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不择路躲进箱子里,那只龇着大牙的怪狗好歹是没钻进来。擎华吓得心跳到嗓子眼,坐在箱中好半天才缓过神。
听晚月她们说,这是天音送给大家的礼物。这些礼物一看就价值不菲,看来她也在暗暗笼络人心。箱子里堆满各种电子产品,不但有诸多经典游戏卡带,还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显卡芯片,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才在黑市买到的上等货。
全是玩的,估计是送给韵影的箱子。擎华心说天音还真懂得对症下药,这箱东西往韵影面前一放,就是叫韵影谋反她都敢做。隔着箱子听晚月她们唠了会儿家国大事,擎华借着这个机会调息修养,勉强消化了体内毒素。
好歹是没被一把老鼠药带走,否则一世英名都得毁在那几块碎饼上。擎华倚着箱子积攒体力,只听外头的交谈很快结束,装着她的箱子摇摇晃晃,仿佛是被人带着上路了。
这样也好,省了去找韵影要费的力气。擎华在前往韵影家的这段路上恢复了所有的生命值,刚才的碎饼有点噎喉咙,箱子一落地擎华就飞速跑进韵影的房间里找水喝。
房间里纱帐围绕遮掩,隐约看见床边有个直挺挺坐着的人影。老鼠形态不怕被认出来,擎华钻过层层纱罩,看见那人吓了一跳——这东西形似真人,却不像是活着的样子。
她端坐在床上,眼睛无神地望着远处。忽然听见有人开窗,擎华连忙躲进纱帐里。来人掀开帐子坐到那东西旁边,竟然是常勒的声音:“碍事的终于走了。”
可这是韵影的房间啊,擎华好奇地探头偷看,常勒揽着那人的肩膀说:“小夜,我来见你了。好久都没有按你的键盘,你还记不记得我的输入法啊?”
所谓小夜,即是韵影花费无数财宝请世外高人做成的一台机器。小夜问世后常勒十分眼红,曾向韵影出言讨要。韵影不愿将小夜让给她,两人互生龃龉,更是闹出无数风波。
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夜啊,擎华打量着常勒身边的身形,据说小夜能说会道足智多谋,比真人还要善解人意,是韵影平生最看重的宝贝,无论什么事都和她商量。
“太上皇说陛下有恙在身,太子人选择日再定。估计我们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得等。”常勒自顾自说着,“不过我不担心,天音说她会保举我,这九五之位我势在必得。”
这也是个不安好心的,擎华直翻白眼,常勒一把抱住小夜,指着天保证道:“小夜,等我做了皇帝,我就搜罗四海之内所有好玩的游戏,再封你当皇后。”
还没当上太子就想着登基了,躲在帐子里的擎华直翻白眼。屋外传来一阵说话声,常勒警惕道:“不好,肯定是韵影回家了。我先去避一避,我下次再来找你。”
她撂下这句撒腿就跑,比擎华看见挟槊跑得还快。常勒刚翻窗跑出去,便有人从外边推门进来,擎华半个脑袋探出纱帐外观察,进门的正是身后跟着晚月和栖川的韵影。
瞧见有个人形的东西坐在纱幔后,栖川忍不住拨开帘子往里张望:“那就是你最在乎的小夜?”
韵影一把拉住她:“别乱看。你们找我有事?”
晚月招手叫人抬着箱子进来:“天音让我们给你带了一箱宝贝,她说你一定喜欢,叫你好好瞧瞧。”
“送东西罢了,不必劳动你们二位大驾吧?”韵影颇有深意地对晚月一笑,慢腾腾走到桌边坐下来打个哈欠,“有什么要紧的事直说便是,我还等着补觉呢。”
晚月和栖川对视一眼,都没想到她会这么好说话。栖川道:“我们找你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你今天和帘明在天问宫前吵了一架,想来问问你有没有消气。”
“吵嘴而已,我没放在心上。”韵影仍是风度翩翩地挥挥手,她好整以暇倒了杯茶,说,“帘明那家伙和我吵架跟吃饭似的,要是次次都生气,我早就气死了。”
“太好了,我们还以为你会记恨她。”晚月鼓掌道,“我如今对你刮目相看,原来你是个这么大度的人。”
“你再说我就要记恨上你了。”韵影白晚月一眼,还有心思跟她说笑,“还请你们到别的地方玩,我昨天晚上熬夜研究别国的战略资料,看得我觉都没来得及睡。”
“战略资料?”栖川看透她的说辞,笑着问,“其实是别国的游戏吧?我们都知道你爱玩,就不打扰了。”
韵影抬手作势要打她,栖川笑着拉起晚月,两个人一起出门去了。等那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韵影凝望窗外摇晃的碧色竹影许久,一仰脖喝干杯里茶水。
纱帐后的擎华也为韵影的懂事叫好,谁知片刻后就听见茶杯摔碎的声音。擎华探头看去,韵影起身走梳妆台旁俯身对着镜子狞笑:“想当太子,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她抬手抵着镜面描摹镜中自己的脸,也不知是在和谁说话:“你欺人太甚,就别怪我辣手无情。帘明你千万别怨我,要怨就怨你这张嘴太招人恨了,我没这么大度,更没耐心陪你们玩什么手足情深的游戏,这笔账是时候算算了。”
她说完这句,大步流星走出了房间。这也太中二了吧,为什么出门前要对着镜子说话?来不及吐槽这些了,帘明有危险——擎华尖叫一声跑出门外,一头撞在刚出府门外的栖川脚边,栖川俯身将擎华抓起来,递到晚月面前给她看。
“这只老鼠似乎是在磷汇那里看到的那只,”栖川将老鼠状态的擎华翻来覆去观察一遍,“它一直在跟着我们?”
“怎么会呢,老鼠不都一个样嘛。”擎华急得吱吱直叫,晚月从栖川手里捏过乱叫的擎华,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一番随手丢在地上,“别把它拿在手里,当心它咬你一口。”
能不能带点脑子啊,再这样下去帘明要死了!擎华慌慌张张,只得在地上蹦跳大喊吸引两人的注意。擎华一个飞扑抱住晚月的腿,晚月立马露出嫌弃的表情,一脚把她踢开。
估计是觉得这只会跟着人的老鼠邪门,晚月拉起栖川决定快点离开。擎华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当场急死,栖川拽住准备回家的晚月说:“慢着。我怎么觉得这只老鼠好像有人的神智,她好像有什么事想告诉我们。”
擎华赶忙点头,张开嘴只能发出老鼠叫,根本没办法跟人交流。她急中生智窜回韵影房间,在书架上爪牙并用撕下一本书的封面,趁着两人还没走远叼到栖川面前。
“青渌门的秘籍?”晚月看出那东西有几分眼熟,蹲下来对气喘吁吁的擎华道,“你是想让我们去青渌门?”
擎华拼命摇头,在地上翻滚打转。晚月还在踟蹰,栖川猜测道:“是想让我们去看青渌门出身的人?”
刚才还在地上打滚的老鼠立马起身站好,栖川指着擎华让晚月看。晚月不以为意,嗤一声说:“一只老鼠怎么懂得这些?别听它的,咱们到别的地方去。”
她牵着栖川的手要把栖川拉走,擎华火冒三丈,扑过去趴在晚月鞋面上不许她离开。晚月还以为这老鼠发疯了,半信半疑俯身问擎华:“你真的听得懂我们说话?”
累得满头大汗的擎华没力气折腾,晃着尾巴点头。晚月揣测道:“去找青渌门出身的人?莫非是指天音?”
擎华又要往她身上爬,晚月吓得直躲:“你说帘明?”
擎华往地上一瘫,彻底懒得动了。从没遇见过这么反常的事,晚月终于悟出几分不对来,立马和栖川赶往帘明家。
两人一鼠马不停蹄跑到帘明家门口,晚月向守门人说明来意,守门的却说:“帘明殿下刚才出去了,还带着磷汇殿下府上的小榆一起,似乎是有很着急的事,走得很急。”
栖川问:“她们去了哪里?”
那人指着东边说:“城门五里外的鱼塘。”
难道是要把帘明推到池塘里喂鱼?晚月和栖川商量一阵,临时在帘明家借了两匹马准备跟过去。没办法一口气不歇跑五里的擎华钻进栖川的口袋,也算乘了这阵东风。
追到城东五里外路边的树林中,晚月率先翻下马,摸索着走进林子里找人。搜寻一阵便听到附近有人在吵架,晚月招手叫来栖川,做贼似地跟她比噤声手势。
栖川听话地闭嘴,擎华从口袋里钻出头来,不远处树丛掩映下果然是帘明和小榆。小榆扯着帘明不放,帘明挣扎道:“放开我。韵影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去教训教训她。”
“帘明殿下,我是在担心你啊。”小榆死拽着帘明不撒手,情真意切地说,“我从磷汇那边逃出来,都是因为我想帮你。打打杀杀的实在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回家去吧。”
“我不要,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帘明跟她抢夺自己的袖子,据理力争道,“韵影主动加入魔族,简直丢尽了青渌门的脸。我要是怵她,岂不是给青渌门丢人?”
“帘明殿下,我是不希望你再遇到危险。”小榆抢不过她,索性道,“我是真心的,其实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没想到有这种好戏看,晚月给栖川递了一把瓜子,擎华也分到两颗。帘明登时愣住,一时忘了跟小榆角力,小榆松开她,两人静对许久,帘明大受打击:“你想跟我绝交?”
这回换成小榆愣住,帘明勃然大怒,指着小榆喝道:“我就知道,你和磷汇都向着魔族!”她转头就走,小榆慌忙拉她,帘明大喊,“别管我,让我跟韵影决一死战!”
偷看的晚月绷不住笑,发现暴露后自觉地走出来。帘明还以为她是来帮自己的,抓起小榆的手塞到晚月手里:“晚月前辈,你帮我看好小榆,我很快就回来。”
晚月刚拉住小榆,她就像脱了缰似的跑出去了。栖川和晚月光顾着问小榆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一个人在乎跑远的帘明。擎华暗叫不好,从栖川的口袋里跳下来跟上去。
还没跑出多远就看见一片鱼塘,手拿鱼竿的韵影站在水塘旁。帘明飞快跑到水边,劈头盖脸就骂:“还敢私下里见我,算你够胆。敢跟我抢皇位,想好怎么死了吗?”
韵影毫不露怯,放下鱼竿心平气和地说:“帘明,我和你从前还是同窗,用得着这样跟仇人似的吗?”
帘明后退几步摆好架势,喝道:“我和你这个自甘堕落的魔族没什么好说的,出招吧。”
韵影叹了口气,说:“你是青渌门出来的,我也是青渌门出来的,大家门当户对,为什么就不能和睦相处呢?”
“鬼才跟你门当户对!”帘明气得脸都绿了,掌中凝聚电力劈向韵影。站在岸边的韵影闪身一躲,帘明一击不中,反而脚下不稳失去重心,直接扑进面前的池水里。
残留的电光在四溅的池水中噼啪作响,韵影趁机大声喊道:“快来人哪,这里有人电鱼!”
一队穿官服的人马迅速从树林中跑出来,将落水的帘明拉到岸上戴好枷项。她一叫人就出来了,帘明再气昏头也知道天下没这么巧的事,争辩道:“你设计陷害我?”
“不是我陷害你,是你自己跳下去的。”韵影志得意满,笑着指着池里浮上水面的鱼说,“可怜了这些鱼,白白被你害死。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还不是天子。你就好好地在监狱里,为这些枉死的鱼祈祷往生吧。”
冤案就在眼前,擎华跑回林中,上窜下跳才说服晚月和栖川来到池边。不等走近就看见得意忘形的韵影和被锁住的帘明,晚月赶忙冲上去问:“韵影,你们在干什么?”
一见有旁人在场,帘明立即挣扎着喊道:“晚月前辈,救我!是韵影要栽赃我,我没有违法乱纪!”
“你们怎么来了这里?”韵影心知不妙,喝令道,“怎么还不把她带下去,难不成你们视国法如同儿戏吗?”
眼看帘明要被带走,栖川也拦住韵影说:“什么国法,帘明她犯了什么错,你凭什么叫人抓她?”
韵影故作惋惜地说:“估计是压力太大,帘明跑到这里来电鱼。可电鱼是犯法的,看来帘明这次要留下案底了。”
看见她那副嘴脸帘明就气得要死,抬脚就要踹开抓着自己的那个官差。栖川还记着法度,制止道:“不行,帘明你反抗会被视作袭击官差,会罪加一等。”
“这都是你们两个的一面之词,真相还有待商榷。”帘明一听这话心凉了半截,晚月回看她一眼继续说,“但是我们还不能确定帘明犯法,你不能像押走囚犯一样押走她。”
栖川和晚月的出现在计划之外,再吵下去形势会对自己不利,韵影退一步说:“那你们觉得该怎么办呢?”
“先把帘明交到太上皇手里,总之不能让她进监狱。”事情来得仓促,晚月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犹疑着说,“太上皇亲近魔族,不会有所偏私。”
“好,就这么办。”韵影见好就收,大摇大摆走到帘明面前道,“帘明,你别忘了如今的太上皇也是你最讨厌的魔族。你千万别丢了你的气节,在魔族面前跪地求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