飨宴祭典 第38章 幸福医院

七天，不是十五天。

要主动逃离，不是等实习证明。

今天是第四天。

如果工装男说的是真的，最初的幻觉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让他们在不够致命的幻觉中被温水煮青蛙，激不起强烈的求生欲，然后在第七天结束后被一网打尽。

黄婉质问：“你怎么知道你是对的？”

“我不知道，所以也没主动说过，是他问了我才说的。”工装男的表现一如既往地无赖，“既然你又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我的天赋某些情况下可以让我分辨是不是在幻觉中。”

“而且我这个人有个习惯，就是进场时先用天赋试探一下。”

“什么？”刘圆圆尖叫，“有这种本事你竟然不早说！你这个人也太自私了吧！”

“刚开始我怎么知道你们获取的信息和我的不一样？”

刘圆圆尴尬闭嘴。

沈金琦将视线放回冉舟身上，刚说了一个字，院长走进来，依旧是和蔼可亲的模样。

“各位早上好，又是新的一天，连续上几天夜班累了吧？今天我嘱咐食堂里做牛肉吃，给你们补补身体……那么接下来我要说一说昨天的情况。”

他瞬间变脸，“昨晚我接到大量举报，是工作让你们不满意了？要是这点苦都吃不了，那就趁早走人，别干这行。”

要是被赶出医院，恐怕会留在副本里吧。

再次等院长念叨完，所有玩家默契地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看着冉舟。

沈金琦直接问出重点：“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幻觉能连接现实。”冉舟眼皮半阖，“虽然承载你们的电梯离开了，但那里还有一条通过幻觉连接的路，也就是，这个电梯。”

他指着住院部旁边那座。

其他的冉舟没有多说，倒不是吝啬，而是他太困了，只想节省时间去睡觉。只不过在睡觉之前，他依旧得去负责的病房看一眼。

今天，被绷带包裹的病人依旧很安静。

冉舟打开了电击器，靠在门后，意识几乎陷入混沌。半梦半醒间，渐渐病人微弱的呼吸与自己的呼吸重合。

他勉强睁开眼，半梦半醒间，病人的轮廓竟然和爸爸的逐渐重合。等他完全睁开眼，白色绷带具象化，二者失去的相似性。

冉舟和爸爸冉清的模样是很相似的，这一点从唐一鹰将他爸爸认成他就能看出来。

像冉清就是像他。

他提前关闭电击器，手指慢慢摸上绷带，额头，脸颊，鼻梁，下巴。

假如你是个盲人，当你触摸和自己一样的面容，你会意识到那是你吗？

冉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他反复触碰另一张同样的脸，发着呆。爸妈死了多少年了？车祸那年，妈妈已经怀孕了。如果有一个弟弟或妹妹，现在会长什么模样？

那个时候，他们全家都很期待第二个孩子的诞生。

然而……

他对冉清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车上，回过头似乎想告诉他什么，但没来得及说出口。

火光一闪，冉清的侧脸蒙上阴翳。

原来他之前觉得像不是错觉。

冉舟抽回手。

如果病人代表玩家的另一重身份，那他就知道“reborn”的含义了。

不是指这些尸体会复活。

而是有人在利用病人更换皮囊。

关于小川说的“实验室的尸体都被做成干尸”“干尸有不同编号”“有的干尸长得像你”，也将他和病人、干尸之间串联起来。

病人有多重身份，绝对不能死！

冉舟看着冰冷的电击器，取出今早再次偷来的手术刀。

他做完这件事后，门口又传来敲门声，转头一看，又是沈金琦。

冉舟冷漠地看着他，没有开门。

沈金琦比较有耐心，说：“你好，我是来道歉的。”

“不用。”

冉舟双手插兜，打了个哈欠，黑白分明的眼珠浸上一层雾。

“我说过了，我现在不相信你们任何人。尤其是你。”

“为什么？”沈金琦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昨晚的电梯，是你关闭的吧。”

隔着玻璃窗口，冉舟盯着沈金琦的眼睛。从始至终，这人眼中的玩味就没消失过。

“你是个又疯又伪善的家伙，你的天赋应该也不是嘲讽，而是转移嘲讽，也就是让身边某人成为攻击对象。这就是你为什么广结善缘——你需要替死鬼，也能解释昨晚为什么你看起来完全不受影响。”

沈金琦笑了一下，“废物利用而已，对于聪明人，我很乐意合作共赢。”

“我不知道离开的办法，你请回吧。”

冉舟朝他摆手，摆明了不想多说，沈金琦只好遗憾地离开。

没过多久，冉舟回宿舍休息，躺下后，他却没那么困了。

关于这个副本的真相，他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之后便是如何逃离医院。

关于这点，他确实毫无头绪，甚至离开的关键是什么都不知道。

还有两天时间，要是这两天想不出来，一样会死。

到底是什么……

他在思考中陷入清醒的睡眠状态，对周身仍有感知，但眼皮却沉重得睁不开。

门把手“咔嚓”旋动，李浩回来了。他咽了口口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随后朝床铺走去。

他步伐比平时轻悄、迟缓。

但他的喉咙一直在发出奇怪的声音，就像从水底冒出的气泡，“咕嘟”“咕嘟”破裂。

尽管他的状态有些奇怪，但他什么都没做。

朦胧中，冉舟听到一声近似梦呓的呢喃。

“太好了，我负责的病人可以出院了……我也可以……”

出院……

冉舟渐渐睡去，在沉睡中，隐约能听到另一个人格用他的身体哼着歌，在脑海中擦拭着手术刀，仿佛作案完毕的杀人魔。

他从阴冷的梦中醒来，摸摸身上，出过汗的脖子发黏。人还在原地，身体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一个梦。

室内昏暗，他一时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扭头一看，夕阳正缓缓下沉。

他一觉睡到了晚上。

现在是什么时候？

床头柜上的钟表显示时间是19:01。

他从床上弹起，快速穿好白大褂，挂上工牌，朝住院部走去。饥肠辘辘，但此时不顾上那些。

走在路上，四周安静无比，花坛里没有虫鸣。

到住院部门口，院长迎面走来，身后跟着两个穿便服的人，一男一女。

冉舟躲到走廊柱子后，侧耳倾听院长和两个人的谈话。

那两个人是玩家。

难道玩家群体里还有内鬼？

但是副本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三个人轻声细语，半遮半掩地交谈，为了听清，冉舟特意用了天赋。

女声说：“这次也多谢院长了。钱还是按老规矩给您。”

男声说：“院长，下次治疗是什么时候？”

院长说：“不着急，你们还年轻，有得是时间。”

女声说：“这也是多亏了您。”

声音渐渐转到医院门口，冉舟微调位置，观察离开的两人。他们和院长握手，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女声说：“好久没见到这么年轻的脸了，都有点不习惯。”

“再见，以后多关照。”

院长笑容爽朗，拍打两人的肩膀。

“那我们先走了，有空联系。”

不对。

如果是院长和出院病人的交谈，冉舟不会立刻考虑那么多，但如果是两个玩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对玩家来说，留在副本里就是等死。

那两个顶着玩家的脸的人，绝不是他们本人。结合之前的推论，答案已经很简单了。

这两个人确实是“病人”。

所谓的“病人”，根本不是他想象的与玩家在同一战线，他们很可能就是进行换皮的未知生物。

不仅如此，玩家扮演的形象世世代代都是他们的皮囊。

有点渗人。

冉舟的胳膊起了鸡皮疙瘩。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的，但了解的越多，他越明白现在的局势对玩家不利。

时间不早了，等院长走后，冉舟赶快来到值班处。

过了会儿，他找了个机会让唐一鹰替他看着点，他则去了工装男那层。

“我有些事要问你。”

工装男正在擦拭银晃晃的手术刀，脸颊还带着血，看起来刚解决麻烦。

见到活人，工装男点点头：“你问。”

“我已经知道医院的秘密，但不知道如何逃离医院。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交换线索。”

“我不需要。”工装男说，“医院的秘密我也知道。”

“不过你人不错，”他话锋一转，“我可以直接告诉你答案。”

“谢谢，是什么？”冉舟问。

“我仔仔细细搜查过，现实里根本没有可以离开的渠道，要离开的话，一定是在幻觉里。”

“难道我还能幻想出通关的门？”

工装男笑了：“或许吧。”

“不开玩笑地说，我确实知道有一个只存在于幻觉里的地方很可能藏着门。”冉舟正色道，“负2楼，两个停尸间之间通过大量‘工’字形连接。”

他向工装男说明了自己之前的遭遇。

“多半是了。”

工装男也收敛了笑容，掏出纸笔，按照冉舟所说的，画出示例。

很快，他在纸上圈出了几个地方。

“这几个角落你没有进去过，也就是说，离开的路很有可能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