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故事 第186章 第186章

农村里的日子，繁杂又细碎，懒散且闲适。转眼之间，早又进了腊月的门。原来，自搭郑兰花坐下月之后，看月来的亲戚就没有断过，隔三间五就有来的人，——今个不是赵家人的亲戚；明个就是张家人的亲戚；说不定后个，就又是郑家人的亲戚；大后个又是外婆家来的人。说到底是添了人口了，赵四一家是既幸福又忙碌。赵有财蹲下就搭不上手，当忙了加个炉子，填个炕，洗个尿布子，干个诸如此类的粗笨活。再多的都教妈妈承包掉了，说下来这个人就最忙，又要给媳妇子熬米汤；又要给月娃娃换尿布；尕娃拉了粑粑还要给擦屁屁……又加是个双胞胎，实话就忙不闲。但凡郑兰花一动手，她首先就拦挡到头里了，大小的活都不让媳妇子干，“潲子，说话音儿的月子底里！听妈的话，赶紧过去躺下缓着！这些活我就干掉了，你但是不注意，万一落下个毛病子，就是一辈子的害呀！”人家的屋里，过来过去的捞毛活就多得很。看月来的亲戚是女客，只要来就免不了她招呼。天天儿一次的洗尿布子，就够数儿了。再不要说几天一次的洗衣裳了，不管是娃娃的，还是大人的，都得从她的手里过。一月之后，才感觉轻松了些许。

结果到了腊八日，天爷又变掉了，阴沉沉的，风也冷的受不住。早晨吃罢时节不大，也才把料拌好羊喂给出来，庄子里的老光棍崔大，领的尕娃们收煤块子来了，立到门外头喊：“一家子最少两块子，众人拾柴火焰高，垒上个腊八火了把一年的霉运送一下！再就火放着，地下那些无家可归的，没儿没女的，胡乱游荡的，饥寒交迫的，诸多孤魂野鬼，路过的时候可以烤一下，相当于就感受到人间的温暖了，再也不‘怪了这个怪那个’了，只要庄子里安稳了，人家才能安稳，才能过上一个好年。”赵四听了一笑，“你稍微等一下我给你抱去！”说完进去，一抱子拤出来了五块子，放到崔大的架子车里了，问他：“崔大爸今个辛苦了，你看这么冷的天爷，为了众人的事情，亲自儿挨门门收来了！”崔大是个高个子，穿的虽然单薄，但干事从来不马虎，尤其是垒腊八火，他就相当于是“火长”，谁要是耍奸弄巧不按规矩办事，他能咕儿叨儿问候你半日子，人们总结下的：“这个人的命不行，但是命好些，当上个啥，其实对人最公平。”后头就摸着他的脾性了，干脆再不过问，直接把这件事交给他办去。崔大爸是个方模样子圆眼睛，说开话声音哑叭叭的，好听的话不会说：“哎哟，啥事也得有人干！大事我天生干不了；像这种小事，我还是可以的。”赵四听了忙忙地应承，“就是，干啥也得个出头的人。”实话赶住后晌，火早早儿放着了，庄子里的人也陆儿续儿出来了，烧纸的，放炮的，献盘的，奠酒的，都就乐呵呵地聚到一搭里了。年轻人的点戏儿多，一个问：“这么大的堆垛，这么旺的火焰，也不知是谁架下的？”一个说：“还能有谁？除非是崔大爷才有这么好的手艺。”仪式举行完，小伙子们赶紧把酒倒满了，“当仁不让，先有崔大爷，后有再的人，必定得喝两个酒！”崔大爷乐滋滋的，多的话没有，端起来先祭天祭地，后一饮而尽。围的人都喊：“四季发财，再喝上两个！”崔大爷感觉浑身儿都热了，恭敬不如从命，又端了两个。“六六大顺，再喝上两个！”又喝了两个。“八福长寿，再喝上两个！”崔大爷乐滋滋，这么壮的啤酒杯子，一杯子差不多一两，感觉事实也咽不下去了，但是这么多人这么抬举他，勉为其难，就又喝了两个。接下来划拳的，喝酒的，才说正式开始了。妇女们就载歌载舞，欢庆腊八。赵有财也玩红火来了，何家的婶婶看见了，悄悄问他：“你的媳妇子有两个月了吧？”说：“到今个就实话两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