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成,我们要在镇上住多久?”...
妻子方静问了个大难题。
他无法回答。
他感到了厌恶,女人不喜欢住在镇上,她像大多数其他女人一样,爱住在城里。
城市有一切生活所需,但这不是由韩成来决定的,他猜,方静一定对此话题酝酿许久了,在一到两个问题间徘徊不定,可是在抵达高家镇之前,她始终会挑一个来问的。
不管是哪种问话方式,韩成都不喜欢。
哥哥去世了,尸体被连捅三十多刀,是用美工刀杀死的,很残忍。
警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就说过,很可能是他的侄子童童干的。
他不信,一个七岁大的孩子,能杀了自己的父亲,这多令人费解,他实在想象不出那画面。
来之前,韩成就认定,哥哥的死跟童童无关。
警方只提供了两个百分百确切的消息,一个是哥哥死了,一个是童童失踪了。
公安人员在高家镇搜索了一整天,没有发现童童。
也许,那孩子是被凶手给拐走了,总有一些畜生喜欢拐卖儿童。
前天,他还去过公安局,看到了照片和尸体,哥哥的伤口大部分在胸口以上,法医验证的结果是:凶手是以平行高度谋杀了他的哥哥。
刀片入身的角度,不是斜角向上,而是平行线。
这意味着,凶手至少是个和韩重元同样身高的人。
警方给出的解释是,那刀片上没有指纹,他们不过是根据邻里间提供的说法来揣测,说韩重元临死前,家里没去过人,有人听见他冲儿子大喊大叫,然后……就是尸体和走丢的孩子。
哥哥死了,他得找到童童。
也许童童还在镇上。
也许……
‘也许’就是希望。
“韩成,你侄子要是被人贩子给拐走了,那就肯定不在镇上了。”
韩成呼出闷气,一边点烟、一边开车。
很久以前,跟方静没有结婚的时候,他就这样发泄过,他答应过方静,一辈子都会不会对她动粗,所以抽烟、呼出闷气,还有摔东西,算是他最男人的抗议了。
“别抽烟,当着孩子的面,你得做榜样。”
是的,曾经和现在已经不一样了,车后是女儿小雅,孩子小,对烟味敏感,他该旅行当父亲的责任。
方静沉默了几秒,又来絮絮叨叨:“你能别抽烟么?难闻死了。”
他把只瞅了一口的香烟丢出窗外,从后视镜看了眼女儿稚嫩的脸,接着专心开车:“那你能别那么唠叨么?我必须找到童童,不然我哥都闭不上眼。”
“可小雅已经5岁了,她需要上学。”
“幼儿园而已,没那么重要。”
“很重要,幼教是能影响到人一生的,女儿要贵养,你不懂么?”
“呵,你懂你懂。”
他再次呼出闷气,头都大了。
方静不愿意来,可她怀孕了,无人照看。
她老家是山区的,父母早亡,跟奶奶过的,结婚的时候,奶奶也去世了。
女儿要上学,她又要养胎,刚怀孕不到一个月,她想为韩成生个儿子。
从结婚的时候,韩成就没这样的要求,女儿挺好的,可女人总是喋喋不休。
大概是山区人的怪毛病,总认为该有个男孩,她还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丈夫身上。
拜托拜托,那是你自己的想法,好么。
他们在城里一直是租房子住,把省下来的钱用作生活所需了。
想要一个房子,他们早就这么认为。
住在镇上不好么?
哥哥没了,他有权得到那房子。
“我们就住在镇上吧。”
“不行!”
她突然声音抬高,仿佛丈夫说的是住在深山老林里。
韩成:“你有那么紧张么,我哥哥的房子装修过,非常不错,现在城里人都指望去农村住,咱们等于捡了个大便宜,孩子要上学,我开车接送,你正好也能安心养胎。”
“我说了,不行,我费了多大力气才到城里,你现在想让我再回到农村?”
“那是镇子,不是农村。”
“能差多少?你可以把你哥哥的房子给卖了,然后再搬到城里去,我可以买二十年前的旧房子,哪怕是二手的,但我绝不会去乡下住。”
恐怕,由不得你不同意,一家之主还轮不到你当。
快到镇子的时候,方静又一次发表意见:“那房子死过人,我不想让小雅住在哪里。”
“那是我哥,我亲哥,你怕什么?你少拿这些话来说事,我非常讨厌你这点,你总是旁敲侧击,就是不说自己的问题,好像全天下的道理都在你这边。”
车子进镇了。
小雅扒着车窗,看外面的房子:“爸爸妈妈,这里真好玩。”
女儿的话一下就让韩成来了底气,他笑着:“瞧,咱们女儿最有主见了。”
“她懂什么,你别拿她来说事。”
随便吧,反正韩成要待在这儿。
他是做网络销售的,有电脑、有网络,在哪儿都能干活。
高家镇是四条宽阔的大道连接起来,像个巨大的十字架贴在镇子中心,两旁有很多小路可以进去,如果从天上看下来,这个镇子的全貌就是一个接近四方形的居住地,中间的十字架,让它变成了一个‘田’字。
哥哥家靠近镇中心,方静很清晰的看到了镇子中央的那口井。
它,
可真大,
被人清扫过,很干净。
“好大的井,直径得有一百五十公分吧?”
韩成:“两百五十公分。”
“那么大?全镇的人都用它?”
“不是,那口井没人用。”
“没人用?”
得,她又变成问题老婆了,喋喋不休,像个孩子。
这事解释起来需要很长时间,韩成没力气,他只想乘天黑之前把车上的东西收拾到‘家’里去,然后洗个澡,跟着打开电脑工作。
不对,先一个要了解的,是童童,直接工作会让人良心不安。
好歹,他得找几个知情人问一问。
“下车吧,你慢点儿。”
小雅:“爸爸,我帮你搬东西吧。”
“好啊,但只许搬最轻的、最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