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宁而生 第4章 第 4 章

第二天下午，福利院突然热闹起来。两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几个穿着西装的人搬着几个纸箱走进来。

"小朋友们排好队！"院长脸上带着笑容，"今天有好心人给我们送礼物来了！"

陆向宁躲在陆则安身后，小手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角，眼睛却好奇地打量着那些纸箱。

一个负责人模样的男子走到陆则安面前，递上一面锦旗："您就是陆则安同学吧？我们历总委托我们送来这个，感谢您之前在公园救了他女儿。"

锦旗上写着："见义勇为，品德高尚"。

陆则安接过锦旗，语气平静："只是碰巧遇到，任何人都会这么做。"他脑子里还在想着历总是谁，为什么隔了几个月才找到他来送锦旗，难道是昨天车子里的那对父女。

"历总说，这份心意还请收下。"男子示意手下把纸箱打开，"这些是给孩子们的一点礼物。"

孩子们兴奋地围了上去。箱子里装着文具、图画书，还有两副木质围棋。

陆向宁的目光立刻被那两副围棋吸引住了。他悄悄往前挪了一小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棋盘，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喜欢围棋？"陆则安注意到他的眼神。

向宁轻轻点头，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当其他孩子争先恐后地挑选礼物时，他只是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那两副围棋被别的孩子拿走。

"为什么不开口要？"陆则安轻声问。"我...我不敢..."向宁低下头。陆则安心疼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等哥哥的兼职发工资了，就给你买一副，好不好？"

向宁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却又犹豫地问："会不会...太贵了？"

"不会。"陆则安握住他的小手，"只要你喜欢的值得。"

转眼寒假到了，冷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城市。顺心车行的卷帘门半开着，露出里面昏黄的灯光和蒸腾的水汽。陆则安穿着有些单薄的旧棉服，正对着双手哈气，然后继续用力擦拭着一辆越野车的轮胎。

“阿安，进来暖和会儿！”叶师傅在屋里喊，“这大冷天的，也就你还能坚持来。”

陆则安摇摇头，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叶叔，没事，我把这辆车收尾。下学期的学费还差不少。”

叶师傅看着他冻得通红的双手，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明明拿了助学金，非要自己扛。”

“助学金够生活费了。”陆则安认真地说，“学费我想自己挣。”

这时，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身影从里屋探出头来，是陆向宁。他抱着一个热水袋，小跑到陆则安身边，把热水袋塞进他手里：“安安哥哥，暖暖手。”

陆则安冰冷的手指触到温热，心里一软：“作业写完了？”

“嗯！”陆向宁用力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满的数学试卷，“今天数学卷子，我全都会！”

陆则安擦擦手，接过试卷看了一下全都是对的，眼中露出难得的笑意：“我们向宁真厉害。”他揉了揉弟弟柔软的头发，发现他的围巾有些松了，便仔细地重新系好说“去玩吧”。陆向宁很乖，自己找了个暖和的角落，拿出陆则安给他买的简易围棋棋，一个人安静地摆弄着黑白棋子。

叶师傅看着正在熟练冲洗轮毂的陆则安，对旁边打下手的学徒说：“瞧见没？阿安这手法，水痕都不带留的。从高一毛手毛脚，到现在比我老叶还仔细，这小子，肯钻。”

陆则安关掉水枪，只是笑笑：“叶叔教得好。”

车行的老板兼老师傅姓叶，是S市改装圈里颇有分量的人物，技术过硬，脾气有点怪，但唯独对陆则安青眼有加。从高一开始，陆则安就在这里兼职洗车，他性格沉稳，手脚麻利，更难得的是肯钻研，不怕脏累，叶师傅看他是个苗子，便开始教他一些修车、改车的真本事。陆则安学得快，悟性高，现在已经能帮叶师傅处理不少基础改装工作了。

这时，他注意到角落里的陆向宁正对着棋盘发呆，便走过去蹲下轻声问：“怎么了？一个人下腻了？”

陆向宁抬起小脸，眼神有些依赖：“安安哥哥，你还有多久下班？我饿了...“

“等我十分钟，把这辆车擦完就带你吃饭。”陆则安揉了揉他的头发，“乖，再自己玩一会儿。”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奔驰G63沉稳驶入车位。车门打开，扎着公主头的历灵蹦跳着下车，好奇地打量着满是机油味的车间。随后下车的历风依旧穿着休闲裤和POLO衫，却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自从上次历灵差点被抱走以后，历风几乎出门都带着她。

“老叶，”历风对迎出来的叶师傅颔首，“方案确定好了？”

“历先生放心，都按您要求的来。”叶师傅递上清单，“就是进气系统这块，原厂数据和您要的提升幅度之间得找个平衡点。”

正在叶师傅和历风讨论时，历灵已经溜达到角落，歪着头看陆向宁摆弄棋子：“你这个连珠棋摆错啦，黑棋这样走就要输了。”陆向宁受惊般缩回手，攥着衣角不说话。历灵从小学习围棋，已经是业余三段，正愁没人对弈：“我们下一盘好不好？我教你怎么下！”她说着，从自己的小背包里拿出了一套精致的迷你围棋。

陆向宁有些紧张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陆则安的方向，陆则安从洗车房出来，对他鼓励地点点头。历灵也认出了这位救他的大哥哥，连忙跑过去找他的爸爸，“爸爸，这就是我说救我的大哥哥！”

陆则安这会终于对上号了，原来这位经常来车行洗车的历先生是女孩的爸爸。

“谢谢你救了灵儿，之前因为一些麻烦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感谢你，以后如果遇到麻烦可以来历风集团总部找我，这是我的名片”

“举手之劳，历先生不用客气”陆则安双手收下名片。

一直偷偷关注这边的陆向宁正要开口，却见灵儿又走过来问他，“要不要我教你下围棋？”

陆向宁忽然抬起眼帘，细声却清晰地说：“不用教。”

这句话让众人都愣了一下。历灵眨眨眼，立刻摆开阵势：“好，那你执黑先行！”

当陆则安擦着手走过来时，棋盘上已是星罗密布。他惊讶地发现，向来怯生生的弟弟此刻挺直背脊，指尖夹着黑子的姿势带着说不出的优雅。

“小宁什么时候学的围棋？”陆则安轻声问叶师傅。

叶师傅盯着棋局咂舌：“怪了，这你弟弟呀，怎么问起我来了，这布局不像孩子的手笔……倒像老棋棍的路数。”

这时历灵突然“啊”了一声，攥着白子迟迟不落。她盯着陆向宁刚落的黑子，不可置信地抬头：“你故意卖破绽引我征子？这手法……你真没有学过围棋吗？”

陆向宁被问得浑身一颤，棋子从指间滑落。他茫然地看着纵横交错的棋盘，眼圈突然红了：“我、我不知道……就是觉得应该这样下……”

陆则安心头一紧，正要上前，却听见历风低沉的嗓音：“灵儿。”

正瞪大眼睛的历灵立刻噤声，小声对陆向宁说：“对不起哦，你下得真好。”

此刻在改装区，叶师傅正对着发动机舱皱眉：“要是保留原厂空滤，转速上去就喘；换高流量风格，低扭又要掉……”

“叶叔，”陆则安忽然开口，“能不能在集气箱做导流槽？类似F1的负压设计。”他拿起油性笔在机盖上画出简图，“这样既保证进气量，又能维持低速时的真空度。”

叶师傅盯着简图眼睛发亮，突然拍大腿：“好小子！这改动成本几乎为零！”他兴奋地转向历风，“历先生您看，阿安这主意绝了！”

历风的目光掠过机盖上利落的线条，最终落在陆则安沾着油污却目光沉静的脸上。他取出烟盒在手里转了两圈，忽然问：“多大了？”

“十七。”陆则安不卑不亢地回答。

“可惜了。”历风淡淡吐出三个字，也不知在可惜什么。他的视线扫过围棋盘前那个睫毛还沾着泪珠却依然坐得笔直的小身影，最终将烟塞回盒里，“就按这个方案改。”

当越野车的引擎发出改造后的第一声低吼时，历灵突然跑到陆则安面前，把一盒水果糖塞进他手里：“给弟弟的！下次还要和他下棋！”

历风临上车前，最后看了眼正在给陆向宁擦脸的陆则安。少年低着头，脖颈弯出坚韧的弧度，像荒野里强行破土的青竹。

车窗缓缓升起时，叶师傅听见历风拨通电话：“查个人。爱培福利院，陆向宁。”

夜幕降临，陆则安牵着陆向宁走在回福利院的路上。寒风依旧刺骨，但握着弟弟温热的小手，陆则安觉得这个冬天似乎也不那么难熬。

“哥哥，”陆向宁突然问，“下学期的学费还差多少？”

陆则安愣了一下，轻声道：“快够了。”

“那我以后也要打工，”陆向宁认真地说，“帮哥哥交学费。”

陆则安停下脚步，在路灯下看着弟弟冻得通红的小脸，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蹲下身，把围巾解下来仔细给弟弟系好：

“向宁只要好好读书，就是帮哥哥最大的忙了。”

寒夜里，两个相依为命的身影渐渐走远，在积雪的路面上留下一大一小两行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