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鬼一样缠着你 第7章 第 7 章

幸好申敏禾穿着救生衣，被海水浸湿的身体挣扎几下，旋即浮上水面。

水灌进嘴里，她呛得上气不接下气，慌乱中抓住已漂出去的桨板。

沈有尚离开仅半米，迅速跳入水中，一手扶住她的桨板，一手抱紧她的腰，往上一提，协助她重新爬上板子。

申敏禾算是明白了什么是落汤鸡，发绳松了，杂乱的头发湿答答地贴在额头和脸蛋上，痒痒的，很难受。

她快速用手一抹，消除脸上的“障碍物”，然后抓了两下头发，绕上几圈发绳。

落过水后，申敏禾更为谨慎，两只手死死地撑着桨板，蜷着的身体抖抖瑟瑟。

“没事的，你放松点，有我在。”沈有尚泡在海水里，充满力道的手一直压着板子，为她保驾护航。

“你要是一直护着桨板，那我更学不好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小朋友骑带辅助轮的自行车，不算真正学会了骑车。

“循序渐进，待你掌握了平衡，我就放手。”沈有尚俨然一副认真教学的模样。

他平常不会耐心教人，他自己学什么都快，受不了屡教不会的“蠢货”。但他没有对申敏禾表现出任何不耐烦，反而乐在其中。

“你不放手，我怎么掌握？”她嗔怨了一句。

他无奈道，“那我真放手了？”

“嗯。”

沈有尚刚一松手，板子就摇摆不定，他于是又偷偷搭了一把，没让她发觉。

慢慢地，他才完全脱手，人还是浮在她的侧面，只要伸出手臂，就能触及桨板。

申敏禾不是娇柔蠢笨的姑娘，她有心要做一件事，就会犟着劲儿去完成。

这片海域相对平静，水波动荡不大，大大降低了练习的难度。她像一只小青蛙，紧贴板面，逐渐把稳，然后顺利握桨划水前行。

跪姿划水了十几分钟后，紧张的情绪有所缓和，也有了胆量进行下一步——直立划桨。

她的手仍然撑在板子上，将重心一点点地移到脚后跟，膝盖缓缓抬升，蹲于桨板之上，成功完成一大步。

然后双手脱离板子，展臂保持平衡，另一只手则紧握桨杆，颤颤巍巍地起身。

伴随尖叫的是又一次的扑通入水声。

海水模糊了申敏禾的视线，眼睛刺痛得睁不开。她双手四处乱抓，未能触碰到已移了位的桨板，只感到一只坚实的手臂环上了自己的腰。

沈有尚将人捞到了怀里，安慰道，“有救生衣呢，别怕。”

“眼睛难受，好像进东西了。”她揉了揉眼睛，被沈有尚制止了，海水很脏，到岸上再清洗。

申敏禾眼只能闭着，因为看不见，恐惧被放大，更加六神无主。手摸索着直到勾着他的脖子，脚也缠在他的腿上。

“不要乱动。”沈有尚的手掌从她的腰部滑到后背，左手托着她脚弯处，将她横抱起来，慢慢地游向岸边。

温热的海水漾在他们粘连的身体四周，仿佛将他们与世界隔绝。

“还没到吗？”申敏禾被海水呛到，嗓音黏黏糊糊。

他稍一低头，看着她下垂的睫毛，弯出好看的弧度，沾着的小水珠微微颤动，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还没。你抱紧一点，这样……阻力小，我能快点。”

申敏禾往前拱了下，沈有尚将她的背又往上托，她的身体顺势向上一悠，另一只手臂也环上了他的脖子。

当他们的身体毫无间隙时，脸也无意地贴在一起，她柔软的唇一瞬触碰到他耳根处。

申敏禾倏地偏过头，暗忖，他应该没感觉到吧。

沈有尚喉结滚了下，耳边一阵瘙痒，然后这股痒意扩散开来，让他抓心挠肝。

无言的沉默，只有海水被身体撩动的淙淙声。

当水的阻力消失时，申敏禾知道自己上岸了，她被抱到了一张椅子上。

沈有尚开了一瓶新的纯净水，手捏着她仰起的下颌，冲水的动作十分谨慎，生怕弄疼了她。往下倒了点便停住，关切道，“还难受吗？”

申敏禾滚动了几下眼珠，又眨眨眼，“没事了。”

一双杏眼又恢复了清澈，似有水光在浮动，而眼尾浸透出浅浅的红。

她用手挡了下阳光，正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间段，她觉得有点胸闷，就解开了救生衣。

刚才抱得太紧，身上压出几道明显的印子，指腹按在红印处，不疼也不痒。

申敏禾抬眸对上沈有尚的乌瞳。艳阳下，他的脸晒得有些红，透着光泽，为疏离的眉眼增了一抹生动的色彩。

海岛的天气，的确使人燥热，连目光也变得灼人。

这样不加躲闪、毫不避嫌的眼神，反倒让她心虚了。她缩回视线，赶紧抓起毛巾披在身上，然后捧着没倒完的水瓶，喝了几口。

“还想划吗？”沈有尚往海里望了眼，教练已经将他们遗落的桨板划到岸边。

说不想玩是假的，兴致刚上来就落了水，申敏禾其实想把站立划桨学会，毕竟以后很难接触这样的机会，却口是心非道，“算了吧。”

沈有尚给了她一副护目镜，“要是还想就戴上，就不会伤到眼睛了。”

既然给了个台阶下，她便不再推脱，戴上了护目镜，推着桨板踩进海水中。

海洋的魅力不仅在于它的神秘壮阔，它更是激发了人类的征服欲。入了几次水，申敏禾越挫越勇，终于掌握了技巧。

放松之后，沿途风景更为赏心悦目。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雕琢出人间仙境，青翠的小山像一头恐龙从水中探出躯体，成群海鸟从山头蹿出，偶有几只掠过附近清莹的海面，激起水花。

他们一前一后地划桨，到达恐龙山的另一面，从浪恬波静的海湾转向了水势更急的区域。

疾风吹过，波涛相撞，桨板颠簸摇晃。申敏禾微弓身体，降低重心，尽力保持平稳。

沈有尚处变不惊，这点小浪于他并无难度。只是担心申敏禾，摇摇欲坠的样子，看得人揪起心。

于是提高嗓音，提醒她返回安全区。

“我想再玩一会儿。”申敏禾还在兴头上，想着挑战更高的难度。

摩托艇、水上飞板也在这片海上驰骋，轰鸣声鼓噪，掀起一道道白浪。只是所有人都很默契地避让沈有尚，为他和申敏禾留下自由空间。

忽有一人，打破了属于他们两人的世界，划桨直奔沈有尚而来。

申敏禾哑然一笑，不用猜，肯定是他的哪个追求者。

也是够拼的，为了展现婀娜身姿，连救生衣都没穿。五官还未可辨时，傲人的身材就夺人眼球。

果不其然，吴珍妮追人追到了海岛上。

她稳稳当当地站在桨板上，陶然自得，挑衅地小觑在板子上惶惶然的申敏禾，然后将关注的焦点转移到她的心上人。

近看，吴珍妮的身材更是火辣，完全是维密天使级别的尤物，只有几片布遮住了该遮的地方，连女人都忍不住多盯几眼。

吴珍妮使出了美人计，但沈有尚无动于衷。她的桨板一靠近，他就又划远几米。

她夹着嗓子，声音软糯，“有尚，这么巧啊，我和家人也在这里度假。我爸妈好久没见你了，今晚你有时间一起吃顿饭吗？”

沈有尚视若无睹，听而不闻，兀自往外围划桨。

美人计不成，吴珍妮又施出苦肉计。

她顾盼四周，计算着时机。陡然间，丢掉桨杆，娇躯往外一倾，以优美的姿势坠入水中。她在海里扑腾着，嗲声呼喊救命。

沈有尚嫌弃地回眸睨了眼，看穿了她的小把戏。他手一挥，示意救生员去救人。自己则是眼不见为净，又往前划了一段。

申敏禾听到了呼叫声，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演的，若万一是真，她不能见死不救。

虽然自身难保，还是在惊慌中吃力地划到吴珍妮落水处，将自己的救生衣脱下，看准目标扔了过去，“快套身上。”

吴珍妮只怕她坏了自己的好事，假装没听到，咿咿呀呀地叫着，手在水里拍打，故意把救生衣推了出去。

救生员骑着摩托艇，迅速赶到现场。

尽管吴珍妮四肢乱扑棱，人高马大的救生员胳膊一使劲，就让她不得动弹，三下两下将她从水中捞出。

吴珍妮垮着脸坐在摩托艇上，翻了个白眼，心里骂道，“真是不识趣的傻大个。”

她回望沈有尚，继续装作惊惶失措的模样，发喘干咳，声音娇软，“呜呜呜，吓死我了。”

憨厚的救生员板正着脸，“请小姐抱紧我，我要启动了。”

沈有尚远远望着吴珍妮“虚弱”地抓着救生员的衣服，回到岸上。他这才调转方向，然而此时海面上只剩下两块漂浮不定的桨板。

申敏禾不见了！

他再定睛一看，离申敏禾的桨板不远处，漂着她的蓝色救生衣。

就在摩托艇驶离的那刻，一个巨浪打来。申敏禾被救人分散注意力，身体失去了控制，猝不及防地跌入水中。

海浪将桨板和救生衣吹散，没了着力点，仅靠着求生的意志挣扎着。

海水灌入耳朵和口腔中，她吐了口水，用微弱的力气唤了几声，“沈有尚，救救我。”

又一个浪猛地涌来，申敏禾被一股力量拉扯着下坠。她的整个身体被海水裹住，双眼只看到一片绝望的模糊水色以及逼近的死亡。

直到只有水声在耳边回荡，她以仅存的知觉意识到，那大概是她生命最后的呜咽。

她无家可归，大海便成了她最终的归宿。她一生无所作为，如果以这样的方式死去，也算是为她平凡的人生画上了戏剧化的句点。

沈有尚望着茫茫汪洋，呼吸一窒，心底的疼痛也如波涛般涌上了喉咙，他哑着声音呼喊了几声申敏禾的名字。

然后纵身一跃，像一支离弦的箭，潜入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