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云殿的一众大臣唇枪舌战,都是对妖界这等不厚道不地道的事情口诛笔伐,请求润玉出兵去围剿了胆敢打破六界稳定的妖界。
大多武将都很是支持出战,毕竟天界已经很久不曾有过战役,而他们这些天兵也很久未曾打过仗,都快被养废了。
只是些许安稳久了的文臣却是有些犹豫,毕竟如今还未曾威胁到天界,没必要去趟这趟浑水。
“难道你们认为妖界打完人界便会罢休不成,若是妖界得了人界,到时候便是直逼天界,你们又当如何?”
“即便妖界得了人界,可那里属于冥界直接管辖,并不直属于我们天界,将军如何能够保障我天界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我天兵天将雄狮百万,岂能惧怕妖界那群乌合之众。”
“那若是妖界联合了冥界呢,我天界这些兵力又当如何抵挡?”
……
两边因为出兵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全然不见平日里雍容华贵的气度,简直像是凡间讨价还价的乡间泼妇。
润玉低头,一双寒凉无情的眸子冷冷地盯着场上的仙人们,忽而猛地将桌子上的折子丢出去,九霄云殿原本像是炸开锅的吵杂吵闹声忽然消失了。
润玉一步步走到众位仙人之间,银白色的冕袍尊贵而疏离,兼之一股扑面而来的帝王之气。
他冷笑一声,道:“天界休养生息多年,难道是连带着将诸位的斗志都一并消磨干净了吗?”
“人界虽然不属于我天界直接管辖,可如今却是天界仙人历劫的主要地方,即便如今,亦有许多仙人仍旧停留在凡间,你们倒是将这些事情,全然忘记了吗?”
场上的诸位大臣此刻倒像是锯了嘴了葫芦,只是低着头,再不肯说些什么了。
润玉见所有人都不在说话,朗声道:“破军将军,即刻整军,率领五十万天兵即刻赶赴人间支援。”
破军领命而去。
……
人界这场措不及防的灾祸,坐在璇玑宫的裴瑜现如今还无从得知,她如今正忙着给润玉准备一件像模像样的定情信物。
润玉刚进来,便看到院中的女子一脸笑意,低着头不知鼓捣着手中的什么东西。
待润玉走上前,方才发现,裴瑜是给一块玉佩系上穗子,只是看到那玉佩上雕刻的图案是麒麟,想来不是自己佩戴的。
润玉想着,裴瑜来到天界,想来并没有什么旁的熟识,这玉佩自然是送给他的。
润玉掀起衣袍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裴瑜专心致志的系穗子,心无旁骛好似半点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裴瑜抬起头,莞尔一笑,起身靠近润玉,将刚刚做好的玉佩挂在润玉的腰间,瞧着白净透亮的佩环品质上乘,衬着润玉冷白的肤色格外匹配。
“这是父皇赠我的,每个皇子皆有一块,女子刻麒麟,男子刻兰花,为的便是将来有一日,遇到心爱之人时,可以将此信物相赠。”
“这块白玉是当年父皇亲自寻得,我自小便带在身边,今日总算是可以将这个累人的玩意儿送出去了。”
说着玉佩不过是个累赘,裴瑜的表情却有些不舍,毕竟这是她身上少有的从人间带上来有些纪念意义的东西了。
裴瑜说罢,一脸笑盈盈的瞧着润玉,一双透亮的眸子因为笑意而弯成月牙状。
自然而然地按住裴瑜放在玉佩上的那只手,他道:“小瑜的送得定情信物,我定然会悉心保存,绝不叫它受到半点伤害。”
“不过只是个物件罢了,若是爱护它胜过我,那我可是会吃醋的。”裴瑜坐下来,不正经的拈酸吃醋。
润玉被裴瑜的话惹得轻笑出声,眉目清朗的公子笑起来一派风光霁月,尤其此刻更是增添了万种柔情在其中,自然更是惑人。
就着如今更为皎洁的月色,裴瑜和润玉两个刚刚互诉心意的男女有说不完的话题,便是平日里习惯了寡言少语的润玉也不再沉默。
偶尔听闻裴瑜话中的乐趣,十分给面子的笑出声。时而还会调侃裴瑜几句,和以往那个恪守君子秉性的润玉倒是有了很大不同。
只是,不管是说话,还是不说话,润玉总是让裴瑜着迷便也是了。
……
是日,裴瑜正谋划着接下来和润玉的约会,自两人挑明关系之后,情感进步一日千里。
裴瑜正捏着要给润玉做的糕点,灵动精致的小兔子形状糕点在裴瑜的手下一个个诞生。
忽然,一只纸鹤翩跹着翅膀飞到了裴瑜的面前,正好对上了裴瑜的双眸。
正当裴瑜疑惑与这个小东西是什么的时候,飞鹤中传出了祁幽阴冷的嗓音:“裴瑜,我在人界等你,你一日不至,我便一日灭一城,我说到做到。”
裴瑜的笑意凝固在唇边,手中的糕点落在地上,只是她无知无觉,盯着面前的飞鹤,道:“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何必牵连无辜的人,若是你灭了人族,难道你就不怕天道降罚吗?”
只是纸鹤却没有说话,在她面前化作了灰烬。灰色的草木灰落在洁白的小兔子糕点上,像是裴瑜此刻的心情,蒙上了很多层的阴霾,层层叠叠地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裴瑜晓得祁幽不会这般善罢甘休,却没想到他会这么疯狂,毕竟神仙妖魔鬼怪从不敢轻易招惹人界,只是因为天道偏爱人族,没有给他们永久的寿命,却从别的方面给了人类庇护。
若是妖魔神仙侵犯人族,天道的天罚绝对能够让这些人有去无回,祁幽究竟给了这些妖族什么好处,竟然能够煽动这些人同他一起。
想起自己还在凡间的亲人和挚友,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即便他们又千军万马,可又怎么抵挡得住妖族的力量。
裴瑜抱住自己发胀的额头,她不能够放任她的亲人不管,可是她和润玉共享生命,若是现在她贸然前去,自己死了不要紧,若是连累了润玉可就是万死难赎了。
想到此处,裴瑜只觉得心头烦躁,并非惧怕死亡,却是害怕自己的死给润玉再一次带来打击。
凭着裴瑜对润玉的了解,他看似凉薄,内心却极其在意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当年母亲的死和锦觅的背叛让他心中一直不安,若是自己这个他好不容易接受的人也不在人世了,他该何等心伤。
可是,想到现如今正在苦难中挣扎着的亲人,想到昔日他们的音容笑貌,裴瑜觉得自己不能退缩,她要去救他们。
裴瑜低垂着的眸子忽然坚定起来,她猛地站起身,转身走出厨房。只是侧目留恋地瞧了眼桌子上的小兔子糕点,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
裴璃如今已经年近甲子,他站在城楼之上,望着面前黑压压的妖族士兵,心中只余绝望和悲哀。
如今想想,倍觉可笑,他们这些人,穷其一生所求不过是功名利禄,可这些对于他们神仙妖怪来说,却如尘土一般,不屑一顾。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妖族,他们这些弱小的人类就像是他们脚下的蝼蚁。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就像是洪水泄闸一般不可收拾,人族根本抵挡不住妖族的侵犯,只能一寸寸地缩减生存居所,如今他们脚下的这座城,便是人类唯一的居所。
如今,只怕是连这唯一的庇护之所都不会存在了。
只是今日的妖族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他们只是摆开阵势,却并未着急攻城,像是在等着什么。
裴璃双拳紧握,心中不忿,不满,却也是慢慢的悲哀,到了如今地步,除了祈求神明,他们竟没有旁的法子了。
就在裴璃满心绝望之时,一白衣女子飞身而来,宛如九天玄女,只是她的面容却熟悉地有些可怕。
身旁的裴芜漪瞪大了眸子,道:“这……这女子竟和……”
“竟和当年的小五如出一辙,一般模样。”裴璃接着裴芜漪的话说了下去。
只是他心中亦是万般疑惑,当年裴瑜之死所有人都觉得蹊跷,谁能想到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竟会一夕之间缠绵病榻,不消半年便撒手人寰。
当时裴璃满心愤恨,他以为裴瑜是被奸人所害,说不得便是哪一个妒忌裴瑜的女子,亦或是后宫嫔妃。
如今看来,当年事情,必有隐情。
他们如今都已经白发苍苍,可是城楼下的女子依旧乌发童颜,肌肤似是剥了壳的鸡蛋,那是无论多少装扮都做不出的年轻朝气。她手中拿着一把玉琵琶,比之普通琵琶更为精致小巧。
裴璃一眼便认出,那是当年他千辛万苦为裴瑜寻得的,煞费苦心,当做她及笄礼方才舍得给她,当时裴瑜十分欢喜,说定会悉心珍藏。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的诧异和惊讶溢于言表。
只是此刻的裴瑜却无心顾及他们的惊讶,她面容冷漠,一脸杀气,含着灵气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战场:“祁幽,你身为妖界护法,却为一己私心发动战乱,对毫无抵抗之力的凡人兵刃相向,今日我定要为六界除了你这个无法无天的悖逆之徒。”
漫天的黑气霎时溢满整个战场,祁幽暴虐残忍的笑声响起,他道:“若非你执意不肯给我那个元神,我又何必逼你前来,瞧瞧,人间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座城,都是你裴瑜仙子的一念之差罢了。”
“不必说废话了,手底下见真章便是。”裴瑜看这家伙早已走火入魔,只怕是说不动理了,还是拳头能让他服气。
手中的琵琶随着手指拨动而发出缠绵灵动的曲子,众妖只觉刹那间天摇地动,四周铺天盖地的海水席卷而来。
水中冒出无数凶残而庞大的鱼群,他们似乎是好些日子没有吃过东西一般,见到妖兵便咬,一点不留口。顷刻间,原本占尽天时地利的妖族被卷入了巨大的海浪和波涛中,再没办法翻身。
一时之间,风卷云涌的城边变为了人间地狱,惊涛骇浪之中,无数的妖兵挣扎着,却不过几息功夫,便被海浪和水中的巨大鱼儿蚕食殆尽。
怪异得是,这海水像是有意识一般,将城池四周淹没殆尽,却稳稳地护住了中心的城池。
城中的百姓虽然不认识裴瑜是谁,但是不妨碍他们知道他们的祷告和祈求总算是实现了,总算是有神明眷顾,他们不用日日承受担惊受怕,害怕今日睡下,明日便再也醒不过来。
眼前自己领着的妖兵被残杀,祁幽却连眼皮子都没有动一动,他抬眼,看向一脸警惕的裴瑜,道:“不过是群乌合之众,你若是打不过,你便配不上鲛人族的传承。”
裴瑜握紧了手中的琴弦,这时候她方才意识到,眼前此人,在曦嫣死后,便没想过好好活着,轻而易举发动战争屠杀人界,势必遭受天道责难,可他丝毫未曾恐惧。
他并非不知道后果,他这么做,只是因为早就不怕死了,不过就是不想让鲛珠里藏着的那个人独自活下来罢了,所以千方百计一定要弄死那个人。
“我想你也看出来了,事到如今,我不怕什么天道责难,不怕天界出兵平叛,只要那个元神。”祁幽双眸布满红丝,脸色却有些难看,想来先前已经有了预兆,此刻不会好受。
裴瑜道:“人界我要保,元神我也要留,有本事你便来取,只要你能够赢了我。”
说罢,裴瑜猛地倒退,用手中的琵琶弹奏出铮铮战曲,激昂澎湃的琵琶声在一群凡人听来不过是觉得胸腔之中血液翻涌,对于一众妖兵,却是没有那么好受了。
他们个个抱头鼠窜,其中承受了太多天道惩罚的祁幽亦不好受,他挥剑上前,只是砍中的却只是裴瑜的虚影,转瞬之间,裴瑜的身形出现在他的身后。
“你如今杀不死我,你杀不死我……”
裴瑜不间断的声音像是念咒语一般,折磨着祁幽本就濒临崩溃的精神。他倒在地上,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哀嚎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