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而愈，与法同行 第17章 第 17 章

第十七章另一面的她：凌薇深夜的失控（回溯与延伸）

露天咖啡座的阳光渐渐西斜，在桌面上拉出长长的光影。四人之间的气氛，在秦妍活络的带动和沈清禾温柔的调和下，竟出乎意料地不算尴尬。

秦妍妙语连珠，分享着跑新闻时的趣闻轶事，逗得沈清禾掩嘴轻笑，那双看着秦妍的眼睛里仿佛落满了细碎的星光。苏瑾偶尔加入谈话，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得体，目光却时不时地、不着痕迹地掠过凌薇。

凌薇大部分时间保持着沉默，只是听着，偶尔在秦妍故意cue她时简短回应一两句。她捧着微凉的咖啡杯，感受着指尖残留的、不久前被苏瑾的温水温暖过的触感。周遭的交谈声、笑声，湖畔的风声，似乎都隔着一层透明的膜。她的心神，有一大半还停留在昨夜那冰冷的恐惧和今晨那温暖的救赎里。

她能清晰地闻到身边苏瑾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檀香。这气息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与那些潜伏在记忆深处的阴影暂时隔离开。她甚至发现自己会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调整坐姿，让自己更靠近那气息的来源一些。

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依赖，让她感到一丝陌生的安心，也带来一丝隐秘的羞赧。

忽然，秦妍的话题转到了近期一桩社会新闻，涉及到一场颇为轰动的校园霸凌事件。受害者的无助和施暴者的嚣张被媒体大肆渲染。

“……所以说，有些伤害，真的会留下很深的烙印，哪怕过去很久。”秦妍难得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语气有些沉重，“那个孩子据说现在都不敢去学校，心理评估结果很糟糕。”

沈清禾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充满同情：“舆论关注只是一时，漫长的恢复过程才是最难的。真希望他能得到真正有效的帮助。”

苏瑾点了点头，专业性地补充道：“是的。创伤后的心理干预非常重要，尤其是来自周围环境的支持系统……”

她们的话像无意中投下的石子，再次精准地击中了凌薇那片尚未平静的心湖。

“他快出来了。你知道吗？”

那条冰冷的短信内容再次鬼魅般浮现。那些被她强行压下的画面——嘲笑、孤立、恶意中伤、还有那双冰冷而充满压迫感的眼睛——再次试图冲破禁锢。

她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握着杯子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再次泛白。周身那刚刚平稳不久的沉香信息素，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泛起混乱而带着防御性的涟漪，虽然极其微弱，却足以让近在咫尺的人察觉。

她猛地低下头，试图掩饰瞬间失控的情绪。

坐在她身旁的苏瑾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那沉香气息的细微变化，以及凌薇瞬间僵硬的肢体语言，没有逃过她专业的洞察和…那份额外的关注。

苏瑾的心微微一紧。她立刻意识到，秦妍无意中提及的话题，可能触动了凌薇那根敏感的神经——那条短信背后的、她尚未知晓的旧日创伤。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瑾做出了一个细微却逾越了寻常社交距离的动作。她将自己面前那杯散发着淡淡花果香气的热茶，轻轻推向凌薇的手边。

“这里的茶还不错，尝尝看？比咖啡温和些。”她的声音自然如常，带着恰到好处的建议口吻，仿佛只是随口分享。

但这个动作本身，以及那杯冒着氤氲热气的、香气更浓郁的茶，却巧妙地隔断了凌薇与那杯冰冷咖啡的联系，也将她从那骤然的情绪漩涡中轻轻拉回现实。温热的蒸汽和花果的芬芳，连同苏瑾身上那稳定持续的檀香，形成了一种无声的安抚。

凌薇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从冰水中捞起。她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苏瑾那双沉静而带着了然的眼睛里。那眼神里没有探究，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深切的、无声的理解和支持。

仿佛在说：我知道。没关系。我在这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猛地冲散了那瞬间攫住她的冰冷恐惧。鼻尖萦绕着茶香与檀香，手边是杯子传来的温热，所有感官都被拉回到了此刻、此地、此景。

那躁动不安的沉香气息，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缓缓地、顺从地重新沉淀下来。

凌薇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极轻地说了声：“……谢谢。”声音有些沙哑。她松开了紧握咖啡杯的手，迟疑地、试探性地，将指尖搭在了那杯温暖的茶杯上。

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熨帖着她冰凉的手指，也仿佛熨帖了她惊惶未定的心。

这一切发生得极其短暂而隐蔽，旁边的秦妍还在和沈清禾讨论着那则新闻，似乎并未察觉这瞬间的暗流涌动。

只有沈清禾，似乎若有所觉地悄悄看了一眼苏瑾和凌薇的方向，目光在苏瑾推过去的那杯茶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了然地微微一笑，轻轻碰了碰秦妍的胳膊，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艺术治疗如何帮助创伤者恢复。

危机无声地化解。

凌薇捧着那杯茶，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清甜的花果香气，和她惯常喝的苦涩黑咖啡截然不同。就像苏瑾带给她的感觉，温暖、包容，与她习惯的冰冷、高效的世界截然不同。

她偷偷看了一眼苏瑾的侧脸，对方正自然地听着秦妍和沈清禾说话，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刚才那个及时的、不动声色的援手从未发生过。

但凌薇知道，那不是错觉。

另一面的她——那个会在深夜失控、会被过往轻易击垮的她，似乎被眼前这个人，稳稳地接住了。

而这种被接住的感觉……

让她那颗习惯于孤军奋战的心，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丝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