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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chapter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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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chapter7
        
    “兰生姐,其实我见过你。”
“很小的时候。”
“啊……那我们还挺有缘。”
陈兰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盯着眼前的女孩子,努力搜寻回忆,最后放弃了,叫她继续说下去。
见过也很正常,十几年里那么多过客,她不可能记住所有人,本来脑子就不够用,她现在是一个纯粹的低能量废柴,过着不需要意义的人生,也不承接别人赋予的意义。
这样很舒服。
“你追着一个把我惹哭的男生跑,说要把他打死,后来他看见你立马扭头就走。”
有这回事…吗。
陈兰生眯着眼睛,藏起颤抖不止的手,准备杀人灭口。
“你还爬树去摘人家树上长好的水果,被人家看见了,然后逃走了。”
唐毓止嘴巴里还嚼着冰激凌,认真地看着她,掰起手指就是谴责,势必要让兰生姐勇于直面自己遗弃她的恶行。
“人家追不上你。”
陈兰生惊了,忘记自己要杀人灭口。
确实有这棵树……这家的主人当时在窗口非常愤怒地呼喊他们几个没有公德心,她和几个人笑得肚子疼,回公园瓜分那个水果,结果被酸死了。
外婆找到她的时候她被酸得满脸法令纹,揪着她婴儿肥的脸好笑地说她怎么坏成这样的。
忘了是李子橘子还是什么,好像是青橘。
她后来看见青橘就摇头。
陈兰生拿出一根唐毓止忘记带走,被自己好心收留的烟,转头看向窗外,深沉地思考,顺带复盘,自己前半生的人生大事。
你还这个那个巴拉巴拉省略号每次都要教唆我。
兰生姐想,你知道得太多了。
她小时候真是个有勇有谋的好孩子,非常具有冒险精神。
虽然冒险精神不在了,但不影响她有点心思全用来对付催她努力她又不能直接骂的。
经过高一的艰苦磨练,陈兰生的茶艺炉火纯青,她高一瞎编乱造的过往经历简直见者心痛听者落泪。
“你还带我翻墙,墙对面是一条河,不让去的。”
陈兰生突然迟钝,眨了眨眼睛。
这个地方她又想起来了,有一堆废弃木板堆着,很好上去……
不就是跨了一步吗,那墙很矮的啊,就是坐上去看底下的时候有点害怕,她当时为了装逼直接321跳了。
脚底板巨痛,腿都是麻的,她蹲在地上痛地眼泪直流,导致后来一度不敢乘坐下楼电梯,恐高症愈渐严重。
但她真的不记得唐毓止了,那些事情她都是跟小区里一个生下来就认识的朋友一起做的,追着男生打也是。
那朋友是个乖乖女,每次都只是看着,坐在原地等着陈兰生回来找。
她们后来没再联系,那女生今年应该大一,跟她同届,大一岁。
“你还偷偷帮我写数学的加减法作业让我不要告诉我家里人,就为了带我出去买辣条。”
陈兰生有点麻了,难为唐毓止能记住这么多,她把烟头捻在地上,随手拿起一个包装袋拆开递给唐毓止。
“吃。吃不完带走。”
吃都堵不上小朋友的嘴。
学校的菜卖相难看,学生吃相难看,吃进去的油水倒是不少。
都是垃圾食品,还不如吃点让人爽的。
“那个男生…呃,我为什么打他?”
“他说我是肥婆,长得丑,说你是暴力女。”
“你追着他让他给我道歉,说他跟他爹一脉相承,生下来就是垃圾,连一个老师的小红花都拿不到。”
烟雾很难散出去,两个人的轮廓都看不太清晰,陈兰生的眼睛明明灭灭。
她在听,她忘记了很多事,所以她现在只想听,即使这完全像是另一个人的故事。
直到唐毓止说出小男孩那些恶毒的话,陈兰生哽了一下。
年轻的时候吃尽红利,被一众蠢货捧到不知天高地厚,上了年纪开始宣扬自己郁郁不得志,酒杯一拿自认李太白,面对理据的手段只有破口大骂和抡起油腻飘飘然的手掌质问弱者你再说一句试试。
所以那些好父亲也是这么教儿子的,按着自己的标准发明了泼妇一词。吵架无需口才,只要拿标签以海豚音的分贝一贴,他们就高昂着头以为胜利了。
所有标签都是他们自己。
一群没什么功劳的,不当害虫就算不错,高谈阔论吹嘘几句也行,反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不然哪来的机会给她出头?
陈兰生笑地很冷,寒光钻进瞳孔,跟着野心一起被她按住迫不及待的头,乖乖盘旋在河底冬眠。
“我搬走的时候兰生姐上小学。家里破产了,我爸好赌,我妈拿钱去贴这个无底洞,最后实在没钱了,只能把我扔在一个破房子里,让奶奶管我,奶奶收破烂供我上学,我自己偷偷申请了贫困补助,她不让我申,怕老师看不起。”
“那你爸妈人呢?”
她不置可否,仰着头享受,任凭烟雾在胸腔里环绕,飘散,腐蚀自己本就不算强健的心肺,听不清耳边低低的啜泣。
“不想还债,跳楼了,我妈殉情。我有个手机,二手的,我妈临死前给我收的。她让我……多交点朋友,乖乖上学,照顾好奶奶,不要谈恋爱,也不要结婚,她下辈子也不想结婚。”
“奶奶凌晨才回家,明天我要回学校的,初三不放假,”唐毓止擦干净手,终于愿意拿出口袋里那个破破烂烂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快十二点,她笑了笑,说,“姐姐,我还能在这里呆两个小时,我有钱,会自己打车,你不用送我。”
“我想见你,一直见你,兰生姐,可不可以不要再忘记我了。”
傻孩子,怎么会呢。
姐姐转头就把你扔在这儿,怎么会记得你。
陈兰生只是随手揽过对方的肩,她的手臂很长,长到足够让唐毓止感受到自己怀抱的温热和暖流。
可完全看不见她拿着火机的手在自己的发丝旁试探着点燃,一下又一下。
唐毓止太单纯了。
火光映衬不出陈兰生无动于衷的瞳孔,她觉得这样好有意思,听着对方毫无保留倾诉再设法摧毁的感觉,好有意思。
陈青云当初也是这么看她的吧?
她看似到现在才大彻大悟,然后惋惜地叹一口气,身在曹营心在汉。
小朋友还在叭叭叭,她真想让她小嘴巴闭起来。
她说,兰生姐,你忘记我是应该的,我小时候实在长得不好看。
你从小朋友就有好多,可是现在为什么好痛苦,看起来就好痛苦,瘦得只剩皮包骨了,你要多吃饭,不然你家里人怎么办呢,我觉得他们很爱你。
什么呀,就想着情情爱爱的,多磕碜。
我一直想有个哥哥,我小时候见过你哥哥,他每次回家都会给你带吃的,偶尔看见我,他还跟我打招呼,看起来可高兴了。
爷爷奶奶可高兴了,还给我爱吃的喜之郎果冻。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我看不懂,但是觉得你好幸福,你就应该这样的,你为什么会不开心?
她说,兰生姐,人为什么要活着呢,我一直都没有人管,为什么要活着呢。
问得好,小同志觉悟特别高,有当哲学家的潜质。
兰生姐,兰生姐。
哦,兰生姐听到了,兰生姐玩她肥嘟嘟的脸玩得不亦乐乎。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想跟爸爸妈妈一起走。”
最后,唐毓止完全埋在陈兰生的怀里,痛哭流涕,心想兰生姐讨厌她也没关系。
她说得太多了,这些话不应该告诉一个已经把她忘记的姐姐,她可以现在就离开这里。
唉,好麻烦。
小朋友想不开会连累自己,否则她当然懒得管。
谁还没点苦水了,再说能完完整整地活完一个人生,说不定也是为了筛选什么东西。
陈兰生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了。
“唐毓止,你出事了姐姐会被警察抓起来。”
她一下一下摸着唐毓止的头发,很温柔,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波澜,除了纯粹地可怜,和必须让她活下去的职责。
“警察会让你活下去,这是他们的工作,不管你他们会被开除。如果你不见了,你奶奶就会求着他们找到你,然后听说你跟爸爸妈妈一起走了,就会来质问我是不是人贩子。”
“唐毓止,如果你想让我高兴,就不要给姐姐带来麻烦。”
外面开始打雷了,轰隆隆地,很大声,雨水铺天盖地地来,淹死一些不该出现的哭吼,洗涮公路上悄无声息留下的好多血。
“我想自杀,你们拦得住吗?这回把我拉过来就好了?不还是有下回?”
小姑娘强撑着冷静坐在桌子对面,化着全妆,说话带刺。
她觉得自己什么都看透了,要给自己做法超度。
“救人是我们的职责,仅此而已,小姑娘,警察的工作就是这样。”
老警察跟她互不理解,看对方的眼神都像在看傻逼,但还是非常无奈地“尽职尽责”扯淡很久。
从刚想去洗个澡就接到了电话说有人想不开,让他赶紧过来看看,到自己是退役下来的,每天通勤两小时,市中心买不起房子,案件又多得吓死个人,全年无休,手机里除了微信什么都没有,购物软件都没有。
说白了就是有啥大不了的,我一个牛马还没寻思这些呢家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小姑娘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陈兰生说不出前因后果还不会让她走,只好泪眼汪汪地编出一套因为爱情,转头就想管得真他妈多。
极端情绪又不是我造成的,那么多为非作歹不管管起一个“受害人”来了。
没用的东西,到底是谁在信这些人,她也是搞不懂。
一堆人捧起来一个不让反驳的权威机构在里面看得云里雾里,看得人还以为穿身衣服就能敲槌子。
她无情冷笑,默默吐槽这群人模狗样的先管好自己吧,天天被人当狗使唤,宠物狗还住别墅呢。
老警察口干舌燥,终于出了这个谈话的房间,跟外面的人说没事了。
妈妈冲进来抱住她,亲她的额头说没事了,陈兰生忍住想推开她的冲动,头也不回走在前面。
陈兰生心里毫无波澜,她只想要钱,如果自己有钱三天两头飞出去度假全球各地说走就走,还会变成这个鬼样子?
感情算个吊,谈恋爱都说不能有情饮水饱,怎么一到家里就宽容了?装大度还是真大度。
生出来以后光打钱不行吗,谈什么感情,死了都一样,又不是她选择要来的,没钱生个屁。
要什么没什么,真是倒霉透了。
她从回忆里猛然回过神,警察絮絮叨叨地跟她确认笔录没问题,无奈地告诉她那个老头精神不正常,只能打电话让他们家里管管好。
这次是性骚扰。
陈兰生没什么表情,只觉得果然如此。
谁报的警就怪到谁头上,毕竟是报警人增加的工作量,他们不就是这样想的?
不然呢。
她想吐。
“小姑娘也是,大晚上的尽量别出门,以后不要走小路了。”
她裹紧衣服回家的路上,开电瓶车的男人不怀好意地打量她穿的连衣裙,说她出个门穿得挺漂亮。
陈兰生眼神突然凶狠起来,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又陷入以前的梦里去了,完全没听见唐毓止后来说了什么。
反正很悲惨,同一个地方,经历都没点新鲜的,也真是见鬼。
难为唐毓止能撑到现在,不过这些跟她没关系,赶紧撇清关系算了。
她说:“唐毓止,活着吧,带着恨活下去也好,只要不是无动于衷就没关系,你爱怎么活怎么活。”
“不想上学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天两天的,出去走走也行。”
“老师欺负你你就掀桌子不干了,同学骂你你就一巴掌打回去。处分都是吓吓你们这些听话的,长大就会觉得那张纸什么都不是,反正你先活着再说,行吗?”
呃,大概安抚好了?话糙理不糙啊。
陈兰生想了想,以防万一,点着她的脑袋又做出一个遥遥无期的承诺。
“上高中,上大学,姐姐在上海,等你考上大学,我去找你,我请你吃饭。”
她在指节上绕着唐毓止的头发
唐毓止不哭了,她乖乖说好,其实有点云里雾里,但是她记住了,姐姐在上海等她,她死了姐姐会有麻烦。
她记住了。
一堆垃圾食品最后被扔进了垃圾桶。
唐毓止还是不肯让陈兰生送她,她没有微信,只能留了陈兰生的电话,说自己会去复旦找她。
陈兰生给那个很多裂痕的滴滴界面拍了照,跟她一起下楼,把房间里一把应急的伞塞给唐毓止,看着她上车。
“我欠兰生姐一根烟,我记得的。”
陈兰生想,这算结束吗?
在她看来,是算的。
她很多年都不会去上海,就算名字是对的,唐毓止还是找不到她,找不到南方读大学的陈兰生。
一包烟在雨里,被浸烂了,公路上随时会有车来把它碾成碎屑,从里脏到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