的力量在盘踞。

而此时，身在阴行驿的白宿也察觉天象之异常，而乌云聚集之地正是城北，他本打算安排好一切再去萧府查探的，看来要即刻动身了。

“看好朱樱红。”白九司对一旁的林应言说着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眼脸色惨白的白云见，那眼神仿佛在说「还有他。」

林应言领会其意的点了点头。

白九司从阴行驿的屋顶飞身御风而去，白云见追过来时，只看到那抹身影在对面的屋顶短暂的停留了一瞬。

“我…我也要去。”

太丢人了，我堂堂大师兄，怎么可能让这些小子看着，可刚要追去，胃里又是一阵翻腾，那朱樱红身上的煞气太猛烈了，他闻过后都恶心几个时辰了。

“大师兄，你还是同我待在这儿吧！你这个样子，不去，反而更好。”林应言好心劝到，心中悄悄叹了口气，也是苦了他们这个大师兄了，不光学艺不精，还娇气的要命，若不是家里逼着，应该不会来这受这番苦的。

白云见惊异这小子怎么总是能用这么一副委屈样子，软糯的嗓音说出那样扎心的话来，玄朗给你起「臊眉搭眼」这个外号，真是一点不屈你，真够让人气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