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峰下的丹房区域,空气中常年弥漫着各种药草混合的清香与丹火特有的灼热气息。殿宇连绵,不时有弟子手持玉牌或药瓶匆匆进出,显得忙碌而有序。
江霁雪踏入主殿时,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她穿着普通,气息微弱,在往来的人群中如同滴水入海。
殿内宽敞明亮,穹顶高悬,四周是一排排标注着丹药名称和功效的木架,更深处则连接着诸多炼丹室,隐约能感受到地火流淌的温热和禁制的波动。正前方是办理领取、兑换丹药事务的长案,几名执役弟子正低头忙碌。
她径直走向长案,将那只木质丹盒取出,放在台面上,声音平静无波:“这位师兄,弟子江霁雪,前来退还此丹。”
负责接待的是一名面容略显刻薄的年轻弟子,他闻言抬起头,目光在江霁雪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到那丹盒上,眉头立刻皱起:“退还?为何?此乃凝碧丹,外门份例中的上品,多少人求而不得,你有何不满?”
他的声音不低,顿时引来了附近几名弟子的侧目。
江霁雪神色不变,依旧平静:“丹药并无不满,只是弟子自觉伤势微末,受用此等灵丹太过浪费,于心难安,恳请师兄收回,换作普通伤药即可。”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甚至带着点识趣的卑微。
那执役弟子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宗门赐下,岂容你挑三拣四?说领就领,说退就退,丹房的规矩何在?”他拿起丹盒,作势要塞回给江霁雪,“拿回去!莫要在此无理取闹!”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自旁边响起:
“咦?这不是江师妹吗?怎么在此与人争执?”
江霁雪循声望去,只见慕昭华在一名中年女修(徐嬷嬷)和几名随侍的簇拥下,恰好从内殿走出,似乎刚取完丹药。她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裙,更衬得肌肤胜雪,弱不禁风,此刻正微微蹙着眉,一脸关切地望着这边。
那执役弟子见到慕昭华,立刻换上一副恭敬无比的神色:“慕师姐,您怎么出来了?可是丹药有何不妥?”
慕昭华轻轻摇头,柔声道:“并无不妥,有劳费心。”她的目光转向江霁雪和那丹盒,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江师妹,这是……”
那执役弟子抢着答道:“回慕师姐,这位江师妹不知何故,非要退还方才领走的凝碧丹,弟子正在与她分说规矩。”
“退还凝碧丹?”慕昭华掩口,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不赞同,“师妹,你的伤势正需此丹调养,怎能任性退还?可是……对宗门安排有所不满?”她的话语轻柔,却轻易将“任性”、“对宗门不满”的帽子扣了过来。
周围的弟子们闻言,看向江霁雪的目光顿时带上了鄙夷。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仙尊为她取血疗伤(虽然方式残酷,但众人皆自动美化缘由),慕师姐心地善良前来关怀,丹房破例赐下上品灵丹,她竟还如此作态!
江霁雪心中冷笑,果然来了。
她抬眼,目光清凌凌地看向慕昭华,语气依旧平淡:“慕师姐误会了。弟子并非不满,只是自觉福薄,受不起如此厚赐,恐折损了自身气运,故而想换些寻常药物,图个心安罢了。”
她将“福薄”、“折损气运”几个字说得清晰,仿佛意有所指,指向那场几乎要了她命的新婚夜。
慕昭华脸色微微一白,眼底迅速积聚起水汽,仿佛受了莫大委屈:“师妹……你此话何意?莫非……还是在怪我……”她声音哽咽,身形摇摇欲坠,旁边的徐嬷嬷连忙扶住她,看向江霁雪的目光如同淬了毒。
“江霁雪!昭华小姐好心关怀于你,你竟如此含沙射影,真是狼心狗肺!”徐嬷嬷厉声斥道。
那执役弟子也立刻帮腔:“慕师姐一片好心,你却不识抬举!我看你就是故意找茬,扰乱丹房秩序!”
场面瞬间对江霁雪极为不利。她被孤立在中心,承受着四面八方或明或暗的指责目光。慕昭华柔弱委屈的姿态,更是将她衬托得如同一个忘恩负义、心胸狭窄之人。
江霁雪却仿佛感受不到这无形的压力,她甚至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极淡,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嘲弄。
“师姐言重了,弟子岂敢怪罪。”她不再看慕昭华,转而重新看向那执役弟子,声音提高了一些,确保周围人都能听清,“弟子坚持退还此丹,并非无理取闹,而是因为……此丹,弟子不敢服用。”
“有何不敢?!”执役弟子不耐烦地喝道。
江霁雪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定格在那只被执役弟子拿在手中的丹盒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因为弟子怀疑,此丹……有问题。”
一言既出,满堂皆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那只小小的丹盒上。
丹药有问题?
在玄天宗丹房,有人敢在赐给弟子的丹药上做手脚?这可是天大的丑闻!
那执役弟子脸色骤变,厉声道:“胡说八道!此丹由我亲手经管,绝无问题!江霁雪,你休要在此信口雌黄,污蔑丹房清誉!”
慕昭华也适时地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柔柔弱弱地开口:“师妹,你……你怎能如此污蔑?丹房诸位师兄炼丹不易,岂容你随意诋毁?若丹药真有问题,我……我方才也领取了丹药,岂非……”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若丹药有问题,她慕昭华怎么没事?分明是你江霁雪心怀叵测,故意构陷!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威压,如同极地寒风,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丹房大殿!
空气瞬间凝滞,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仿佛连地火的流动、灵气的运转都在这一刻冻结。
众人骇然转头,只见大殿入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一身玄底银纹的宗主常服,身姿挺拔如孤峰雪松,容颜俊美无俦,却冷冽得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他只是站在那里,便夺去了殿内所有的光,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带着俯视苍生的漠然与……一丝隐而不发的愠怒。
无极仙尊,谢无妄。
他出关了。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了被围在中心的江霁雪身上,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
“何事喧哗?”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种仿佛能将人灵魂冻结的冷意。
丹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女主主动踏入陷阱,在丹房当众提出丹药有问题,将暗处的阴谋引爆到明面,冲突瞬间升级。
女配作秀,慕昭华适时出现,以柔弱委屈姿态引导舆论,与执役弟子一唱一和,将女主置于孤立无援的境地。欲知详情,请关注收藏![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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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丹房风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