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会议室的落地窗,在光洁的长桌上投下几何形的光斑。
陆星眠坐在主位,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目光平静地落在对面。
晋淮正在讲解IP合作的细节。
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牛津纺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线条干净的手腕。头发依旧没有刻意打理,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随着他讲解时微微倾身的动作轻轻晃动。
“……所以,在这个场景里,星眠哥的角色需要表现出一种温柔的破碎感。”
晋淮的声音清澈温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诚恳:
“不是真的脆弱,而是那种……明明已经站在巅峰,却因为某个执念,流露出瞬间的、让人心碎的柔软。”
他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陆星眠,眼神专注干净,像在探讨一个纯粹的学术问题。
阿辰坐在陆星眠侧后方,手里拿着录音笔,视线在晋淮和陆星眠之间来回移动,试图捕捉任何异常。
但什么都没有。
晋淮的表现完美无瑕——专业、投入、态度谦逊有礼。他甚至提前准备了三种不同风格的方案草图,用平板电脑一一展示,每个细节都考虑周到。
“晋先生对角色理解得很透彻。”
陆星眠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不过温柔的破碎感……这种情绪不太好把握。太过了会显得矫情,太浅了又立不住。”
“我明白。”晋淮点头,身体微微前倾,这个动作让他和陆星眠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一些,“所以我建议,可以从一些细微的肢体语言入手,比如……”
他忽然站起身,绕过会议桌,走到陆星眠身侧。
阿辰的神经瞬间绷紧。
晋淮却只是自然地俯身,指向平板屏幕上定格的画面——那是陆星眠某次演唱会的现场照片,他正微微仰头,眼尾泛红,右耳后的银钉在追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就像这里。”晋淮的声音很近,带着一点温热的气息,落在陆星眠耳侧:
“星眠哥仰头时,喉结会有一个很轻的滚动。这个动作本身是无意识的,但配合眼尾的红和银钉的光……就会形成那种强撑的脆弱。”
他说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自己脖颈间比划了一下,指尖擦过喉结的位置。
然后,他的手很自然地落下,轻轻搭在了陆星眠座椅的扶手上。
不是触碰陆星眠本人。
只是搭在扶手上,指尖距离陆星眠放在扶手上的手,只有不到两厘米的距离。
一个看似随意、实则充满了微妙侵占意味的姿态。
陆星眠没有动。
他甚至没有侧头去看晋淮,目光依然落在平板上,只是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细微声响。
阿辰握着录音笔的手心开始冒汗。
他紧紧盯着晋淮搭在扶手上的那只手——指节修长,皮肤白皙,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那是一双养尊处优的、艺术家的手。
可阿辰却莫名觉得,那双手像是随时会收紧,扼住什么脆弱的咽喉。
“还有这里。”晋淮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另一只手伸过来,指尖在屏幕上一划,切换到另一张照片。
这次是陆星眠坐在后台化妆间的侧影。他微微垂着眼,正在让化妆师补妆,侧脸线条在暖黄的灯光下柔和得不可思议,而右耳后的银钉,却在阴影里闪着冷冽的光。
“光与影的对比。”晋淮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欣赏,“星眠哥的骨相太完美了,光影打上去,每一道转折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艺术品。尤其是这里……”
他的指尖,这次轻轻点在了屏幕里陆星眠的锁骨位置。
“锁骨的凹陷,在侧光下会形成一道很浅的阴影。这个阴影的弧度……”
晋淮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像在说什么秘密:“会让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移,想象衬衫领口下面的皮肤,是什么样的温度。”
这话已经越界了。
从一个合作方、一个后辈的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暧昧的、近乎冒犯的私密感。
阿辰的呼吸屏住了。
陆星眠终于侧过头,看向晋淮。
两人的距离很近。晋淮俯着身,陆星眠仰着脸,四目相对。
晋淮的眼睛很干净,瞳孔是浅褐色,在晨光下透出一种琥珀般的质感。此刻,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淫邪或僭越,只有纯粹的、对美的欣赏和探究。
他看起来,真的只是在认真分析角色和光影。
“晋先生观察得很仔细。”陆星眠开口,声音平静无波,“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
晋淮笑了,嘴角那两个梨涡又露出来,看起来干净又温暖。
“因为星眠哥值得。”他说,语气真诚得让人心头发软:
“你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创作蓝本。每一寸骨相,每一道光影,每一次呼吸的节奏,都像是被精心设计过的艺术品。能和你合作,是我的荣幸。”
他说着,搭在扶手上的那只手,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几乎是无意识的。
指尖的侧面,轻轻擦过了陆星眠的手背。
只是一瞬间的接触。
皮肤的温度,指尖的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在接触的瞬间炸开,又迅速消失。
晋淮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了手,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对、对不起……”他慌乱地直起身,退后半步,脸上的表情有些无措,“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他看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神躲闪,脸颊泛红,连说话都磕巴了。
和刚才那个专业、敏锐、甚至有些强势地分析着锁骨阴影的人,判若两人。
陆星眠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他轻轻勾起唇角,那是一个很淡的、没什么温度的笑。
“没事。”他说,收回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刚才被擦过的手背,“继续吧。”
晋淮松了口气,重新坐回对面的位置,继续讲解方案。但他的耳朵依旧红着,讲解时偶尔会卡壳,眼神也不太敢直视陆星眠,看起来是真的害羞了。
阿辰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也许……真的是他想多了?
也许晋淮真的只是个有点笨拙、容易害羞、却又对艺术极度痴迷的年轻创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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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在中午前结束。
晋淮收拾好平板和文件,站起身,对陆星眠微微鞠躬:“谢谢星眠哥今天抽时间。方案我会根据今天的讨论再调整一遍,明天发给你过目。”
“辛苦了。”陆星眠点头。
晋淮离开会议室,脚步轻快,背影看起来甚至有些雀跃。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阿辰才走到陆星眠身边,压低声音:“哥,刚才……”
“录音给我。”陆星眠打断他。
阿辰连忙递上录音笔。
陆星眠戴上耳机,快进到晋淮俯身靠近、指尖擦过他手背的那一段。
他闭上眼睛,仔细听。
耳机里,晋淮的声音清澈温和,带着一点年轻人特有的清朗。他的呼吸很平稳,语速适中,情绪饱满但不激烈。
但在那个指尖擦过的瞬间——
陆星眠听到了。
极其细微的、几乎被呼吸声掩盖的——
一声极轻的、满足的喟叹。
像饥渴的旅人,终于尝到了一滴甘泉。
陆星眠睁开眼睛,摘下耳机,看向阿辰:“你觉得他是故意的吗?”
阿辰犹豫了一下:“看起来……不像。他反应很真实,害羞得耳朵都红了。而且,如果他是故意的,为什么要选在会议室、当着我的面做这种事?”
“是啊。”陆星眠轻轻摩挲着录音笔冰凉的金属外壳,眼神幽深,“为什么要选在这种场合?”
因为安全。
因为合理。
因为越是公开的场合,越细微的触碰,越容易被解读为“意外”或“无心”。
而那种“无意间”的侵占和试探,所带来的隐秘快感……对于某些疯子来说,可能比私下的侵犯更刺激。
陆星眠将录音笔扔回给阿辰:“备份一份,原件给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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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陆星眠回到别墅。
沈洛已经在一楼客厅等他。
他今天换了身深蓝色的西装,配银灰色领带,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沉稳冷峻。看见陆星眠进来,他放下手里的平板,站起身。
“星眠。”沈洛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平稳,“安保公司下午来做了全面检测。报告在这里。”
他递过来一个文件夹。
陆星眠接过,随手翻看。报告很详细,列出了所有设备的运行状态、可能的漏洞、以及升级建议。
结论是:系统本身没有问题,但如果有人能同时绕过门禁、监控和移动侦测,那对方的技术水平,已经超过了普通安保公司的应对范围。
“也就是说,”陆星眠合上文件夹,看向沈洛,“要么是顶级黑客,要么是内部人员。”
沈洛点头,表情凝重:“我更倾向于后者。因为黑客入侵会留下痕迹,但这次……太干净了。”
他说这话时,目光坦然地迎视着陆星眠,没有任何闪躲。
陆星眠静静看着他,忽然问:“沈哥,你觉得晋淮这个人怎么样?”
沈洛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陆星眠会突然问这个。他推了推眼镜,思考了几秒,才开口:“从专业角度看,他对IP的理解很透彻,审美在线,提出的方案也很有价值。从为人处世看……谦逊有礼,细心周到,是那种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年轻人。”
评价客观,不带任何个人情绪。
“有礼是吗。”陆星眠轻轻勾起唇角,“可是,今天开会的时候,他靠我靠得很近。”
沈洛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凝固。
很细微。
但陆星眠捕捉到了。
那是一种……混合了惊讶、不悦、和某种更深层情绪的僵硬。虽然很快就被惯常的平静掩盖,但那瞬间的裂痕,真实存在。
“是吗?”沈洛的声音依然平稳,但语速比刚才慢了一些,“可能是讨论方案太投入了。年轻人,有时候会把握不好分寸。”
“嗯。”陆星眠点头,转身往楼梯走,“我也觉得是。毕竟……他只是个合作方,还是个晚辈。”
他说这话时,语气很轻,像在自言自语。
但沈洛听清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陆星眠上楼的背影,很久没有动。
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握成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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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点。
别墅陷入沉睡。只有走廊的夜灯还亮着微弱的光。
沈洛的房间里没有开灯。
他坐在书桌前,面前是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分屏显示着十几个监控画面——客厅、走廊、庭院、甚至……陆星眠卧室门口的影像。
当然,卧室内部的监控权限已经转移,他看不到了。
但他有别的办法。
沈洛戴上耳机,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敲击。
一段音频开始播放。
是今天会议室里的录音。
阿辰备份的那份,在传输过程中,被他悄无声息地复制了一份。
耳机里,晋淮的声音清澈温和,正在讲解“温柔的破碎感”。然后是脚步声,衣料摩擦声,呼吸声……
沈洛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他听到了晋淮俯身时,衣料擦过椅背的声音。
听到了晋淮的呼吸,落在陆星眠耳侧的、温热的气息。
听到了晋淮指尖擦过陆星眠手背时,那一瞬间细微的皮肤摩擦声。
还有……
晋淮那声极轻的、满足的喟叹。
沈洛猛地睁开眼睛。
眼底是一片冰冷的、压抑的暗色。
他快进音频,反复听那段触碰的片段。一遍,两遍,三遍……
每一次,他都能清晰地听到晋淮的呼吸,在触碰的瞬间,有了一刹那的停滞和加重。
那不是无意。
那是刻意压制后的、满足的颤栗。
沈洛摘下耳机,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黑暗中,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眼前浮现出今天下午,陆星眠说起“他靠我靠得很近”时,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还有陆星眠上楼的背影。
那截在衬衫下摆若隐若现的腰线。
那枚在光下闪着冷冽银光的耳钉。
那副总是带着三分慵懒、七分疏离的、让人疯狂的模样。
沈洛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房间的衣柜前,输入密码,打开了最里层的暗格。
暗格里,整齐地摆放着几十个透明的密封袋。
每个袋子上都贴着标签,写着日期和简要说明。
「2023.11.05 - 彩排后毛巾(汗渍)」
「2023.11.12- 签名笔(指尖温度残留)」
「2023.11.20- 休息室茶杯边缘(唇印)」
「2023.12.01- 舞台服装纤维样本(腋下部位)」
……
最新的一袋,标签上写着:「2023.12.15 - 卧室床单纤维(侧腰位置)」。
那是昨晚,他潜入陆星眠房间后,从床单上剪下的一小块布料。
沈洛拿起那个密封袋,凑到眼前。
黑暗中,他看不清布料的具体颜色和纹理,但他记得——那是浅灰色的埃及棉,触感细腻柔软,带着陆星眠惯用的雪松香薰的味道,还有……昨夜高烧时,渗出的、微咸的汗渍。
他闭上眼睛,将密封袋紧紧贴在鼻尖。
深深吸气。
仿佛还能闻到那股混合着雪松、白栀、汗水和……陆星眠皮肤本身温热气息的味道。
那是他的。
只能是他的。
沈洛的呼吸越来越急,另一只手伸向自己的皮带扣。
金属扣清脆的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脑海里,是晋淮俯身靠近陆星眠的画面。
是晋淮的指尖,擦过陆星眠手背的画面。
是晋淮那声满足的喟叹。
还有……陆星眠说起这件事时,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只是个合作方……”
“还是个晚辈……”
沈洛的牙齿咬紧了。
黑暗中,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眼镜滑到了鼻梁下端,镜片后的眼睛紧闭着,睫毛剧烈颤抖。
脑海里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昨夜——
陆星眠躺在床上,高烧昏迷,衬衫凌乱,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粉。
身体剧烈颤抖,然后,彻底松懈下来。
良久,他才缓缓直起身,摘下眼镜,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
然后,他重新看向那个密封袋。
眼神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和理智。
只是那冷静的深处,翻涌着更黑暗、更粘稠的东西。
晋淮。
那个看起来温润无害的年轻人。
他也配碰陆星眠?
他也配用那种眼神看他?用那种语气说他?用那种方式……触碰他?
沈洛将密封袋小心地放回暗格,锁好。
然后,他坐回书桌前,打开另一个加密文件。
里面是晋淮的全部资料——从出生到现在,所有能查到的信息。
沈洛的目光,落在其中一行上:
「晋淮,2019年夏季,曾因“情绪失控”在南城第三医院心理科就诊三个月。主治医师:陈文远。诊断记录加密,权限不足。」
心理科。
就诊三个月。
沈洛轻轻勾起唇角,那是一个冰冷而残忍的笑。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他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冷静,“帮我查一个人。南城第三医院,心理科,陈文远医生,2019年夏季的所有就诊记录。对,用最高权限。钱不是问题。”
挂断电话,沈洛看向屏幕上晋淮的照片。
照片里的年轻人笑容干净温暖,眼神清澈,看起来人畜无害。
“小朋友。”沈洛轻声自语,指尖在屏幕上晋淮的脸颊位置轻轻划过,“有些东西,不是你能碰的。”
“碰了,就要付出代价。”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
别墅里一片寂静。
但某些东西,已经在暗处开始滋生、蔓延。
像霉菌,像毒藤,像黑暗中悄然睁开的、无数双贪婪的眼睛。
而这场关于占有、控制和毁灭的游戏——
才刚刚进入,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