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光性 第15章 康朗朗

跌跌撞撞走上四楼，谢嘉哭得没有力气，扶着墙走了段路，最终没忍住，跑去厕所干呕起来。

哭了太久，谢嘉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之间情绪失控，就因为顾安轻飘飘的几句话吗？

去他妈的实验高中，一群傻逼。自己运气怎么就这么差？净碰上一堆傻逼人，给自己找一堆糟心事。

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认命。

顾安这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当着领导老师的面惺惺作态，只敢在她头上作威作福，欺负她没脾气？讲话难听得要死，不会说话要么闭嘴要么去死行吗？

谢嘉越想越觉得，她很有必要训练一下自己的泪点和语言系统了。

吵架的时候总是情绪占主导，还没开口就已经泪流满面，涕泗滂沱。欲语泪先流，光从气势上就输对方一大截。

眼泪一流，大脑更是无法正常思考，讲话不利索，即便自己再有理，说出口的话也毫无杀伤力。

每每都是事后才想到更刻薄的话反击，后知后觉，屁用没有。对方听不到，就达不成气人的目的，反而把自己搞得更生气。

自己还是太善良了，无法心安理得地将那些伤人的话脱口而出。

谢嘉在厕所呆了好一会儿，调整好情绪，对着镜子洗了几把脸，见眼睛没那么红了，她才慢慢走出去。

“谢嘉？来，过来一下。”

康朗朗居然在外面？！还在冲她招手！

他什么时候来的？！

谢嘉瞳孔骤缩，顿时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那个，老师……”

康朗朗示意谢嘉跟着他，两人来到办公室前面的空地处。

“谢嘉，你告诉老师，”康朗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语气关切，“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谢嘉还在想怎么掩饰一下，没想到康朗朗直截了当就问她。

她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了一句“我没有什么事”。

“刚刚看你跑上楼的时候哭得那么伤心，难道是我看错了？”康朗朗趴在铁护栏上，打趣般说，“看着像失恋了一样。”

谢嘉脸上一热，自己刚才上楼的那副囧样竟然被康朗朗看到了，真是丢脸。

“老师你别乱讲了，什么失恋啊，失心疯还差不多。”

谢嘉十分窘迫，尴尬地笑笑。

“那是因为什么事情呢？”康朗朗目光温和，又重复问了一遍。

因为什么事呢？

烦人的默写，不讲道理的班主任，故意为难她的顾安……

“我……”

谢嘉瞥见他放在一旁的练习册，想起今天是数学晚自习，康朗朗要讲上次没做完的习题。

而自己明明打算在默写完后回教室做作业，中途碰到顾安，一个劲儿刁难她，导致现在什么作业都没做成，还落得一个哭哭啼啼的狼狈样。

“我怎么都学不会立体几何——”

康朗朗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谢嘉重新复盘了一遍自己今天所有的遭遇。

然后……她又哭了。

“空间向量好难……”谢嘉抽抽搭搭的，肩膀一耸一耸，“我怎么努力都听不懂，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画辅助线……”

谢嘉没打算真的告诉康朗朗事实，一是这些事难以启齿，二是自己实在太惨了，她怕康朗朗听了也跟着流泪。

于是她找了个不是很难为情的借口，至少给自己留点体面。

“哈哈哈哈哈哈！”

康朗朗似乎没料到谢嘉会因为听不懂数学而哭成那样，眼里带上几分惊讶。

同时他又觉得谢嘉这个样子很好玩，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见他的笑声，谢嘉更是脚趾抠地，丢脸丢到家了。

“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康朗朗拍了拍谢嘉的肩，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

“吃点东西就不难受了。”

他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谢嘉手里，露出爽朗的笑。

“数学组有老师结婚，今天早上带过来的喜糖，我没来得及吃，看谢嘉你这么有上进心，鼓励你一下！继续加油！”

谢嘉低头看，阿尔卑斯，大白兔奶糖，德芙巧克力……全是她喜欢吃的。

她忽然想到高一有一次被鲁一萍喊去当苦力，分拣全年级的英语答题卡。当时他们几个人蹲在地上整理了快一个小时，腿都麻了。

鲁一萍也是像这样，给了他们一人一把糖。到她这里的时候，鲁一萍突然说糖不够了，只有瓜子，问她要不要。

谢嘉不喜欢吃瓜子，摇头拒绝了她。糖确实是没有了，但后来偶尔回想起这件事，谢嘉还是觉得，这又何尝不算对她的无形针对呢？

看着手中满满当当的糖，谢嘉心里五味杂陈。

高二（20）班的班主任为什么是鲁一萍？

要是康朗朗是他们班的班主任该多好。

“谢嘉，空间向量的那几个题，我待会上课再讲一遍。”康朗朗郑重其事地说，“有不懂的尽管问我，不要害羞！除了星期天我公休，可能不在办公室，其他时间我一直在。”

“有不开心的事情也可以找我倾诉，我不会告诉鲁老师的。”

康朗朗冲她眨眨眼，继续说——

“我也是从你们这个阶段过来的，我知道。上高中压力大，作业多，难免会情绪失控，很正常。”

“要学会自我调节，劳逸结合。学累了就休息会儿，身体最重要。现在才高二，慢慢来，一切都来得及。”

“你跟着老师的进度来，千万不要慌，认真听讲，做练习册，你学政治的应该知道，从量变到质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吧？”

“慢慢来，坚持下去，加油！我很看好你！”

康朗朗说了这么多，是怕她哪天想不开从楼上跳下去吧。

谢嘉想，他真的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老师。

虽然一句都没安慰到点上，但谢嘉的心情好了很多。她鼻头红红的，眨着泪眼，对康朗朗傻笑。

“好了，看你又恢复到充满活力的样子，我就放心了！”康朗朗说完还贴心的递给她几张卫生纸，“再去厕所洗洗脸吧，待会上课别哭了啊！”

“知道了，谢谢老师。”

谢嘉小声道谢后，逃也似的奔向厕所。

自己刚才的样子肯定非常蠢，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也难怪康朗朗一看她就想笑。

“吃点东西就不难受了。”

康朗朗递糖时说的话回荡在谢嘉耳边，她总觉得哪里似曾相识，好像不久前，有个人对她讲过类似的话。

“吃饱了就不哭了。”

脑海里浮现出同桌的脸，和她圆圆的字。

写字好看，情绪稳定，待人大方，性格细致——

原来温柔的人，身上是有很多共通之处的。

谢嘉边洗脸边想。

还有江一诵，林介衫，叶轻……

其实仔细一想，老天对她也不算很差啦。

迄今为止，面对成长的不同阶段，她结识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

在自己最差，最不感兴趣的科目上，遇到了最负责，最有耐心的老师。

如今又有了一个内敛且温暖的同桌。

长路漫漫，并肩同行。

没感慨多久，谢嘉猛地想起来，康朗朗好像是说，要把那些题再讲一遍？

妈呀，里面有几个题非常弱智，康朗朗还说要讲给她听，不会把她当智障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