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在房间中
裴瑜同身上的润玉大眼瞪小眼,对视之间尽是尴尬,尤其是此刻的裴瑜。棠樾闯进来的那一刻,门外传来地冷风吹醒了迷糊的裴瑜,她试探着摸了摸身上人的面颊,温热的触感真实的叫人害怕,谁做梦能够这般真实的!
见裴瑜终于相信自己,润玉方才敢放开她。
只是出乎润玉意料地,裴瑜得知自己脱险之后的一瞬间脸上并没有露出喜色,黑白分明的眼中毫无征兆地冒出大滴大滴的眼泪来,她也不擦拭它,只是任由它们点点滴滴滑落在脸颊上,落在被子上,打湿了深色的被褥。或许是裴瑜的神色太过委屈,润玉一时间竟被迷惑了,想着裴瑜再能够翻天覆地,也不过是一个女子,经受了这么多磨难之后,心中还是害怕的吧。
泪眼朦胧之中,裴瑜忽见眼前递来一张手帕,略一抬头便瞧见润玉眸子里隐含着的担忧,裴瑜树袋熊似得往他身上一挂,明明是个女子,身姿十分敏锐灵活,道:“润玉,我难受,要抱抱。”
这下不管润玉如何诱哄,都不肯下来了,顾忌着裴瑜如今正当心思敏感之际,润玉不想强行施法,却不想裴瑜却看破了润玉一星半点的不忍心,乘机得寸进尺,哭得越发大声。
裴瑜也不知自己趴在润玉的肩膀上哭了多久,原本心中的委屈难过在见到润玉那一刻便已经消散了七七八八,只是贪恋润玉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想一直亲近他便不肯下来,反正到了最后她早就没有了眼泪,只能扯着嗓子干嚎了许久,直到最后连嗓子都哑了,方才恋恋不舍地下来。
“润玉观公主现如今只怕是没什么谈话的心情,天色已晚,公主暂且好生休息,明日润玉再来与公主商讨接下来的事宜。”说罢,润玉脚步不停地走出了房门。
裴瑜见他身形有些僵硬,心中想笑,又莫名自得,这次算得上一次同润玉的近距离接触了吧,虽说受了不少的磨难,但也算是因祸得福。怀着这样的想法,裴瑜将被子蒙过头顶,想就这样地老天荒也挺好的,至少此处只有自己和润玉两个人,当真美哉。
翌日
裴瑜打着哈欠从沉睡中醒来,推开门走出去,这才发现自己到了那日自己迷路中闯入的那个府邸。昨日的迷蒙消失,刹那间一切的理智重归心头,一切的不合理都显得十分诡异。
自己在昏迷之前明明还远在塞北,如今不过一夜的功夫,竟然已经安安稳稳地回到了邕畿,要知道,邕畿与塞北可是相距千里,即便是用千里马不也不停歇的走,也要走上一月。更何况润玉还要带上自己这个病号,想要在一夜之间返回邕畿,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再者说,就是自己被抓大塞北的时间也十分可疑,那几日裴瑜了解到,自己亦是前一晚昏迷,后一天便到了塞北王的军帐中。而这些事,似乎都超越了常人所能理解的范围。
照常理来说,近些年皇家势弱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可是依着裴瑜这些天观察,容衍绝非急功近利之辈,就算是绑她,也不该在裴家气数未尽时,这不符合容衍的作风。
除非,裴瑜眸子里闪过一道幽暗的光,除非绑架自己这件事情容衍事先并没有预料得到,相反自己的到来给他增了很大的麻烦,所以那几天看守松懈,并不是容衍的御下不严,而是他在故意放走自己。那绑走自己的又是什么人,他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就是拿自己向容衍邀功请赏吗?想起两次见到的那个黑色的身影,裴瑜只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炸了。
润玉亲自端着早餐走到了裴瑜的房门前,见裴瑜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轻咳一声,提醒道:“公主,润玉备了些吃食,不如先用些?”说罢,先行一步走进房间,将餐盘放在桌子上。
闻到清粥的香气,裴瑜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腹中空空,早就不堪重负。裴瑜感激地道了声谢,便坐在桌子上大快朵颐起来,连日的担惊受怕,她确实好些天没有放下心来用一餐了。
这顿早餐一直持续到裴瑜感觉自己已经有了七分饱才堪堪止住,眼见桌子上的清粥小菜都被自己一扫而空,裴瑜方有些不好意思,将主人家的饭菜吃的盆干碗净,这实在不是一个贵女该有的修养,在旁人看来也是极失礼的。
察觉到裴瑜的羞愧,润玉温润一笑,端是温文尔雅,看不出半点的嘲笑讥讽,道:“饭菜可合了胃口,不若润玉再去叫一些来?”润玉看出了小姑娘的尴尬,却体贴地没有点破,替她维护着她那点子小小的面子。
“不必了,此番谢谢润玉公子的早餐。”裴瑜赶忙摆手拒绝,笑话,自己已经在他面前这般失礼了,难道还要让他以为自己是个怎么吃都不够的小胖子吗?
润玉含笑颔首,吩咐人将餐盘撤了下去,换上一杯清茶,在烟雾匍匐中,连润玉清润的眸子都被掩盖地有些不清晰。在那一刻,裴瑜竟觉得润玉与以往有些不同,那一瞬间,润玉的眸中淡漠而疏离,仿佛是端坐在王座之上的王,执掌着天下人的胜败兴亡,自己在他的面前不过是个卑微的蝼蚁。裴瑜被自己的比喻吓了一跳,但内心中却隐藏着些疑惑,润玉当真只是一个道士吗?
这种疑惑转瞬即逝,在润玉清越的声音一开口便被打破:“想来公主心中定然是有些许疑惑的,且容在下为公主解释一番。”润玉亦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声潺潺之间,裴瑜听得润玉接着道:“这世间总是有些非人的力量存在的,有些超出凡人理解的东西,多说无益,与公主也非益事,在下如今能说地,便是此番是在下失策,将公主牵扯到这桩事里,在下保证这样的事情今后不会发生,宫中的一切在下已经为公主处理妥当,稍后便会遣人将公主送回去,旁人不会知晓。”
这算是润玉有史以来和裴瑜说过地最长的话了,其中的内容却让裴瑜瞠目结舌,一双手颤抖地险些连手中的茶杯都有些拿不稳。她知道这次的事情有些不寻常,却没有想到润玉竟然这么大方的承认了,虽说他话中的含义有些隐讳,但是不妨碍裴瑜知晓其中的意思。
说实在,若是润玉空口白牙说出这番话,裴瑜总会疑惑几分的,只是刚刚经历过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这桩桩件件,裴瑜即便是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到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原本她心中早已将这些事情朝着怪力乱神的方向想去,却不想如今润玉干脆利落地将真相摊在了她的面前,倒是一时叫她反应不回来。
裴瑜咽了咽口水,一双杏眸睁地溜圆,深色的眸子像是浸润在水中的黑葡萄,水波盈盈,凑到润玉身边,伸出手指在润玉眉头紧皱的目光中戳了戳他光洁的面皮,若有所思的瞧着润玉,直到快将他盯毛了,方才贴近他悄声道:“润玉,你大可放心,我话本子里曾经讲过,知恩图报的狐狸精会在修成人形后报答恩人,莫非润玉便是传说中那回来报恩的狐狸精?只是为何你是男身?话本子里的狐狸精不都是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吗?”说着,裴瑜皱着眉头思索,回想这自己曾做过的善事。
倏忽,裴瑜眼前一亮,再次凑近润玉道:“莫不是我前世救了你,你便今生来报答我的恩情?好说好说,我不缺钱财,只缺一位相守一生的相公,你我既然是前世修来的缘分,何不早早成亲,免得夜长梦多?”说道最后,润玉甚至有理由相信裴瑜已经开始计划两人的婚礼了。
无奈地凝视着裴瑜期待的神色,润玉忽然有些好奇裴瑜的生平经历了,这般爱笑爱闹,瞧不见半点阴霾的小丫头,定然实在双亲的呵护疼宠之下无忧无虑地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