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今天也在努力当凡人 第1章 陶罐

许昭躺在当铺里院的藤椅上，看着手中月月亏损的账簿，长叹了一口气，这样下去，她这铺子迟早要关门。

突然，土腥气混合着铜锈味直冲入鼻腔——这是[寻踪阵]发作的前兆。

她凝神闭气，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渐渐清晰：暴雨夜，疾驰的马蹄，车帘下衣着华贵的妇人怀中抱着酣睡的婴孩，黑暗中一道寒光闪过，一柄毒剑直直刺入马车，钉死在婴童与妇人身上，剑柄处刻着半枚弦月……

“凶器。”许昭一把扔下手中的账簿，袖口暗袋的铜钱隐隐发烫，这是凶物入当铺的警告。

“许掌柜！前厅有客！”与此同时，前厅传来伙计的声音。

她起身往外走去，路过天井时抬头看了一眼，午时三刻，阳气最盛，宜镇邪。

前厅的客人裹在灰扑扑的斗篷里，一张老脸沟壑纵横，看到许昭他笑着漏出三颗黄牙，枯瘦干瘪的手从斗篷下拿出一只陶罐。

灰色的罐身布满蛛网状的裂痕，缝隙中渗出暗绿色的黏液。

“祖传的腌菜坛子，活当三个月。”他的声音像是生锈的刀刮过陶器表面。

许昭没碰罐子，目光落在对方的袖口——那里沾着些许灰色的沙泥，是义庄封棺用的香火泥。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替棺材铺的周大巧卜的卦，卦象显示“怨气东来”。

当时她还调侃周大巧，这怕不是在棺材铺东边看门的阿黑对她伙食不满有的怨。

如今看来，这怨气，不简单。

“客官，这陶罐……”许昭面色不改，接着说话，将袖袋的铜钱投入陶罐。

五感随铜钱一起坠入黏腻的黑暗，狭窄逼仄的空间不断挤压着，隐隐能听到外面传来似隔着水面的声音。

五感收回，许昭的舌尖传来顿感——这是她通感的代价。

突然，面前的灰袍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小丫头看的挺仔细！”

袖中的毒剑直抵住她的咽喉，剑柄处刻着半枚弦月，正是[寻踪阵]幻象中的凶器。

许昭侧头躲过，旋即一脚踢翻陶罐，但陶罐没有碎裂，只是从缝隙处冒出森森黑雾，室内一下阴冷起来。

“哪里来的邪物，敢在我的当铺惹事！”她随手一指，当铺门户瞬间关紧，门栓上挂着的红绳朝她飞来，落在手中。

绳随心动，一念之间便将面前的灰袍人缠成粽子，不由他动弹半分。

灰袍人尝试挣扎了两下，却发现红绳越来越紧。

“没用的，缚灵绳只会越收越紧。”许昭拉紧红绳，几乎要嵌进灰袍人的身体。

他浑浊暗黄的眼珠看了一眼身上的红绳，喉中发出嗬嗬的笑声，说道：“怪不得敢多管闲事，原来是有些仰仗。”

“可惜——你的东西不够看。”

随着他的话音，黑雾翻滚的更为剧烈，直接将他整个人吞没，与此同时，黑雾中的怨气越发浓重，几乎要冲破屋顶，凄厉惊厥的啸叫振荡整个空间。

许昭眸光一凌，回收缚灵绳在身前形成防护，可一个照面，缚灵绳便灵气溢散，支撑不住被撕成无数。

就在怨气即将侵入许昭体内之时，阵法自脚下显现，堪堪阻住怨气的脚步。

“嗯？”灰袍人的身形显露，视线阴测测的看向许昭脚下的阵法，“[消怨阵]。”

消除阵，能够调用含有怨气的邪物，以怨止怨。

许昭开了这么多年的当铺，库房中带有怨气的物件不知凡几，别说一个陶罐，就是十个陶罐的怨气都不带怕的。

许昭松开失了灵性的缚灵绳，说道：“不拿出点本事，你真以为我万利当是好欺负的？”

“既然认出来这阵法，就乖乖束手就擒。”

闻言，灰袍人低声笑了出来，漏出他那不剩几颗的黄牙，“小小黄毛丫头，倒真是小瞧了你。”

“可我这陶罐里的怨气，你真能消吗？”

“什么！——”

许昭脸色骤变，面前的怨气陡然转化为煞气，阴冷感瞬间将她包围，眼前一恍，整个人便置身于幽暗海底。

冰冷的窒息感死死压制着她，让她连挣扎都做不到，只能在绝望中慢慢消散。

不行！不能这么放弃！

许昭拼尽全力维持清醒，她的耳边还传来细微的碎裂声，那是库房中收录的邪物碎掉的声音。

也就是说，煞气还未进入阵法中，她只是被煞气影响，强行通感了。

许昭稳下心神，闭目沉气，口中朗朗有声道：“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

随着清心咒的重复，沉重的身体渐渐轻盈透明，就在意识回笼的刹那，许昭冒出一个想法——

要不，看一眼邪祟再走。

她体质特殊，容易被邪祟盯上，这也是为什么她经营的小小当铺有这么多对付邪物的东西。

但福祸相依，被盯上通感的同时，她也能看清邪祟的真面目，从而想办法破局。

但今天的邪祟不同，已经转怨为煞，不是她这个凡人能轻易对付的，可若是不看，清醒后她依旧只能被动的承受邪祟的攻击。

许昭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

睫毛微颤，她缓缓睁开眼看向面前的深海——

只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被诡谲的黑暗簇拥着，如琥珀般温润，清溪般澄澈的金色眼眸。

那双眼漫不经心的扫过她，不带任何审视与恶意，但在他视线落在许昭身上的瞬间，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在她心头炸开，让她连一丝窥探的想法都没有。

“噗——”

许昭瞬间切断了通感，但反噬所带来的后果却分毫没有减弱，温热的液体从她的口鼻喷出，在胸前浸染出艳丽的鲜红。

仓惶间，她听到了一声极浅极淡的笑，如山间泉涧，温润好听。

“真是完美的……”

没来得及听清他全部的话，许昭便头痛欲裂，瞬间连站都站不稳，险些摔出阵法外，她猛的弯腰呕吐，苦味在口中弥漫。

“你竟敢！”

察觉到许昭做了什么的灰袍人声音震怒，再也不复之前的从容淡定。

他疾步向前，朝着许昭拍出一掌，地上的阵法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轰然破碎成无数金光。

掌印逼近，眼看就要吞没许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