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雪而生 第9章 假期

九月底，大家迎来了期待已久的“双节”小长假。

按道理说，中秋遇上国庆，应该连着放八天的。但是，为了大家的学业着想，京华只给大家放了五天的假，其中有两天还是周六和周日，假期期间都可以自愿性地来学校上自习。

放假消息一公布，班里哀嚎声四起：

“啊！不是八天嘛！我的假期呢！”

“我要告教育局！还我假期！”

“我丢，五天？五天？五天？”

周铎料到大家会是如此反应，等大家安静下来后笑着安慰大家：“你们知足吧！高三就放三天假！五天，该玩玩，该写作业写作啊！”

说起作业，大家更是沉默。教室上方仿佛飞过了一只乌鸦，留下了一排省略号。

黑板上写了满满一板作业，怎么看都不像五天的量，这够写一个星期了！

“我就不耽误大家时间了，大家可以收拾书包放学了！祝大家节假日快乐！”下课铃声刚一响，周铎头也不回走出了教室，比在座的同学们都要心急，徒留一屋子同学面面相觑。

方晓生提前和爷爷通过电话，爷爷说让他安心在学校学习，路途遥远，不用来回奔波。不出意外，假期他全都呆在学校了。还有几个和他情况差不多的外地生也都是这么想的。

所以方晓生一点都不着急收拾书包，在学校学习、写作业也挺好的。

收拾好书包的陆雪宁看方晓生在座位上不紧不慢地看书，她有些疑惑，抱着书包歪着脑袋发问：“你不收拾东西吗？是打算一直呆在学校吗？中秋有什么打算吗？”

“家有点远，不回去了。假期打算在学校学习。”方晓生如实回答，也许是怕陆雪宁觉得自己有些做作，随后又补充道：“可能会去图书馆找点课外书看看。”

“那就是说，中秋你没安排！”脑回路一向清奇的陆雪宁得出了这么一个结果。

她眼神雀跃，像是寻到了绝世宝藏，尔后小心翼翼地询问方晓生：“那中秋节那天，一起去玩吧？我爸妈中秋要回云城，我不回去。”

她将声音压的很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分享一个惊天大秘密。

方晓生心头一顿，玩吗？其实他并知道该怎么玩。同村的小伙伴们不怎么爱和他玩，因为他是大人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和他一起出现那些小伙伴们就会被比较。所以每次他被其他大人夸“学习好、懂事”，他的内心并不开心。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一定要比较呢？

后来察觉出小伙伴们进行娱乐活动时并不想带他，他会很识趣地退出，有时就站在远处看他们欢呼吵闹，有时选择帮爷爷干点活，有时随便找棵树坐在树下发呆……

关于玩，他一窍不通。所以他真不敢轻易给陆雪宁回复。可看到陆雪宁满脸期待，他又不忍心拒绝来自朋友真诚邀约。

在方晓生犹豫不决时，陆雪宁已经替他做了决定，她的声音清脆如铃：“那就说好了！中秋那天，上午九点在学校门口见？我待会再问问其他人，人多一起玩，热闹～”

说罢，陆雪宁就去寻找中秋有空一起玩的有缘人了，方晓生在座位上哑然失笑。

她好热烈，她好直接，她好真诚，她好有激情，她好无忧无虑……她也好温暖。

这是第一次，有人邀请方晓生一起去玩。陆雪宁通知他约定的地点和时间后，他甚至有一种十分安心的感觉，他相信只要有陆雪宁在，那天他就不会不知道该怎么玩。他什么也不用操心。

方晓生在脑子里重新规划、分配了一下学习与休息的时间，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微笑，他很期待那一天。

在约定的前一晚，方晓生失眠了。他早早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想要睡觉，各种各样的问题却侵蚀着他的睡意，让他越想越清醒：大城市是什么样的呢？城里卖的东西都贵不贵？明天带多少钱比较何时？出去玩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

他从未接触过都市的繁华，没见过灯红酒绿的夜晚，不知道城里人体验着什么样的生活。

毕竟他以前的生活圈子就只有那个小山村，平时见到的是成片的农田，是路边奔跑追逐的小狗，是走两步就能喊出名字的熟人。

不然他也不至于在报道第一天，就被京华中学的大门给震撼到。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很乏力。

他这算是什么？刘姥姥进大观园？可好歹，刘姥姥比他勇敢。

寂静无声的夜里，他带着疑惑与忐忑入睡。黎明来时，他会重新拾起勇敢、求知的心。

因为入睡得晚，方晓生头一回起晚了，等他睁眼看表时，已经八点五十了。

他内心一惊，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可以收拾，好在假期人少，洗漱间不用排队。他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毕，距离九点还剩两分钟。

他从钱包里狠心抽出两张一百元塞进兜里，匆忙地锁上柜子、关上宿舍门，开始小跑着往校门口赶。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体能的消耗让他呼吸加速，他不想迟到，给大家留一个不好的印象，终于在九点零二分抵达约定地点。

方晓生调整着呼吸，环顾着四周，寻找着陆雪宁和其他人的身影。然后听到路边传来对他的呼唤：“嘿，特种兵！这里！这里！”

高鹏站在一辆汽车旁冲他招手，他快步走过去和高鹏汇合，却见他十分老练地打开了后车门，自然地邀请他上车，车里的陆雪宁笑着冲他招手。

“我爸去办事，正好可以送我们一程。”高鹏憨厚地为他解释。

像完成指令般方晓生坐上了车，他注意到前方开车的人，礼貌又拘谨地问好：“叔叔好。”

“好好好，你也好！听小鹏说你是大学霸，平时多让小鹏跟你学习学习！”可以看出，高鹏的爸爸和高鹏一样都是开朗的性格。

方晓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保持腼腆地微笑。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和特种兵一个宿舍的！他可厉害了！考试总考第一，我们都叫他万年老一！”高鹏坐在前排，兴奋地跟自己的父亲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高父则是耐心地倾听，时不时点头表示认可。

这一幕本就是寻常的父子互动，方晓生看来却有些刺目。他抱着自己的胳膊靠在车椅上，眼神飘向窗外掩饰失落。没关系，他有爷爷，爷爷对他很好，他也是有人疼爱的，这就够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陆雪宁看出方晓生情绪有些不佳，像只漂泊许久的流浪猫缩在车的一角，她还以为方晓生是想家了，从兜里掏出了一颗糖，递给他：“吃糖吗？”

方晓生吞了吞口水，接过糖果小声道谢。他没吃早饭，吃糖可以预防一下低血糖。拆开糖纸，将糖果塞进嘴里，舌尖传来浓郁的奶香味，糖很甜，甜到他想流泪。

最终高父将他们三人送到了商场广场，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唉，只有我们三个，蔡佳佳回家了，其他人有约了……我们三个人能干什么？”陆雪宁拿出手机开始搜索能进行的娱乐项目。

高鹏的目光锁定在马路对面，有些跃跃欲试：“要不我们去网吧上网？”

陆雪宁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是要带坏好学生吗？未成年人禁止去网吧！”

高鹏忍不住长叹一声，对不能一起上网这件事深感遗憾。

“乖宝宝”方晓生无辜地眨着眼睛，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不能为此次出行提供什么有用的参考意见。

“我搜到了！金街里有家抓娃娃店！他们新店开业，一块钱十个币，我们三个人，三块钱三十个币！这个划算！”陆雪宁激动地把自己搜索的战果告诉大家。

三个人来到了抓娃娃店，找店员用三元钱换取了三十枚游戏币，陆雪宁将游戏币神圣地捧在手心，来到娃娃机前把游戏币平均分配出去，她神采奕奕地指挥道：“我们一人十个，可以去抓自己喜欢的。”

说罢，陆雪宁就开始了她的抓娃娃大业，她先绕了一圈巡视了一下所有机器，想要筛选出自己心仪的娃娃，走来走去、左右徘徊最后停在了角落的机器前，双眼放光地盯着机器里的娃娃。

方晓生和高鹏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达成了一致：帮陆雪宁拿下那边的娃娃。

他们两个走到陆雪宁的身后，发现她十分专注的操控着机器，目光紧紧盯着机械爪子，算好位置后郑重地拍下按钮，紧张地看着爪子下落，然后——抓空了。

陆雪宁没有气馁，深吸一口气，继续拨出两个币，重复刚才的操作，失败。再重复，再失败……

直至耗尽最后一个币，都没能抓到娃娃。手中的游戏币全没了，陆雪宁才忍不住发出哀嚎：“啊！娃娃！原谅我，不能带你回家！”

目睹这一切的两位男同学忍俊不禁，又不想她太过失落，高鹏撸起袖子，拍着自己的胸脯许诺道：“小陆你退后，放心交给我们！一定给你抓住这个娃娃！”

陆雪宁眉眼一弯，眼中又有了期待。她紧张着高鹏的操作，然而，高鹏的抓娃娃技术比她还逊，五次机会有三次爪子都没碰到娃娃……

“高鹏你像个演员……”陆雪宁双手捂着脑袋，一脸生无可恋。

“那个，我也试试吧。”方晓生观察了一下，爪子有时候把娃娃抓起，但运输过程中还是会掉下去，如果是靠惯性，五次机会，他应该可以抓起一个娃娃。

方晓生就像是最后的希望，陆雪宁背过身拜天：“老天保佑！让方晓生抓到娃娃吧！”

听到陆雪宁的祈祷词，方晓生挑眉，笑得温和又自信，他会抓到的。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都落空了。还剩最后一次机会。

陆雪宁和高鹏别过脸已经不忍再看，心中已不抱任何希望，他们三个人，三十枚游戏币，爪不起一个娃娃……这战绩有些惨淡。

方晓生倒是不慌不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计算着的，每一次机械爪子将娃娃抓起后，娃娃掉落的位置。这最后一次，一定能抓到。

娃娃机的音乐声逐渐消失，陆雪宁和高鹏也结束了等待。他们做好了心理准备，抓不到就抓不到嘛，不如想想等会中午吃什么。两人笑着回头迎接方晓生，回头的一瞬，陆雪宁的眼里诞生出了狂喜。

方晓生双手捧着娃娃送到她的面前，一脸虔诚与期待，像是献上自己珍贵的供奉，独属于少年的骄傲和得意爬上他的眉梢：“我抓到了，给你。”

“！！！”陆雪宁激动又震惊，她接过娃娃将娃娃高高举起，忍不呐喊狂呼：“啊！你抓到了！这可是《夏目友人帐》里的猫咪老师唉！你好厉害！我哭死！你今天绝对是我的幸运星！”

高鹏直接伸出大拇指赞叹不已：“我去！牛啊！压轴出马！还得是特种兵！”

得到朋友们的认可后，方晓生心里被充实感所填充，嘴角疯狂上扬勾勒满足的微笑。没错，他也是可以为朋友做些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