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星渊的惊天动地,终究未能完全掩盖。
蚀光兽崩解引发的能量潮汐,如同在平静的仙域法则之海中投入了一颗陨石。巡天镜的光芒前所未有地炽亮,牢牢锁定了那片区域。尽管云芷和墨渊撤离得足够快,但残留的、迥异于寻常仙魔之力的能量印记(融合了系统传输、极致仙寒与霸道魔煞),以及那株被采摘的、独一无二的星辉泪莲所引发的天地灵机反馈,都为司律殿的调查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清晰的指向。
线索,如同蛛丝般,开始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百草堂的突然崛起,其来源不明的高阶药材;天工坊流出的、蕴含异种技术的法器设计图;甚至是一些低阶仙官手中突然宽裕的灵石,其来源最终都隐隐指向了几个通过平台洗白的匿名账户……而所有这些线索,在司律殿不惜代价的溯源仙法推演下,最终都汇聚到了两个看似绝无可能、却又在逻辑上唯一合理的焦点——玉宸仙尊云芷,与魔界至尊墨渊。
当青岚仙君将那份厚达尺余、证据链相对完整的调查报告,呈送至凌霄宝殿,放在仙帝御案之上时,整个仙界高层,彻底震动!
凌霄宝殿内,仙气浩荡,威压如山。
仙帝高踞九重云台之上,面容笼罩在无尽霞光中,看不清表情,但那股弥漫开来的低沉气压,让殿内侍立的仙官神将们个个屏息垂首,噤若寒蝉。
云芷站在大殿中央,依旧是一身素白,身姿挺拔如雪中青松。她面色平静,仿佛周围那无数道或震惊、或愤怒、或鄙夷、或难以置信的目光并不存在。
“玉宸仙尊,”仙帝的声音终于响起,平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深藏的失望,“司律殿所奏,你与魔尊墨渊暗中勾结,设立所谓‘平台’,扰乱六界资源秩序,更私入禁地,引发坠星渊动荡……你,有何辩解?”
青岚仙君出列,手持玉笏,语气沉痛却坚定:“陛下,证据确凿!玉宸仙尊身为仙界表率,却行此……此悖逆之事,与魔头为伍,罔顾仙魔大防,更致使大量仙界资源外流,资敌魔道!其行可诛,其心……当诛!”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资敌魔道”、“其心当诛”,这是何等严重的指控!
“青岚仙君此言差矣。”云芷终于开口,声音清越,如同冰玉相击,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她目光平静地看向仙帝,条理清晰地陈述,仿佛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陛下,司律殿所言之‘平台’,确实存在。但其初衷,并非资敌,而是整合六界闲置资源,互通有无。百草堂所得药材,炼成丹药救治了多少濒危同门?天工坊新式法器,提升了多少戍边仙军的战力?流入仙界的灵石,又缓解了多少宗门资源匮乏之困?”
她顿了顿,继续道:“至于魔界,交易乃各取所需。魔界矿石铸我仙兵,魔界灵草入我丹炉,究竟是谁资了谁?若固守陈规,闭关锁界,坐视内部资源困顿而一味强调隔阂,方是真正自绝于大道。”
她的辩解,有理有据,直指核心利益,让一些原本义愤填膺的仙官陷入了沉思。
然而,“与魔尊过从甚密”,这一点,她无法辩驳,也无意辩驳。
“巧言令色!”一位须发皆白、脾气火爆的雷部天尊怒喝道,“纵有千般理由,与魔尊勾结便是铁一般的事实!仙魔不两立,此乃天地正理!你身为仙尊,却与那魔头私下往来,将仙界颜面置于何地?将仙帝陛下威严置于何地?!”
“颜面?威严?”云芷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极淡,却带着一丝清晰的嘲弄,“若颜面与威严,需以同袍困顿、界域发展停滞为代价,这等颜面,不要也罢。”
“放肆!”
“大胆!”
呵斥声四起!
云芷的话,如同利剑,刺破了仙界维持了万年的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
仙帝周身霞光微微波动,沉默了良久,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决断:
“玉宸仙尊云芷,行为失当,触犯仙规,更与魔道牵连,其罪难容。然,念其往昔功绩,及所言亦不无道理……暂夺其仙尊封号,削去三千年功德俸禄,于流光水榭禁足思过,非诏不得出!司律殿会同天枢殿,彻查‘平台’一事,所有关联者,一律严加审查!涉案资源,尽数追回!”
虽然没有立刻施加更严厉的惩罚,但“禁足”、“彻查”、“追回资源”,几乎等同于宣判了“平台”在仙界的死刑前期。
云芷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她对着仙帝方向,微微躬身:“云芷,领旨。”
没有辩解,没有抗争。
在两名金甲神将的“护送”下,她转身,一步步走出凌霄宝殿。背影依旧挺直,清冷,却无端透出一股孤绝。
殿外天光灿烂,仙鹤翔空。
而她,这位曾经站在仙界顶端的仙尊,此刻却成了戴罪之身,前路未卜。
流光水榭的禁制被层层加固,如同一个华丽的牢笼。
云芷坐在水榭中,看着外面熟悉的景致,神识却悄然连接着系统。墨渊那边,应该也得到消息了吧?仙界的风暴已起,魔界,恐怕也难以幸免。
她轻轻摩挲着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为某人疗伤时,那不同于仙力温润的、霸道而灼热的触感。
“麻烦,才刚刚开始。”她低声自语,清冷的眸中,却燃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名为“不屈”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