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夜里有些凉,冷风吹过,摇动房檐下的风铃叮咚作响,残月撒下一片清辉,跨过窗户,送来一只传信的纸鹤。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捏住纸鹤尾巴注入灵力,几行用灵力写下的小字浮在空中,邵钰阅过,轻轻将它挥散。
“谁的信?”祁南瑛从后面抱住邵钰的腰,下巴搁在他都肩上,嗓音里带着没睡醒的含糊。
“白术,毕沐雨去了凡界。”邵钰拍拍祁南瑛的脸,拉开他的手走到屏风后面开始换衣服。
祁南瑛皱着眉,目光沉沉地盯着屏风后面那道模糊的剪影,他知道前需要做什么,但还是不爽,凭什么一个外人都能得到邵钰的注意。
“我跟你一起吧。”祁南瑛搓搓脸,收敛情绪,三两下换好衣服走在邵钰身后。
他们要先向覃东琪辞行,于是放了一只纸鹤向覃东琪说明情况,然后立刻下山。
毕沐雨很会躲,这些年邵钰派了很多人出去,但都像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没有,这次还是因为毕沐雨在一片湖边停留了一夜,被湖里的鱼看见了,白术才传来消息,至于这是毕沐雨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都不重要。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裹在黑袍里,听白术的描述,不像叶重之。”邵钰站在灵舟的甲板上,就怕就怕是从落虹山逃出来的魔族,当年魔族有办法把毕沐雨从封印大阵里送出来,现在肯定也能把其他魔族从落虹山送出来。
“刚刚大师姐传信,让我们去凡界顺便查一查凡界仙府失联的事。”祁南瑛手里的纸鹤消散,凡界仙府失联的事他是知道的,不过这件事覃东琪让徒弟宁晚芙负责,这么久没消息传来,大概是出什么事了。
“多少跟叶……”邵钰话还没说完,就被祁南瑛从背后捂住。
“怎么了?”邵钰拉下祁南瑛的手,无奈的问道,其实他多少有些感觉,这些年事太多了,他总是在忽略祁南瑛,所以祁南瑛应该是委屈了。
“到凡界之前,我不想从你这里听到其他人的名字。”祁南瑛扳过邵钰的脸狠狠地吻下去,发泄心中的郁气,但他害怕弄伤邵钰,没几下就放松力道,温柔地亲吻邵钰,向邵钰表达自己的满腔爱意。
一吻结束,邵钰趴在祁南瑛怀里细细喘息,等消化完祁南瑛灌注给他地满腔委屈,才抬起头,在祁南瑛的嘴角亲了一下:“我答应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邵钰自然答应,抓捕白术的事这么多年了也没个进展,多这几天也没关系,至于凡界仙府的事,也没个头绪,现在在路上,急也没办法,还不如先哄哄祁南瑛,免得他把自己醋死了。
灵舟在天上全速飞了五天,于云台山附近的一个小镇上停下,凡界与修真界融合快三年了,修真界这边还没有一个凡人,也不是凡人有多浓的恋土情节,活不下去了,呆在故土也没有用,纯粹是凡界官府不放人,凡界户籍管理严格,没有路引,哪里都去不了,至于路引,家里没点权势背景,还真弄不下来,而有权势背景的人,与其来修真界辛苦修炼,还不如呆在老家做个土皇帝,逍遥自在。
两人进了云台山,祭台还跟之前一样,布满青苔。
翻过山头继续下山,走到出山口,这里是一道垭口,派有重兵把守,有村妇背着沉甸甸的背篓在不远处游荡,时不时的弯腰捡几根树枝,又或是挖几棵野菜,但就是不愿离去,被官兵怒喝几句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其他地方不清楚,但云台山附近的村民应该知道修士的存在。”邵钰和祁南瑛修为高,不想让人发现踪迹那是轻而易举,他们光明正大的穿过军队的封锁,走出云台山的范围。
远远的,他们就看见村民弯腰在地里挖已经半干的草根小心放在田埂上的背篓里,黝黑的脸上是对生活的迷茫和麻木。
“现在应当是秋收的季节吧,”八月份,天气还有些燥热,但地里一些庄稼已经等不及纷纷成熟,无声催促着田地的主人赶紧进行秋收,可此时,才堪堪八月中旬,地理已经空了,只剩稀稀拉拉几根野草在地里勉强苟活。
“嗯,天灾,**,任何情况下,受苦的永远是普通百姓。”这个情况邵钰也是见过,地里面干活的只剩下女人和没有多少劳动力的老人孩子,不是战争就是给王公贵族修行宫。
“这里离大乾国国都不远,我们直接过去吧。”他们已经来到凡界,还是正事要紧。
“好。”祁南瑛收回目光与邵钰一起迅速离开,至于田地间劳作的百姓,他们无能为力,天灾**齐发,是世道的不公,他们能做的,只有在转身离去后送给百姓一场久违的甘露。
“下雨了!”第一滴雨水落下的时候,田地里的百姓还不敢相信,等到雨滴滴答答的越下越急,田地里爆发出一阵惊呼。
“老天爷保佑!”有一个人开头,其他人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跪在地上,深深拜下去,脸上有了希望。
大乾国的都城邺城里,四处张灯结彩欢歌笑语,商贩们忙得热火朝天,少爷小姐们结伴出游,身后跟着一长串侍卫丫鬟婆子,买一块糕点,闻一闻,不合胃口,嫌弃的丢掉,引得躲在角落里的乞儿们争相哄抢。
少爷哈哈大笑,小姐玉唇轻笑,但眼里都是一样的轻蔑,一样的高高在上,而好不容易抢到一口裹着石砂的糕点的乞儿狼吞虎咽吞下,伏在地上磕头嘴里喊着谢贵人赏赐。
“先去仙府看看。”邵钰收回目光,转身往仙府走去,仙府选址在城里较偏僻的地方,离邺城里王公贵族们的府邸较远,更接近普通百姓的住所,也是为了方便百姓们找寻仙府办事。
邵钰没来过,不过地图早在仙府刚落成的时候就送了一份去幻星宗,这次下山,他们把地图也带来了,如此方便许多?
仙府已经破败,看来出事的时间比传到修真界的时候还要早。
邵钰和祁南瑛分开查看,一人去东边,一人去西边。
西侧厢房是仙府办事的地方,不少房间里都放了许多书架,一张长型小桌,两张椅子,不过现在书架已经搬空,书桌落了厚厚一层灰,椅子翻倒在地,很多痕迹被灰尘彻底掩盖,只能勉强看出仙府的人离开前很急,甚至可能没能离开。
一柱香后,两人回到大门前汇合,交换搜查到的线索。
“我摆了招魂阵,没有反应,他们应当没有性命之忧。”祁南瑛手里拎着一件沾满血迹的外衣,“不过受伤在所难免。“
招魂阵能够召回死去人的魂魄,哪怕魂飞魄散,招魂阵也会有反应,只不过召不回魂魄而已,招魂阵没有反应,就说明人还活着,灵魂受限于肉身,不会被招魂阵召唤。
“先去四周打探一下,再去皇宫看看。”邵钰环顾四周,没有发现阵法的残留,或许四周居民看到或听到过什么,不过也有可能布阵之人造诣很高,连祁南瑛都发现不了。
他们在附近转了一圈,最后敲响一扇离仙府不算近的门,他们刚刚看了,里面着的是一位老太太,这种年纪的人,很少是最近几年搬过来的。
“谁啊?”老太太拄着拐杖拉开门,就看见两个又高又俊的年轻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老太太或许是在邺城生活了许多年。也算见过世面,看见两人后惊了一下就恢复镇定,“二位有何事?”
“老人家,我们从漳城而来,找邺城仙府办点事,不知该怎么走?”邵钰扬起笑脸,找了个不走心的借口问话。
“二位是从修真界来的吧,整个大乾国谁不知道仙府没了,新陛下上位,第一件事就是拿仙府开刀,也就你们修真界来得,开口就问仙府。”老太太上下打量两人一番,衣服款式虽然简单,但布料却不差,仔细看去还会发现布料上的暗纹在慢慢流动,这种布料,连皇宫都没有,那就只能是传说中的修真界了。
“老人家慧眼,听你说的,之前也有修真界的人来打探消息?”被说穿身份,邵钰也不尴尬,抓住关联继续询问。
“俩小姑娘,漂漂亮亮的,问话的方式跟你们差不多,后来她们说要去皇宫,之后就没有消息了。”老太太拄着拐杖转身回院子里,“你们稍等,有人让我把一样东西给你们。”
没多久老太太就出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小包袱,看样子应该是这个四五寸长的盒子:“喏,那俩小丫头又没几天,又来了个女人,把这东西给我,让我再遇到修真界的人交给他们,让送去岭山或者幻星宗,反正那女人是这么说的。”
“要不是她给的钱多,老婆子我才不乐意做这些事呢!”老太太把东西交给两人后就骂骂咧咧关上门,烧火做饭去了,没多久饭香味就从院子里飘出来了。
“走吧,去皇宫看看。”祁南瑛结婚邵钰手里的包裹收好,拉着人转身离开,没有多远又突然停下。
“这老太太有问题。”一位孀居的老太太,是个人向她问问题她都会回答,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身份,刚开始还以为是老太太见多了,但仔细想想还是有问题,何况一个陌生人让她转交东西她就转交了,一点都不害怕。
“传送阵?”祁南瑛转身跑回之前的小院,前,也不管礼不礼貌,推开门就大步进去,只在厨房看到刚熄的火炉和地上已经废掉的一次性传送阵。
“是充嘉芸。”祁南瑛仔细看了阵法后开口。
“确定是她?”邵钰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充嘉芸是谁。
“是她,这个阵法下笔和收笔和寿昌城她那个园子里的阵法一样。”祁南瑛坚定点头。
每个厉害的阵法师都有自己的习惯,在不改变阵**能的情况下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就像祁南瑛喜欢用阵盘布阵,刻阵盘的时候习惯在无关紧要的地方留下自己的姓。
而充嘉芸更喜欢动手画,她炼化了一个阵盘作为根本,每次布阵都靠自己画,下笔的时候会顿一下,收笔时会潇洒留下一个小勾,画完阵法有时间的话还会在不重要的地方添几笔留下一朵自己喜欢的山茶花。
祁南瑛和充嘉芸切磋过,这些习惯,他是知道的,所以刚刚那个老太太是充嘉芸假扮的。
“我们被骗了?”
“她什么目的?”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祁南瑛反应过来,迅速拿出盒子打开,里面是两块染血的玉牌,一块刻项荣的名字,一块刻宁晚芙的名字,玉牌底下还有一张叠起来的纸,邵钰打开,上面写着“来国师府找我”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