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回忆 第6章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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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情绪激动时不能盲目做选择。

我和她在火车站附近的麦麦店里面面相觑，周边的食客背着行囊，我们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

我们点了两份汉堡套餐，她撑着下巴吃着薯条，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

我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那位小雨姐姐的身份有很大的问题。

“不行，还是你一个人去坐火车吧。”

她动作一顿，面上的笑意减退。

“擅自怂恿我逃跑，到后面把我丢下不管，没想到小雨姐姐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她故意捂住脸假哭。

我干巴巴地笑着，现在不是什么责任问题，而是这位小雨姐姐很可能是罪犯啊！

“再买一张火车票我也不会去的，我不敢一个人坐火车。”她停止动作，又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万一我在火车上病发了才麻烦。”

我说不出反驳的话语，但还是摇摇头。

她长叹一口气，轻拍了一下桌子，用薯条指了指我的鼻子。

“你要是让我一个人走的话，我就有办法跟你耗，到时候浪费的时间比坐大巴车还慢。”

她倔起来我还真拿她没办法，以前也为此吵过许多次，最后都不欢而散。

更别说现在是我理亏在先。

站在她的角度想，我到这种时候让她一个人上火车确实有点离谱。

“好吧。”我轻叹一声，又正色道：“等发生了什么事，你直接说你是被我要挟的就好了。”

她笑了一声，“你干嘛总是搞得像是犯罪一样。”

虽然我没有犯罪，但这小雨姐姐可能犯了罪。

“总之，我刚刚说的话你记住就好。”我还是有些担心。

“好啦好啦——”她直接把薯条塞在我的嘴里，“反正你不要想着让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我见她一脸轻松的模样，最后还是把一些话咽了下去。

她似乎看出我的不满，取出记事本开始列举路线。

“来规划一下大巴路线吧，大部分大巴都不查身份证的。”

“不用，直接打车。”我点开打车软件，身份信息登不上，也绑定不了银行卡，我揉揉眉心，“你带了银行卡吧？我去银行存一些钱进去，到时候用你的身份打车。”

“打车也太贵了吧。”她看了眼上面的车费，又问：“而且安全吗？”

我哑然，我和她两个人还真的有点不安全，这个时候的打车软件没有全面的安全保障，再加上司机良莠不齐，还是坐大巴更安全。

“你也没底吧。”她想了想，“那这样，到大巴站后直接订跨省大巴，应该会有直达首都的大巴吧。”

“不要坐直达的，大巴车上很难受，你身体会受不了。”见她要反驳我，我又说：“而且那种大巴车上的厕所很糟糕。”

她犹豫片刻，改口道：“那我们就不坐直达的，在市内的话就坐出租车。”

根据网络上的客车时刻表，她很快列举出几个线路。

加上休息时间和转车，快的话只要花四天时间就能到，最慢也只需花七天时间。

“这不是挺快的嘛。”她翻着地图，“这上面还有酒店信息，我这边也一并加进去吧。”

我点头应着，她写了一整页路线规划，还有预计的花费。

真不愧是聪明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要带我走。

我查了一下天气预报，后面几天都是阵雨，别的市区都是大暴雨。

“我们得赶紧出发。”我收拾背包，直接把智能手机给她，“你把你的电话卡按上去，然后去银行开通网银，再存点钱进去，以防万一。”

一直背着现金也比较危险。

她愣愣地问：“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这手机给你也行。”

她忽然面色一变，警惕道：“你这样就完全隐匿了网络行踪，警方也完全找不到你的线索。”

“啊？”

我花了几秒才明白她说的话，“你在怀疑我吗？”

“对啊。”她大方说着，换电话卡的动作没停。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一起走？”我愈发不明白。

她把老人机给我，“因为信任是需要慢慢培养的嘛。”

我依旧无法理解她跳脱的脑回路，不过她愿意去首都看病就行。

去了一趟银行后，我们打车到大巴站。

这个时候的大巴买票是先坐位子再收费，售票员很少会要求看身份证。

七月的天很闷热，车内的空调比较冷，她身子弱不能受凉，我给她准备了外套。

这次的大巴是直接到省份边界，要坐四小时的车程。

刚开始她很激动，还会看沿途的风景拍几张照片，到后面她就有点晕车完全睡了过去。

车子往积雨云的方向开去，车窗上落下了雨滴。

我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我不喜欢下雨。

在18岁以前，我很喜欢下雨。

理由很简单，因为下雨不用上体育课。

到了高三后，我就不喜欢下雨了，雨天让班级里的气氛更加压抑。

和她在医务室认识之后，她就成为了我的同桌。

当时老师私下找我，让我多多注意她的身体，有什么事要及时汇报。

我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单纯地认为她是哮喘这类疾病。

毕竟她看上去生龙活虎的，比我还精神。

学习也比我好，短短两个月就超越了年级第一，成为了老师重点关注对象。

我对于自己拥有这样一个同桌没有任何实感，也不感兴趣。

可她总是喜欢找我搭话，也很热衷教我学习。

我本来就是随波逐流的人，一般同桌什么样我就什么样，她教我我就顺便学一学，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更重要的是，她讲题比老师更加清晰易懂。

所以上高三时我的成绩突飞猛进，从中下游跑到了中上游。

自从那天在操场上听到她和班主任的对话后，她就对我的学习愈发上心，还给我准备了一套卷子。

“不用全部都做，我每天都会根据你的情况给你勾选该做的题。”她把一叠卷子给我，“今天就先完成这些吧。”

“这些……”我难以置信，“这么多？”

“嗯，明天我帮你批改。”她又塞给我一个单词本，“还有再背这些单词，你的英语过于烂了。”

“不用吧。”我有些吃不消，“我还有别的作业要做。”

“没事，我们一起做。”她握住我的手，“我们一起学习进步吧。”

“不……还是算了，我随便考个大学就好了。”

“不行！”她握紧我的手，又凑上前看着我，“既然你都把画送给我了，那我就只能教你学习了。”

我拗不过她，也没有理由对她发脾气，毕竟她是真的关心我的学习。

硬着头皮按照她的计划学习，很快就到了期中考。

“对了，期中考之后我们去附近的商场看电影吧。”考试那天早晨她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为什么？”我问。

“难道你想一直学习吗？”

“当然不想。”

“那就去看电影吧！说好了！”她不顾我意见直接订好时间，“卷子给你改完了，考试一起加油吧！”

“……好。”

正好我也有很多想问她的事。

托她给我补课的福，我第一次觉得期中考是如此轻松。

考最后一科理综时，天忽然下起了暴雨，回到班级时大家在对答案，而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以为她有些累了没有在意，可等到下课时我才发现她面色十分苍白。

“你怎么了？”我担忧地问：“要去医务室吗？”

她撑起身子摇摇头，“下雨了就会这样，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话未说完，她忽然倒了下来。

那天，是我第一次在学校见到救护车。

后来她住院了。

我联络了老师，去医院探望她。

我不知道探病该带什么，就把最近的作业、试卷还有她的考试成绩带去医院。

我战战兢兢地到了病房，以为会见到她憔悴的样子，结果她气色红润，还和隔壁床的患者聊得十分开心，完全没有生病的样子。

见到我时还朝我招手，向病房的患者介绍起我来了。

我顿时觉得自己这几天的担忧都白费了，把卷子塞给她后坐在一旁。

“身体还好吗？年级第一。”

“哇，我果然很聪明。”她看了眼成绩单。

“你真喜欢自卖自夸。”

她笑了笑，又低下头，面带愧疚地说：“对不起啊。”

我第一次见到她这样，有些不知所措，“为什么要道歉？”

“毕竟和你约好去看电影，这次没去成。”

我翻出零食递给她，“又不是你的错，干嘛道歉啊。”

“也是呢。”她很快挂上笑容，“那出院时你陪我去看电影吧！”

“等等，我也没说要去看电影……”

后来有没有和她去看电影我记不清了。

上了大学之后我和她看过数不清的电影，可我却忘记了第一次和她一起看的电影。

我能够清晰记住的，只有她在医院里的时光。

还有那一到雨天和低温，身体就变差的她。

“我们到了。”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头痛欲裂。

她在我面前打了一个响指，“你还好吗？”

我看向她，“你呢？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她摇摇头，“我已经休息好了。”

我们到附近的面馆避雨，顺便再吃个饭。

“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上吧。”

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后厨的炒菜声混在一起，我心情愈发烦躁。

“不继续坐大巴吗？”

“不，因为你——”我对上她的目光，改口道：“因为我现在不舒服。”

她没有急着赶路，开始搜附近的宾馆。

我看见她按照价格排序，立刻说：“住贵一点的酒店，安全一些。”

她本想争执两句，见我不松口就订了好的酒店。

到酒店之前，我去药店买了一盒治疗头痛的止痛药，吃完药躺在床上时，我只觉得腹部在翻腾。

她则是好奇地打开面前的电视，“竟然可以看电影啊。”

“嗯。”我闷闷地说：“付钱就可以看了。”

“那我不看了。”

“看吧。”我靠在床头，“看点东西我也转移注意力。”

她沉默一瞬，应了下来，“你要看什么？”

“挑你想看的吧。”

“我想看的？”她犯了难，最后选了半小时，选了一个文艺片。

电影剧情我没看明白，只记得画面总是在摇摇晃晃。

屏幕里的女主角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偶尔在笑，偶尔在哭，偶尔坐在窗边望着远处的蓝天与大海。

轻缓的背景音减缓了我的头痛，我看见女主角流着眼泪说了一句话。

“不要离开我。”她开口念着这句台词，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侧头看她，却撞进了她的目光，屏幕里的阳光照亮了女主角的屋内，也照亮了昏暗的房间，阳光描摹着她的面庞，最后落在她棕色双眸里。

她盯着我，缓缓开口，“这是你昨天说的梦话，你是对谁说的？”

困意席卷而来，面前逐渐模糊，我好像看见了长大后的她。

我莞尔一笑。

“对你说的……”

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