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有尚不紧不慢地抵达老宅时,核心的家族成员和集团智囊已经围坐在桌前,人人脸色凝重。
沈有恩犹如丧家之犬,手撑在额头上,声线浑浊,“她骗我说成年了,长得那么成熟,谁看得出来。我就是倒霉,被仙人跳了。”
沈谦良气得直吹胡子,“我提醒过你多少次了,让你收心,否则迟早要出事。呵,现在这烂摊子,还不是要我们收拾!”
沈有恩不甘心地顶嘴:“还不是继承了你花心的基因。”
“啪”的一声,沈谦良狠狠甩了逆子一巴掌,“你嘴巴这么硬,就别求人救你。”
林雅音护着被扇得踉跄后退的儿子,“有恩是有错,但现在不是怪罪的时候,这件事关系着我们沈家大业,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
沈老爷子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吵什么吵?你们想让我死不瞑目是吧?”
沈谦岚扶着咳嗽的老父亲,劝他莫要动气。
整座宅子里,只有沈有尚像个局外人一样旁观着这场闹剧。这番狗咬狗的戏码,正是他长久以来所期待的。
沈有恩自出生起就被寄予厚望,一直被当作接班人在培养。尽管样样不如自己,却总是被偏爱。如今这副玩世不恭的风流做派,都是溺爱的结果。
这一切都是沈家的报应。
但沈有尚并未表露出内心的窃喜,装作顾全大局似的,参与出谋划策。他明白,现在还没到和沈家反目的时候。
“北城宋氏是传统的名门望族,重视声誉,怎么会允许家族中的女孩成为丑闻焦点,闹得满城风雨?”沈有尚分析。
“那女孩是宋久明女婿的表妹,据传是领养的,也有说是私生女。一个旁系而已,不过是个棋子。”沈老爷的特助答道。
“我看就是做的局。”沈为民在扶手椅上拍出沉闷的声响。
联想到沈氏集团最近在与宋氏竞争北城新经济区的黄金地块,不难猜到宋氏在暗中作梗。
沈有尚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袖扣上打转,徐徐开口,“明摆着是让我们拿地作为交换。”
沈谦良沉声道,“这块地是沈氏打入北方市场的关键,我们早已达成共识,要倾尽全力打赢这一战的。”
老爷子揉了揉太阳穴,喟然长叹。
林雅音突然跪在沈为民边上,“爸,您一定要救救有恩,他是沈家的嫡长孙,不能出事。有恩他知错了,您帮帮他吧。”
她想拉着儿子一起下跪求情,但被沈谦良拽了起来,“不是在想办法吗?你能不能不要发疯!”
看着曾经趾高气扬的人,此刻竟如此低三下四,沈有尚嘴角微微一撇,脸上隐隐浮现出讥笑。
倘若犯错的是他,沈家人会伸手相助还是无情割席?答案可想而知,但他不会给沈家践踏自己的机会。
经过一番紧张的讨论后,他们安排沈有恩连夜出国避风头,另外派人和宋氏进行谈判。
沈有恩临走前,单独找沈有尚谈话。即使到了死到临头的时刻,他也不忘和兄弟争斗。“我只是暂时出国,别以为你可以取代我的地位。”
沈有尚拍了拍他的肩膀,讪笑道,“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别一不小心成了阶下囚。”
沈有恩猛地推开了他,“如果我落难了,我一定会拉你下水,所以你最好盼着我好,这样还能分你一杯羹。”
沈有尚仰天大笑,“你肯叫我一声哥,我兴许还能帮你。”
“下辈子吧。”
沈有尚摊了摊手,“那我只能祝弟弟一路顺风了。”
沈有恩被催促着离开老宅,在保镖的护送下灰溜溜地前去机场。
刚走没多久,沈有尚收到了他发来的挑衅信息:“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吧?”又附上一张图片,是情人节那天,申敏禾喝醉后靠在沈有恩的肩上。
虽然当初高价买断了绯闻照片,但这一张并非出自狗仔之手,而是沈有恩自己拍的,他还故意摆出亲昵的动作,抚摸着申敏禾的脸颊。
这张照片一旦传出去,必定会对申敏禾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
沈有恩深知沈有尚的软肋,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威胁他放弃夺位的想法,并逼迫他替自己化解这次的丑闻。
“这个无耻的混蛋。”沈有尚握着拳头,青筋暴起,朝墙壁挥去。
他平复情绪,整理了一下衣服,回到会议桌前。
沈家老宅彻夜灯火通明,林雅音哭天喊地,被沈谦良不耐烦地斥责,“你哭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人没了,能不能别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的。”
“我能不哭嘛?我不像你,只有这一个儿子。”林雅音的父亲和哥哥也出席了家庭会议,有了娘家人撑腰,她也有胆发脾气了。
林氏作为老牌出版集团,在过去是新闻界的喉舌,时过境迁,新兴媒体已然侵蚀传统新闻业的版图。林氏如今无力封锁沈有恩的丑闻,还得依靠沈家的势力。
经过深思熟虑,沈老爷子安排沈谦良出马去北城与宋氏谈判,沈有尚陪同前往。
沈有尚翌日一早出发去北城,临走前安排保镖保护申敏禾。他担心沈有恩会使出下作手段,他不能再让爱人陷入危险境地。
“最近沈家出了大乱子,委屈你待在家里,千万不要出门。”他再三叮嘱。
“我腿才刚好,能走到哪里去。你放心好了,我会在家等你回来的。”申敏禾抱着他,心里充满了不舍。
自从他们确定关系以来,还没有分隔过两地。待沈有尚离去之后,泪水竟然不自觉地从她眼角滑落,她对自己流露出的这份脆弱哑然失笑。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恋爱,难免患得患失。她打开电视,注意到正在播放的北城新闻。如今,每一个与他相关的细节都有了意义。
天气预报显示北城将大面积降雪。她望了眼窗外,天还是黑的。南城很少下雪,她上一次见到雪还是在高中,雪积得不厚,很快就融化了。
北城一定很冷吧,她的思绪飘到了他的身旁。她想念着他,想念得心都微微发疼,可又不想打扰他。
沈有尚下飞机的时候,北城的天空飘起了雪。与宋家碰面的地点位于一家四合院改造而成的酒店“云羽庭”,他们到达时雪已经在屋顶上积了一层。
北城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而庄重的气息,与南城这座商业气息浓厚的现代都市相比,这片深沉的土地上,充满了仕途风云与权力博弈。
即使沈氏在南城呼风唤雨,但在别人的地盘也无法为所欲为。
白色的雪花悠然落在黑色大衣上,沈有尚轻轻拍了拍沾在衣袖上的雪,随父亲走进大门。
他们被引入一间茶室,宋久明已经入座,起身迎客,明知故问道,“有什么要紧事值得沈总亲自来北城一趟?”
沈谦良皮笑肉不笑地与他握手,“久明兄,我们就不必拐弯抹角了,你知道我此行的目的。”
宋久明不疾不徐地啖了一口茶,“你们也坐,喝点茶,也不差这几分钟。”
既然是求人,他们只好顺着宋久明。品了一壶茶后,进入正题。
“怎么沈大公子没陪你过来?”宋久明上下打量沈有尚,“这是二公子吧,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可惜没机会深入交流。”
沈有尚不卑不亢,“没想到宋叔叔还记得我,今日有幸再会,望您对我有新的认识。”
“二公子一表人才,和谦良神似,我看啊,以后你肯定能像你父亲一样成大器。”
“多谢久明兄夸奖。”沈谦良接过话,“有尚长得更像我,性格也是。不像有恩,他气性大,但人不坏,我想那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难道你觉得我们宋家讹人?沈有恩他怎么不敢来北城当面对峙?”宋久明目光斜睨,眼神里透着轻蔑。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沈有尚替父亲应答,“我们都不是当事人,无法确切知晓其中详情,出现误会也并非全无可能。如果负面新闻曝光,对女生会造成很大伤害。我们就想,是否有更为妥善的方式,将不良影响降到最低?”
“还是有尚讲话听着让人舒服,我女儿云庭提起过,她和你是一所大学的,你还记得她吗?”
沈有尚稍顿,“我们是见过几面,但不熟。”
“云庭对你印象很不错,她说你气质儒雅,今日相见,果真如此。”宋久明瞥了眼手表,“这么快就到午时了,想必二位还未用餐吧。不如咱们先吃顿便饭,午后再谈?”
沈家父子急于谈正事,对方偏偏拖着,他们也只能答应,顺着人家的心意。
午餐的包间就在茶室的隔壁。宋久明的大儿子宋云瑄和二女儿宋云庭也入了座。
“我儿子和女儿就在附近办事,我寻思着让他们顺道来吃个饭,还望不要介意。”
宋云庭穿了一件白色收腰大衣,宋久明温柔地拂去她乌黑秀发上的雪花,她则亲昵地挽了下父亲的胳膊,撒娇似的说着感谢。
她向坐在对面的沈有尚打招呼,“Hi, Sean. 好久不见。”
沈有尚点头回应。
宋久明闲然用餐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家中出事对他产生的影响,这也说明了那个女生只是一枚拿捏沈家的棋子。
他在餐桌上没有聊生意的话题,而是像普通父母一样把儿女当作谈资。
“云庭和有尚是一个学校的,可惜她把学的那些金融知识都还给老师了,公司的事一点也不上心。年纪不小了,人却长不大,压根没考虑过成家立业。”
沈谦良搭腔,“现在的年轻人哪有这么早结婚的,不愁吃、不愁穿,生活随心所欲。”
宋久明表示同意,又问道,“有尚有对象了吗?”
宋云庭打断了他,“爸,你没看过新闻吗?人家和女朋友好着呢。”
“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婚姻之事还是门当户对的好。”
沈有尚反驳,“只要相互喜欢,就是门当户对。”
宋久明笑着摇了摇头,“你还年轻,感情用事可以理解。”
饭后,宋久明要求与沈谦良单独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