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在北京 第2章 第一章

2009年春，距离高考不到三个月，路夏从北京的高中转到芸城高中。芸城高中虽然是芸城最好的高中，可终究比不上北京的高中。

路秀一边帮她收拾房间一边唠叨，“你之前在北京都是娇生惯养的，现在到我家就没那么好的生活了，要慢慢适应。”

路夏抱着盒子里的小提琴站在门边答应“嗯”。

路秀收拾完出来，看着她唯唯诺诺的样子，“行了，就先这样吧，有什么缺的再跟姑妈说。”

路夏点头。

进房间去，不到二十平的房间放着一张上下双人床，下面是路秀刚铺好的，上面堆满了杂货。她把小提琴放在床头后拿出包里的相框。

照片里的一家三口和谐美满，穿着西装衬衫的男人搂住世界的一切，身穿米白色高领长袖的女人扎着半丸子头，中间的小女孩笑的睁不开眼，可能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可三个月前，她成了最不幸福的小孩，爸爸妈妈出车祸死亡，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因为北京的环境很难让她走出失去双亲的伤痛，最后被送到老家芸城。

渐渐的，路夏看着照片上的人湿红了眼眶。

“小夏，你出来。”外面人喊。

路夏把照片放在枕头下，抬手擦掉眼泪走出去。路秀朝她招呼，“这街边就有超市，有什么需要的就自己去买，姑妈等会儿要去店里，就不管你了。”

“好的姑妈。”她点头答应。

女人跟她交代完后又朝另一个房间里打游戏的人吼，“陈航，少玩点游戏！”

房间里传出少年的声音，“知道了妈。”

“真是，学习要是有你表姐的一半好我就不操心了。”

路夏看向比自己大很多的房间，破旧的桌子上放着一台老式电脑，屏幕上是当时最流行的网游。

房间里的人没再说话，路秀摔上门出去。

路夏收拾完自己的行李准备出门，出门前看见陈航出来喝水。

“你要出去？”陈航问。

“嗯。”

“能帮我份打卤面吗？”陈航凑上去拉着她问。

路夏挣脱开他手后退了两步，“可是我不知道在哪儿买。”

“哎呀，”陈航有点不耐烦，“就在海棠街最后一个门店，上面写着‘王家面馆’四个字。”

路夏还不是知道在哪里，无助的看着他。

“啧，就出门之后左拐，直走，再左拐，一直走到尽头就是了。”

她在脑里重复了一遍陈航说的话，点点头表示明白。

“感谢！”陈航做出抱拳的动作。

出门后，路夏照着陈航说的方向找到“王家面馆”。等待做面的时间漫长闷热，她试图用手扇风缓解炎热，但好像没什么用。

沿街传来一阵自行车的声音，老板娘闻声出来看，路夏也跟着看去。

几个早已穿上短袖的少年骑着老式自行车驶来，为首的那个半站在脚蹬子上，迎面而来的风把他的碎发吹的凌乱。少年模样俊俏，肆意张扬的笑收敛不住。

“划拉”一声，车轮胎在地面上滑出痕迹，伴随着的，自行车上的洋桔梗风铃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跟夏天很般配。

自行车队停在面馆前面，“王姨，我来取面。”为首的少年喊。

老板娘擦擦手上水，拎着一塑料袋的面朝少年走，少年接过面后掉头带着大队伍启程。

“慢点，李赫禹，等下你妈要骂你了。”老板娘朝少年喊。

“知道了！”少年一边挥手一边答。

“几个捣蛋家伙。”老板娘笑骂。

看着远去的自行车队，路夏有片刻失神，直到老板娘叫她付钱才回过神来。

路夏买好面后又买了一些生活用品，虽然质量比不上北京的，但好在能用。

一切都在慢慢改变，她正在慢慢接受。

去芸城高中上学那天早上，路夏因为不习惯这么早上学迟到，站在门口的时候脸一阵红。

物理老师见不得快要高考还迟到的人，放下手中的书朝门口走来，“看看几点了。”说着指手上的表。

路夏被训斥得低下头，一时间说不出来。

教室里乌泱泱一片站起来看，更有看不清的人直接下来位置。物理老师转过头怒视教室里的人，“都给我回去坐好了。”

此时班长林生站起来，在看清门口的人后道：“老师，她是我们班这次来的插班生。”

物理老师听完转过头看路夏，“插班生也不能迟到！”刚说完，就迎上来一声报告。

后背突然的温热让路夏抬起来头，偏过头便看见人，是那个在海棠街骑自行车的少年。

李赫禹面颊微红，头发凌乱，校服拉链拉到头，黑色的单肩包斜挎在肩。

“李赫禹，”物理老师走去讲台又折回来，“又是你迟到！”

“报告老师，”少年举起右手，看了眼比自己稍矮一个头的人，“这次不止我一个人。”

顿时班里哄堂大笑，路夏感觉脸上有火在烧。

“笑什么笑，”物理老师训斥完教室里的人又看向门口的两个，“你们俩给我站到后面去听课！”

路夏有点难受，之前在北京就从没犯过错，现在却要站着听课，落差感有点大。但后面的人好像不在意，先她进教室站到后面。

四十分钟的课堂，她站得脚有点疼，连着几次没站稳。晃眼间看见旁边人却在逗外面的小鸟，好像刚才的斥责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外面的世界总是比书本有趣。

下课铃响，物理老师拖堂五分钟，她又站了五分钟。伴随着“下课”两个字结束，一节课也终于结束。

“你叫路夏，对吧？”林生朝她走来。

“嗯。”路夏点头。

“这几个月我们就是同学了，我叫林生，这个班的班长。”

她笑着问了句好。

“对了，我们班暂时只有李赫禹旁边的位置是空的，你先和他坐，有什么不方便再跟我说。”林生说。

路夏望了一圈没找到男生说的位置，“请问在哪儿？”

“在这儿。”

她跟着林生指的地方看，就在自己面前，最后一排，而旁边就是刚才和她一起罚站的人。

“赫禹。”林生拍了拍趴着睡觉的人。

“干嘛！”被叫醒的人很不乐意。

“这是我们班插班生，以后和你是同桌，你照看着一点。”

李赫禹转过头，在女孩脸上扫视一圈，眼睛对视上两秒后避开，“哦，你好我叫李赫禹。”语调像个无情的机器人，说完又趴回去。

“我叫路……夏。”路夏降低了尾音。

林生抓抓后颈，尴尬的说：“他就这样，你别在意。”

路夏尬笑了一下没说话。

一周下来，路夏基本适应芸城高中的作息，只是平时还是一个人。

周五午休时间，大部分人跑去食堂吃饭，只有教室里几个女生围成一圈。

“她长得好漂亮，好像仙女。”

“你们看到她用的文具都是名牌的，穿的鞋也是，家里肯定很有钱。”

“哎呀，你们烦不烦！”被围在中间的一个女生吼着。

顿时间所有人都闭了嘴。

林焕起身朝被讨论的女生走去，大家都愣了，林生高冷傲娇的孪生妹妹居然会主动跟人说话。

“一起去吃饭吗？”林焕插着兜傲娇地问。

路夏正看着卷子，闻声抬起头，女生有点黑的皮肤上长满雀斑，立体的五官却带有点攻击性，是那种跟她截然相反的美。“不了，我带了餐盒，谢谢。”她笑着说。

“切，有什么了不起。”林焕瞅了一眼出教室，教室里其他人也纷纷跟出去。

路夏抿抿嘴，从桌箱里拿出来自己的粉色餐盒。

食堂里，林焕打完饭“哐当”一声坐在林生对面。

“路夏呢？”林生见她身边没人。

“人家自己准备了餐盒，”林焕没好气的说，“我就不明白不就一个插班生干嘛要对她那么照顾。”

林生把鸡腿夹给她，“几个月前她爸爸妈妈出车祸不在了，心理上造成了很大的创伤。”后面的话他没再多说。

林焕愣了下，虽然自己小时候也没有爸爸，但好在妈妈给了她足够的爱，突然有点心疼她，但还是装作嘴硬，“林老师就只会安排别人做事。”

林生笑笑不说话，他这个妹妹虽然脾气不是很好，但为人却很仗义。

吃完饭，两人去小卖店买水，林焕结账时又多拿了一瓶，回来后放在路夏桌里。

午休只有几分钟结束时，有人来找李赫禹，没看到人，就直接在他坐的那张桌子里塞了个东西，看到里面有瓶水就顺便薅走了。

上课铃响，路夏刚好上完厕所回来。李赫禹也从外面回来。

化学是林慧教，也就是这个班的班主任，林生和林焕的妈妈。

“大家把书收一下，这结课小测验。”

下面一片哀嚎，林慧已经开始发卷子。

路夏把课本放回桌里，伸进去时摸到一个冰冰凉凉的盒子，她拿出来看，是一个蓝色的、快要掉漆的金属盒。突然想起中午叫自己一起吃饭的那个女生，她没有丝毫犹豫的打开。

看到东西的时候，路夏倒吸一口凉气。

里面躺着一条盘成一圈的黑色小蛇，小蛇正睁着眼睛看她。

“啊…啊…啊！”路夏从凳子上跳起来。

李赫禹被她叫声吸引过去。

“我操！”李赫禹看到蛇后立马盖紧盖子把盒子塞兜里。

“怎么了？”林慧闻声走下来。

“蛇、蛇。”路夏被吓得说不清楚话。

“蛇，哪来的蛇？”

路夏目光呆滞，显然被吓得不轻。

不想耽误大家的时间，林慧拉着她出去安抚几分钟后才进来。

路夏进来后迟迟不肯动笔，额头冒汗，脸色煞白。

李赫禹一手摸着兜里的金属盒子，一手转着圆珠笔。

“喂，你没事吧？”他踢了下她的椅子。

路夏声音不太好的说:“没、没事。”

李赫禹看着她煞白的脸，心里道：不仅胆子小，嘴还硬。

一场闹剧之后正常测验，但路夏还是心有余悸，时不时的看桌箱。

放学，本该和路夏一起做值的同学提前离开，偌大的教室就只有她一个人。

水桶太重，她提不动。黑板太高，她够不到。垃圾太多，她扫不完。一切都很无力。

几个月前她还是家里面的小公主，高考完要和一家人去毕业旅行。现在却呆到这个小县城里，所有人都不待见她，有人用蛇吓她，还要一个人打扫卫生，要是爸爸妈妈在肯定不会让她做这些事。想到这，她有点想哭。

眼泪很不争气的掉下来，用纸擦了还掉，最后脸上成了瀑布。

林焕刚好回来拿课本就听见哭声，急忙跑过来，“你怎么哭了？”

路夏不答话，只是哭。

虽然同是女生，但林焕基本上没哭过，现在看到别人哭却有点无措。“哎呀，你别哭了，谁欺负你我帮你打回去。”她不太会安慰人。

路夏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道:“你们都不喜欢我。”

“没有不喜欢你。”

“骗人，今天你还拿蛇来吓我。”路夏抬手抹眼泪。

林焕一脸茫然，想起下午发生的事，道：“蛇不是我放你桌里的，我放你桌里的是水。”

“可、可是我桌子里没水。”

“操，”林焕想起来两个人，“我知道是谁搞的鬼了。”说完拉着她出教室。

学校后门，一帮高三生正围着打牌。

李赫禹把蓝色盒子丢在牌上，小蛇顺着爬出来，几个男的吓得后退一步。

“卧槽，你干嘛！”郑辞站起来。

“你还好意思说，”李赫禹把小蛇放生，“谁让你丢我桌里的。”

“哥们够义气吧。”郑辞贱兮兮的笑。

“滚，”李赫禹打掉他手，“你把蛇放我同桌桌里，差点没给那姑娘吓死。”

“我靠，”郑辞又搭上去，“我说你怎么会用那么粉嫩的文具，还是迪士尼公主。”说完，众人哈哈大笑。

李赫禹想起女孩煞白的脸，天真无邪的样子和她的文具还真是般配，不自觉间扯起嘴角。

“你那同桌什么来头，都要高考了才转过来。”郑辞问。

“不知道，林生他们应该知道。”李赫禹往石墩上坐。

郑辞没继续问，总感觉忘了点什么，但又想不起来。

人到齐后，一帮人准备从正门出去，刚好撞上气势汹汹的林焕和弱小无助的路夏。林焕堵住他们的路不给走。

“干嘛！放学了你还管？”郑辞站出来叫嚣。

“郑辞，老娘今天没时间跟你打架，”林焕指了指李赫禹，“你要是个男的就站出来道个歉。”

李赫禹一脸无辜，“我怎么惹你了。”

“你没惹我，但你惹她了。”林焕指向旁边的路夏。

李赫禹往前走了几步，把目光转向眼睛红红的女生，俯身去问：“新同学，我惹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