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夫冈在御前展现的工程智慧,如同在维也纳的精英圈里投下了一颗震撼弹。此前关于他与军事委员会的传闻还带着几分模糊和猜测,如今却在女皇的亲自认可下得到了证实。随之而来的,是关于这位刚满八岁、刚到传统“学龄”的神童,其教育路径的激烈讨论。
最直接的压力,来自于杰拉尔德·范·斯维滕博士。这位启蒙思想的推动者,在一次特意邀请列奥波尔得和沃尔夫冈参加的私人聚会后,将列奥波尔得请到了书房。
“亲爱的莫扎特先生,”范·斯维滕语气严肃,没有了平日欣赏音乐时的温和,“我们必须认真谈谈沃尔夫冈的未来。”他指了指窗外,“您看,这世界正在经历巨变,不仅仅是艺术的繁荣,更是科学、哲学、政治的深刻变革。您儿子的头脑,”他加重了语气,“是一种罕见的、能够贯通不同领域的宝贵资源。他看待问题的方式,他那种将音乐秩序感应用于机械和结构的能力……这绝非寻常。”
列奥波尔得心中警铃大作,他试图捍卫自己的立场:“博士先生,我无比感激您的看重。但沃菲的音乐天赋是上帝赐予的,是经过无数演出验证的!他注定要成为流芳百世的音乐家……”
“音乐家?”范·斯维滕打断了他,目光锐利,“是的,他当然可以成为一名伟大的音乐家。但仅仅如此,或许是……一种浪费。”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更具力量,“列奥波尔得,请想一想!他能在女皇面前,片刻之间解决一个困扰工匠的实际问题!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的智慧拥有改变现实、推动进步的直接力量!这比多创作十部交响曲,或许对帝国、对这个世界更有价值!”
他顿了顿,抛出了更惊人的建议:“我认为,您应该考虑调整他的教育重心。音乐可以成为他美妙的副业,一种修养和才华的体现。但他需要系统学习数学、几何、自然哲学、甚至军事工程!他需要最顶尖的学者来指导他!我可以为他引荐……”
“副业?!”
这个词像一把尖刀,刺中了列奥波尔得最核心的信念和利益。他半生的心血、家族的荣耀、未来的保障,全都系于沃尔夫冈的音乐事业之上。将音乐降格为“副业”?这简直是对他毕生追求的否定!
“不!绝对不行!”列奥波尔得猛地站起来,脸因激动而涨红,“沃菲是音乐的天才!这是上帝和所有人都承认的!您说的那些……那些只是他聪明的游戏,是无心插柳的副产品!他的根,他的魂,在音乐里!我不能让他被那些冰冷的数字和图纸淹没,那会毁了他的灵性!”
他的反应激烈,几乎失态。范·斯维滕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了然。他明白,对于列奥波尔得而言,沃尔夫冈首先是一件他精心雕琢、并已获得巨大成功的“艺术品”,其次才是他的儿子。改变这件“艺术品”的定位,意味着否定雕刻家自身最大的价值。
“列奥波尔得,”范·斯维滕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但仍带着坚持,“我并非要扼杀他的音乐。我只是希望,您能以一个父亲,而不仅仅是一个导师的眼光,看到他身上更广阔的可能性。不要用‘音乐’这座华丽的牢笼,禁锢住一颗可能照亮更多领域的新星。请您……慎重考虑。”
这场不欢而散的谈话,像一层厚厚的阴云,笼罩在列奥波尔得心头。与此同时,类似的“建议”也从其他一些开明贵族和学者那里隐隐传来。沃尔夫冈·莫扎特的教育问题,竟然成了维也纳一个小圈子里热议的话题。
沃尔夫冈本人,则冷静地观察着这场因他而起的争论。范·斯维滕的话,说中了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望。系统性的学习,顶尖的导师,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能够将脑中知识“合法化”并深化的途径。
但他也理解父亲的恐惧和固执。列奥波尔得的整个世界都建立在音乐之上,让他此刻转向,无异于让他否定自己的过去。
在一次只有父子两人的晚餐时,沃尔夫冈主动打破了沉默:“爸爸,范·斯维滕博士和您说的话,我大概知道一些。”
列奥波尔得拿着叉子的手一顿,紧张地看向儿子。
“爸爸,”沃尔夫冈的声音很平静,“我热爱音乐,它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永远不会放弃。” 他先给了父亲一颗定心丸。“但是,思考那些机械和数字的问题,也同样让我感到快乐。它们就像……就像不同的乐器,都能奏出美妙的乐章。”
他看着父亲的眼睛,真诚地说:“我不认为它们是冲突的。也许……我们不需要立刻决定哪个是‘主业’,哪个是‘副业’。我可以继续学习音乐,完成您期望的作品和演出。同时,如果范·斯维滕博士愿意推荐一些有趣的老师,教我一些数学和几何,让我能更好地理解那些‘游戏’背后的道理,不是也很好吗?这能让我的‘奇思妙想’更有根据,也许……将来还能创作出像《音乐的奉献》那样,融合了数学之美的音乐呢?”
他以退为进,将系统学习包装成对音乐创作的“辅助”和“深化”,并且抬出了巴赫那种将复调技巧推向数学般精密高度的例子。
列奥波尔得愣住了。儿子的话,逻辑清晰,情感真挚,甚至描绘了一个音乐与科学结合的美好前景,让他难以反驳。他内心的坚冰,出现了一丝裂缝。或许……不必完全拒绝?或许有限度的接触,真的能反过来促进音乐,甚至……带来像御前认可那样的额外荣耀?
莫扎特业绩进度: 82% (音乐创作与演出因外界关注而更受瞩目,教育争议变相提升其知名度。)
个人理想准备度:68% (教育路径问题被正式摆上台面,获得重量级人物(范·斯维滕)的强力支持,虽遭父亲激烈反对,但成功以“辅助音乐”为由,为其争取到接触系统性非音乐知识的可能性,战略僵局出现松动。)
沃尔夫冈知道,这是一场漫长的博弈。他不能急于求成。但他成功地播下了一颗种子。让音乐暂时继续作为明面上的“主业”,为他争取时间和空间,同时悄然将“副业”的根须,扎向更广阔的知识土壤。这条通往真正理想的道路,在维也纳关于他教育问题的纷纷议论中,似乎又拓宽了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