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丈夫他要杀道证妻 第9章 夫人

这天之后，无量峰之人为协助朱家彻查那巨蟒的底细，在朱家逗留了几天。

可那巨蟒早已碎成灰烬，无论众人如何搜寻，都不见半点踪影。

“那么大一只巨蟒，怎么会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这三天就连那谢知则都主动来帮忙了，可咱们还是不知道它从哪里来的。”

春雨亭中，秋澜一边替朱玉捏着肩膀一边聊起那巨蟒之事。

暮春过去，气温稍稍回暖，亭外皆是鸟语花香，一派春和景明。

朱玉早已换上一身透气的粉白真丝襦裙，裙头点缀着朵朵桃花，裙上金丝暗纹纵横，光华流转。

听秋澜提到谢知则，她剥橘子的手一顿，心想，就是因为有谢知则的帮忙，众人才找不到它的来源。

毕竟是他捏出来的玩意。

见朱玉停下动作，秋澜审时度势，接过她手上的橘子，调侃起来：“小姐觉得，谢知则今日还会路过么？”

朱玉点点头，繁复的发冠还坠着几串珍珠帘，她这一动作，连带起一阵珠落玉盘之响。

他当然得路过了，这里他从屋内出来的必经之地，是她特意挑选的位置。

那日她与谢知则以杀妻证道之事对峙后，谢知则对她，从杀之而后快的恨，变成了完全不在乎的冷漠。

他没有认下她这个妻子，也没有答应要利用她杀妻证道，只是在心里结清了仇和恩，把朱玉从仇人打入了陌生人的范畴。

让谢知则爱她还太远，恨她，至少她还有存在感，可若是不爱不恨的淡漠，那朱玉便真是永远都入不了谢知则的法眼了。

必须要尽快让谢知则注意到自己。

于是每日中午，她都特意到距离谢知则最近的春雨亭设宴，每日变换着不同菜系，除了一道桂花芋头汤永远摆在桌子最中央。

“用不同地方的美食俘获他的胃，小姐真是好手段。”秋澜例行夸赞她。

朱玉夹住扣肉的手一顿，莫名其妙道：“谁说这些是给他准备的？”

秋澜一愣：“小姐不是为了见谢知则，又不愿像以前一样伤了他的心，才日日设宴吸引他过来吗？”

“我是在吸引他过来，但这些菜都是给我自己准备的，”朱玉笑了笑，用筷子指向桌子中央那一小碗桂花芋头汤，“喏，那才是给他备好的。”

秋澜眨眨眼。

合着小姐准备一大桌子菜都是自己享受，只给谢知则留一碗小甜水？

朱玉倒也不是故意区别对待谢知则，只是她知道谢知则现下辟谷，唯喜爱这一碗桂花芋头汤。

她每天都吃不同菜品，唯独这桂花芋头汤不换，定能引起他的注意。

可秋澜不知她心中打点，只笑不愧是自家小姐，行事依旧如此霸道，就连倒追仙君都倒追得如此理直气壮。

二人在春雨亭嬉笑没多久，一道不疾不徐的脚步响在不远处。

十分默契地停下交谈后，朱玉撑起脸，摆出娇俏姿态，笑盈盈盯着那抹挺拔的白色身影逐渐靠近。

谢知则感受到她的视线，脚步却并未停下。

对她无爱无恨，在他眼里便如寻常草芥般，无需费心在意。

可路过春雨亭时，亭内忽然响起一道瓷勺敲击瓷碗的清脆之声，谢知则下意识匆匆扫了一眼过去。

这一眼是极轻极快的，只在他一次眨眼间发生，按理来说，没人会发觉。

但朱玉不是普通人，她早就撑着脸死死盯着谢知则的反应，故意敲碗后，见他晃神看过来，便露出一副灿然微笑。

“谢知则，喝糖水吗？”她接住谢知则视线，第三次问这个问题。

前两次，她只是默默摆出桂花芋头汤，在谢知则路过时问他。

这一次加上了敲碗，倒有些故意挑衅的意思了。

头冠垂下的珍珠被暖阳抛出温润柔和的光，衬得朱玉这笑容愈发无害起来。

可比起面上的无害，她行事作风却霸道娇蛮。

谢知则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停下脚步，再次看向那一大桌子饭菜。

这三日，她每日吃得菜系都不同，惟有那一碗桂花芋头汤没有变过。

这让他想起孟秦浩在春雨亭里对他说的那句话。

——你也别太当真，她这人对情啊爱啊的容易上头，最长的一次，也就不超过一周。

人有七情六欲，这食欲与**在某种程度上本一体同源，朱玉能对菜品如此喜新厌旧，也同样能对人这般要求。

谢知则微微皱起眉头，收回视线，一句话也没留，便离开了。

再次吃了闭门羹，朱玉盯了一会儿那碗桂花芋头汤，旋即对着秋澜道：“把这糖水倒了吧，我不喜欢喝。”

方才朱玉和谢知则的氛围有种说不上来的剑拔弩张，秋澜大气都不敢出，现下朱玉终于开口，她连声应好，吩咐人去倒掉后，安慰道：“那我明日吩咐厨房不用再准备这桂花……”

“要，继续备着。”朱玉打断她的话。

秋澜怔住，悄悄抬眼看向朱玉。

朱玉脸上没有半点难过的情绪，反倒和没事发生一样，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地享受起菜品。

秋澜眨眨眼。

咦。

怎么感觉小姐被谢知则拒绝了之后，也没有多伤心呢？

-

无量峰师徒二人离开的前一天晚上，蒋正明再次设宴招待二人。

朱家虽依旧对谢知则不慎重视，但他金丹期的实力有目共睹，再加上无量峰宗主彭立卓对他青睐有加，于是这次，谢知则也被允许上桌。

席间觥筹交错，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可唯独只有谢知则一言不发，就连筷子都很少动。

灯影撩在他低垂的眼眸，那灼灼火光却一点都投不进他如墨般漆黑的眸子。

乌色的瞳仁被低垂的眼皮遮去大半，谢知则垂眸时既像沉思又像发呆，总之是沉静而无言的。

有好几次，朱玉觉得自己身边坐了一尊雕像，是死物，可转过头去看，谢知则确实是有呼吸的。

这种感觉十分诡异。

他整个人仿佛被一堵看不见的墙隔绝，宴席的热闹与他毫无关系。

朱玉不知道究竟是他与热闹格格不入，还是热闹根本不愿意接纳他，更不知道究竟是无心的剑君生来孤寂，还是孤寂塑造了这位冷面剑君。

纵然知道他最后修了无情道，朱玉也难免好奇，原作中从未刻画过的他的童年。

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能造就出谢知则这样的性格？

“咳咳，阿玉。”妹妹盯着谢知则的视线过于明显热络，朱齐轻咳两声，试图唤醒妹妹，“你还记不记得昨日说的事情，要找彭叔叔说什么？”

朱玉猛地回过神来，她放下筷子，缓缓站起身子，朝着对面乐呵呵地彭立卓道：

“彭叔叔，我想上无量峰。”

朱玉说完这话，特意等了一会儿。

按照原作里张廉清对她的厌恶程度，定会在她提出这个请求时追着她咬，她已然想好要用自己救他一命的事堵住他的嘴，可出乎她意料地，张廉清并没有反驳她。

他只是顿了顿拿起茶杯的手，掀起眼皮看向了她。

就在朱玉还为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而感到吃惊时，彭立卓接下来的动作，却更令她意想不到。

只见鹤发童颜的宗主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仙气缭绕的蓝白色卷轴。

卷轴表面流转的至高精纯灵力，外头还用三道符咒加密，看起来十分珍贵。

认出它是何物后，朱玉忍不住瞪大双眼，呼吸一滞。

——入山令。

每年仅有一次的无量峰宗主的特权，象征着宗主最高认可，得到它的修士可以跳过选拔与外门修炼，直接晋升为内门弟子，拜在宗主的门下。

原作中，由于谢知则当众斩杀魔族，得到彭立卓的认可，故得到了这个入山令。

可现在，各种阴差阳错下，最终拿到这个入山令的，居然是她。

朱齐惊诧道：“我听闻这入山令已经许多年未有人能拿到了……没想到今日居然能一睹它的样子。”

“小玉，别傻站着，快接过来。”蒋正明提醒她。

朱玉回过神来，将沉甸甸的卷轴接到掌心。

周围的朱家人都在为她开心，可朱玉却感到一丝丝不对。

唯一一个入山令给了她，那谢知则上无量峰岂不是要从外门弟子做起？

原作中无量峰的剧情都是围绕着内门弟子的争斗展开，若谢知则不在，原作剧情会大大被拖慢，这拖得时间一久，变数只会更多，更加不利于她的掌控。

这是朱玉不远见到的局面。

“谢谢彭叔叔的认可……但我听说，您和张师兄，是为了谢知则而来呀。”她温声提醒。

话音刚落，张廉清便皱起眉头：“谁和你说的？”

由于入山令的珍贵，它的去处是无量峰内部顶级的机密，即便是宗主的亲信好友也不能随便告诉，更何况是这位有名的纨绔，朱玉。

朱玉毫不犹豫地出卖了狐朋狗友：“孟秦浩。”

张廉清眉心一拧，活动起手指指节，咔咔作响，一副准备好要暴揍孟秦浩的样子。

彭立卓倒依旧是那副乐呵呵的做派：“是啊，我本来也是打算将入山令给这位谢小友的。”

朱玉疑惑道：“那您为何改变主意？我根基薄弱，从外门弟子做起是刚刚好的。”

彭立卓脸上笑容更浓，视线缓缓移到她身旁一言不发的谢知则身上。

“这个，你就要问他了。”

朱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谢知则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态，背挺得笔直，并未倚靠在椅背上。

他微微敛着眸子，似乎只是在看着眼前虚虚一个点，又或者这宴席上的任何都入不了他的眼。

端得好一副与世隔绝姿态。

“谢知则？”朱玉唤他。

谢知则三个字出口，朱玉意识到这是二人这几天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对话。

她莫名感到一丝陌生，甚至怀疑自己叫错了几个音节，谢知则才没理她。

“谢知则。”她又叫一次，这次，语气已然不善。

像是才被人从梦境中唤醒，端坐的白玉雕像被她的唤声点睛，终于有了几分活人气。

谢知则侧头，回应她：“朱玉。”

不得不说，谢知则在朱玉面前确实是事事有回应。

就连叫他名字，都要被他回一句名字。

人们总说找爱人要找一个事事有回应的，可按照谢知则这种回应的方式和频率，比起谈情说爱，到更像图灵测试。

有一股好浓的人机味。

朱玉愣了几秒，见谢知则没有继续话题的意思，不得不开始为他解释起目前的状况：“彭叔叔说，我能拿到这个入山令，和你有关。”

谢知则点点头：“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这令牌。”

“为何这样说？”

“此令因斩妖而来，妖是你所斩，理应归你。因果了结，与你我二人是否想上无关。”

依旧是他那套无懈可击的刻板逻辑。

可妖是他捏造出来的玩意，这因与果并不整齐。

“那日斩妖是霁雪助了我一臂之力，而且那妖来路不明，这事还不好定性，再怎么看，这入山令也该归你的。”

“来路不明”四字一出，谢知则眼神一凝，似是对她的话感到警惕，静静盯着她，久久未发言。

朱玉与谢知则你一言我一语清算账目，落到外人耳朵里，便有些相敬如宾的意思。

众人无法不感到诧异。

明明前几日，朱玉还是在谢知则面前嚣张跋扈的大小姐，怎么如今变成了这幅谦虚样子？

难道，她是真心想和谢知则做夫妻？

彭立卓也担心内门修炼困难，有意让朱玉在外门多享受享受，“玉儿说得没错……谢小友，你就收下吧。”

宗主一发言，只要朱玉不反悔，这入山令便定性了。

面对众人沉甸甸的视线，谢知则垂下眸子，很突然地，握住了朱玉的手。

朱玉冷不丁被他忽然握住手，这么亲密的举动，她却没感受到一点温存与暧昧，只吓得浑身鸡皮疙瘩倒立，呼吸都轻了。

手背上传来不属于她的微凉体温，谢知则的手有不少硬茧，蹭在她那细皮嫩肉上，不适感让朱玉缩了缩手。

感受到她的抗拒，谢知则稍稍用力一捏，朱玉整个人愣住了。

手背上那属于人肌肤的触感随着谢知则的动作猛然变成了滑腻冰冷的蛇皮触感。

朱玉大脑空白一瞬，旋即，谢知则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些莫名其妙的温柔：

“夫人，收下吧。”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先前都是朱玉主动嚷嚷着要当谢知则妻子，甚至设了一场荒唐的婚宴与他行夫妻之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谢知则对此事兴趣缺缺，甚至是嫌恶，他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朱玉。

大家都习惯了朱玉的霸道与喜新厌旧，把这当成朱玉的戏言，没有把他们的夫妻之事当真。

可今日，众人对二人相敬如宾互相谦让已经感到惊讶，现下又在谢知则口中听到他亲口唤朱玉为夫人，众人无法不震撼，也无法不诧异。

朱玉也同样震撼。

这句夫人出口，系统并未提醒她任务更进一步，说明谢知则这句话并非出自真心。

覆在手背上的蛇皮提醒了她谢知则此举的目的——他是在威胁她，必须收下入山令。

是在担心她暴露那日巨蟒的来源，所以用入山令堵住她的嘴？

……

他倒是也学会了逢场作戏。

那就别怪她顺杆子爬。

众目睽睽之下，朱玉大大方方反握住谢知则的手，五指强行挤进他指缝间，与他十指相扣。

从未预料到的侵略让谢知则有一瞬间愣神。

掌心与掌心相贴，冰冷与炙热的体温相互交织纠缠。

朱玉直勾勾盯着谢知则，笑盈盈道：“好啊，夫君，听你的。”

一句夫君脆生生砸出。

如此近的距离，谢知则瞧着她未达眼底的笑容，只觉他与她两双眼睛里的情绪离得极远。

看着乖巧可人，里子却如此不服输。

她总这样。

在周围人或惊讶或慌张的视线中，朱玉看见谢知则睫毛在轻轻颤抖，他不知在想着什么，默默盯着她，却始终没有挣开二人相连的手。

收回视线后，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谢知则笑了？

她猛然回头，却见谢知则依旧端着那副清冷样子，面无表情。

错觉吗？

见她再次投来视线，谢知则紧了紧二人相连的手，朱玉掌心里的蛇皮触感再度变回人类肌肤。

看起来是放过她了。

她稍稍松了口气，想抽走手，谢知则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反而将她箍得更紧。

二人四目相接，暗暗以十指相扣的姿势互相较劲之时，谢知则像无事发生一样，对她淡淡道：

“那便听我的，我们一起入无量峰。”

朱玉愣住。

啊？

原来是她和谢知则，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