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青山门那阵子,每当有人喊“青雪”这个名字,温拂渔总是反应不过来,只会淡淡瞥对方一眼就转身离开,给人留下一种高冷不爱搭理人的印象。
连郁似乎也清楚这件事,所以经常来找她,一遍遍地用这个名字叫她,说是要让她彻底习惯这个新名字。
托他的福,她现在确实对这个名字有所反应。
温拂渔轻叹一声,把扫帚放好后,一步步走下台阶:“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连郁道,“你的同门都说你性格冷淡不好相处,你也不主动和她们交流,要是连我都不来找你说话,你岂不是要无聊死了。”
温拂渔默默移开视线。
实话讲其实并不会,她一个人待着反而更自在。
“别管我了,你还是多花点时间在修炼上吧。”她提醒道,“你可是接下来三大仙门排名赛中,代表青山门的头号选手。”
所谓的排名赛,是三大顶尖仙门为确定新一轮排名举办的比赛,事关仙门的荣耀。
而另外两个仙门温拂渔也听说过。
如今的第一仙门逍遥岭与第三仙门揽云宗,在后世也都是赫赫有名的门派。
不过这件事和她这样的普通弟子没什么关系,那是师尊亲传弟子们要操心的事。
她已经计划好比赛当天要在藏书阁待上一整天了。
连郁一听她提起这个,立刻露出“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表情抱怨道:“还不是因为师尊的亲传弟子太少,全都得上场,不然我才不想参加呢。”
温拂渔侧头看着他,不解地问:“为什么不想参加?普通弟子这边可是很多人都想去的。”
“这就是我们立场不同了。”连郁解释道,“因为他们不能参加,所以一开始就对比赛充满向往,跃跃欲试却不用承担失误的后果。”
温拂渔点点头:“我懂了,你是有压力了。”
“不是,我是……”发现自己的紧张被温拂渔一语道破,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连郁咬紧牙关憋了半天,最后只好认输,弱弱地说,“好吧,确实有压力。”
他八岁时入门,所说已经在青山门待了七年,但这七年的修行经验其实不算长,在众多仙门弟子里连零头都够不上。
一想到其他和他水平相当的弟子根本没资格参赛,而他因为拜入祝荣仙尊门下成为她的第四位亲传弟子,就被安排参加比赛,怎么可能没有压力。
温拂渔看着此刻表情凝重的连郁,有些意外地说:“我只是随口一说,原来你真的有压力啊……真奇特。”
毕竟这人在她面前总是一副乐天派的模样,她还以为他心态特别好。
“奇特……”连郁听到这个词突然笑了,眯着眼睛看向温拂渔,“青雪,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样子啊,居然用这种词形容我。”
温拂渔一愣:“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很正常的……”
“咳咳!”
两人说话间,不知不觉走到了普通弟子居所门口。这时突然响起一声明显带着不悦的咳嗽声。
他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少年翘着二郎腿坐在院门口的藤椅上,一脸不满地看着温拂渔。
那少年撅着嘴说道:“青雪师妹,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温拂渔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花晗仙尊的亲传弟子宋其旻。
这人最近已经找过她不下五次了。
他似乎对她这个中途加入门派的新人身份很是在意,总是嚷嚷着要和她比试一番,毫无缘由。
温拂渔不太想搭理他,本以为应付几次他就会放弃,没想到对方反而变本加厉。
真头疼。
她轻轻叹了口气,表达自己的无奈。
“宋师兄找我有什么事?”
“什么事?我昨天不是说今天要和你比试吗,你又忘了?”宋其旻眉头紧皱,语气很不开心,“我在这里等了你足足两个时辰诶。两个时辰,我都能做多少事,练多少次功了!”
他的声量突然放大,把周围路过的人都吓了一跳。
反观温拂渔,却丝毫没被震慑到,反而一脸认真地说:“如果是那件事的话,宋师兄,我从来没答应过你。”
而且次次拒绝地果断。
连郁本来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热闹,听到这也忍不住附和道:“是啊师兄,人家都没答应过,怎么能怪人家不守时呢。”
宋其旻不爽地咂了下嘴,跳下藤椅无视连郁,径直走向温拂渔:“我不管,你拒绝了我这么多次,今天必须有个结果!”说完他直接抓住温拂渔的手,拉着她往居所外走,“我今天一定要和你打一场才痛快——”
不料一转身,却看见一位穿着荷色衣裙的少女正抱着手臂站在台阶上,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宋其旻,你又欺负新人?”荷衣少女微微蹙眉,轻盈地跳到宋其旻面前,伸手就揪住他的衣领往上提,“你是想让师伯发现,被剥掉一层皮吗?”
顿时,温拂渔感觉到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松了力道。
“师姐,你给我留点面子……”宋其旻压低声音,却又察觉到身后少女抽回的手,转头道,“等等,你别跑——”
下一秒,一记手刀重重劈在他头上。
“宋其旻,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信不信我现在就揍你一顿?”
“大师姐,身为师姐私下斗殴是要受罚的……”
“你也知道私下斗殴要受罚?”周茗月冷笑一声,“不过我揍你怎么能算斗殴呢?这是我单方面教训你,对吧师妹?”
温拂渔与宋其旻拉开了距离,针对周茗月的话连连点头表赞同。
于是,在一阵痛苦连连的哀嚎声中,大师姐揪着麻烦精的耳朵离开的身影格外伟岸。
“这下宋师兄应该有一阵子不敢来找你了吧?”连郁背着手,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温拂渔身边,凑到她面前笑眯眯地说道,“我帮你叫来了大师姐,你不好好感谢我一下?”
温拂渔对上他的目光:“你怎么知道宋师兄会来找我麻烦?”
“我听师兄们说宋师兄这些天总往普通弟子居所跑,就特意打听了一下。”少年笑着摊开手,一脸自豪,“谁让我人缘好呢,既能打听到消息,也能请得动大师姐。”
温拂渔见他这般自卖自夸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随即又恢复了淡然的表情:“那就谢谢你了。”
“小事一桩,我是引荐你的师兄,当然要护着你。不过……”连郁顿了顿,目光转向已经消失的身影,“师兄他为什么总找你?”
温拂渔摇摇头:“不知。”
那人每次见面除了比试还是比试,完全就像个武痴。
她推测;“可能是因为我中途入门,他看不惯我?”
连郁却不认同这个说法:“可是中途入门的也不止你一个人,而且宋师兄他自己也是中途入门的,不能这么双标吧?”
“谁知道呢。”温拂渔耸耸肩,忽然想起什么,“所以你今日来找我,是担心宋师兄真的对我动手?”
连郁被拆穿了也不辩解,反而微笑着垂下眼帘看着她:“若我说是,你会怎么回答?”
温拂渔索性直视他的双眼。
这人每天都一副阳光灿烂的样子,哪里有麻烦哪里就有他的身影,似乎要把温暖洒遍整个青山门,这种事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这种情况仅限于对其他人。
对温拂渔来说,她已经受到连郁不少帮助了。
甚至在入门后她就跟连郁保证过,如果他再帮她一次,她便一定要回报他。
既然他现在毫不掩饰……
“说吧,想要我做什么事。”
连郁满意地笑了,却不直说:“先欠着,待我明日来找你时再说。”说完似乎觉得有所不妥,便又补充道,“放心,不是什么要命的难事,很轻松的。”
随后在温拂渔一脸疑惑的表情中,他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什么东西整得神神秘秘的……”
温拂渔不解地嘀咕几声,随后转身走进居所。
回到房间后,方才宋其旻引起的骚动并未完全平息。即使关紧了门窗,她还是能听到院子里那些弟子的议论声。
“我说,里面那位到底是什么来头啊?不但有连师兄引荐,宋师兄也总找她,甚至连大师姐都为了她当众教训宋师兄。”
“而且我听说还是祝荣师姑让她入门的。那可是祝荣师姑啊,十几年没收过一个弟子。”
“那又怎样?现在不还是和我们一样是普通弟子,不就证明她没什么实力。”
“对对对,还整天板着一张脸,跟她打招呼就点个头,跟欠她钱似的。”
温拂渔知道这些话就是说给她听的,但她内心毫无波澜。
她现在的性格确实容易招人不满。如果对方说说她的闲话就能开心一点,那也无所谓,反正她又不打算改。
况且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时代,连名字都是假的,无论他们怎么说,污蔑的都不是真正的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反正与她而言,早点找到需要的书籍,早点找到回家的方法,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一想,她的心情反而轻松起来,又慢悠悠地翻开了《六界说》。
真期待回家的那一天。
那一定会是个阳光明媚,身心愉悦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