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赐福之侯门似海 第136章 第 136 章

京都城一不起眼的偏僻小巷中一个不起眼的后院中，几名彪形壮汉围着一坐在石桌旁的瘦弱文人，文人头戴帽兜，喝了一口冷酒，像是能把所有困倦和复杂情绪都撵走。

他从鼻间轻轻呼出一口气，道：“去吧，开城门。”

京都城内各个巷子钻出不少黑影，他们平日藏于坊间，终于到了激动人心的时刻，犹如恶狼入羊群，见着过路的便厮杀。

更夫刚举起手中敲锣的小棍目瞪口呆盯着来人，下一刻头颅便滚滚落地。

这些黑影承亡国之痛多年，怀揣对南无国的深仇大恨，终于有了发泄的时刻。

普通人家的屋门被踹开，男子被杀死，女人被拖走，当初南无国是如何践踏他们的臣民，如今便要以牙还牙……战争总是这样，杀来杀去，底层之人却从不明由头。

谭秕率领三万禁军朝皇宫方向涌去，没人注意如今都城里的百姓们正被屠戮。

守城的军官穿甲执锐，守在城头。他低头望着黑压压的军队，心中惶惑。

“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问副将。

副将也摇头不知。

“严防死守，看好各个角落，一个人也不准放进来！”军官下令道。

“是！”

然而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应答声的同时还响起另一种陌生而熟悉的声音——那是刀割皮肉的声音。紧接着冰凉的刀刃就被架在了自己脖颈上。

他方喊出一个“你”字，喉咙便被割破……

厚重的城门吱呀打开，打着“苏”字旗号的军队浩浩荡荡进入皇都城内，然后分列两队，一队径直前往皇宫的方向，另一队则分成更多小队，蚯蚓一般散入都城。

国舅韩偲忠刚派人去通知守城的军官一定要守住城门，下一刻就有传信官扑爬打滚地进来：“城……城门开了……”

韩偲忠原本还算淡定的神情终于表现出了较为明显的惊慌，他抬眼看向站在门边的元昭长公主。

长公主却并未回头，她定定望着天上明月，似乎对外面传来的任何消息都无动于衷。

“不会是你叫人放进来的吧？”韩偲忠此刻怀疑，这位长公主根本就彻彻底底背叛了太子，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引自己入局，让自己下令行动，然后放宁安王的人进来救驾，最后水到渠成……

元昭闻言一愣，继而低头笑了笑，回头看向韩偲忠：“国舅如此不信任我？”

韩偲忠微微眯眼，盯着这个脸上分明是幸灾乐祸的女人，他高声道：“韩耀，快马加鞭，传我信去最近的城东驻军，请张将军入城救驾！”

“是！”门外一人高声答道。

刚走没几步，院中传来嗖嗖箭雨声，其中一支恰好落在元昭身前不远处，箭尾尚在微微震颤。若韩偲忠不是个胖子，他此刻就该起身了，但他起不来，于是就那么蹙眉看着，在外人看来，显得他多镇定似的。

“出什么事了？”他问。

外面很快传来刀兵之声。

“老爷，外面有人在破门！”老管家惊讶地颤声道。

韩偲忠再次看向元昭，终于怒而边起身边命道：“把她给我拿下。”

老管家过来扶人，韩国舅刚站直了肥硕的身体，就听门口传来密集沉重的脚步声……

国舅府乱了。

侍女奔逃，小厮抱着金银逃路，主人都被一刀杀了，他们还有什么指望呢？不趁乱捞点东西傍身逃走，他们都将与国舅府一同沉沦，全数被杀。

元昭来的时候本就打扮十分朴素，她将兜帽一罩，往后去了后院，然后混入凌乱奔走的人群中。

当她正要走到后院侧门准备出去时，却被一人拦住去路。

看清来人，她心中惊喜，放下帽兜道：“来得很好，走罢。”

然而柏意卿却横在她身前没动。

元昭观他神色，轻笑一声问：“怎么了？”她计算别人，计算朝局，却不知她这向来不苟言笑的儿子心里在想什么。

柏意卿一身黑衣，肤色白如雪，眸子沉如墨，往前一步道：“得罪了，母亲。”

手起刀落，元昭公主软软倒在她儿子怀里。

柏意卿扛着人，从后门走出。

***

禁军冲入皇城，黑压压的军队占满长长的甬道，这里沉寂许多年，再次泛起杀戮。

然而忽然队伍最前方，从城墙高处落下一个黑影，黑影砸在地上闷声作响。

是一个人。

谭秕拉缰止马，身后之人也跟着停下。

前方那人落下仿佛是个棉花袋子，已然溅不出什么血花，但看衣料，谭秕已然猜到了什么。

他英眉向上看去，城头上，羽林卫的箭矢对准下方，羽林卫统领自后而出，大喊：“太子大胆叛逆，欲弑君夺位，已被皇帝下旨处死！皇上无碍，尔等若为救驾而来，便自退出皇城，若再向前，便视作叛军同党，罪诛九族！”

人群中涌现不安的骚动，骚动之后却没人敢擅动，纷纷看向队伍最前面的统领。

就听谭秕大声道：“我看尔等才是大逆不道的叛贼，随意丢一具尸体就想骗退我禁军，当我谭某人眼瞎的不成？传我令！羽林卫受宁安王教唆欲谋造反，皇上危在旦夕，诛杀叛贼者，大功！”

“谭秕，你巧舌如簧颠倒是非，汝等看清楚躺在地上之人究竟是谁？！”羽林卫统领急怒道。

然而莫说禁军中近距离见过太子的人本就不多，遑论如今黑灯瞎火，赵炳的尸体又血迹斑驳，死者神态本与活人有差异，谁也不知这横尸面前的，究竟是不是真太子。

“我瞎说？太子千金之躯，派重兵守护在东宫，并无兵权如何叛乱？！”谭秕神色自若，声音低沉而坚定，“汝等才是那乱臣贼子，还敢阻我救驾？”他一夹马肚，向前顷身，已然做好前冲的准备。

“禁军听令，随我入宫救驾！”

话音落下，城头的羽林卫总管咬牙切齿骂了声，也示意放箭。

羽林卫的装备和人数本就与禁军相差很多，禁军若要反，城外援兵不能及时赶到的话，基本挡不住多时。几轮箭雨落下，并未伤对方元气，那黑压压的人群踏着哗啦啦的兵甲之声，往宫内方向奔去。

羽林卫统领无奈捶拳，继而带着心腹，冲下城楼开始近身搏杀。

谢岁安虽然加入时间不长，但他毕竟从小名师培养，根正苗红，武功底子好，入宫之后又深受皇上器重，身怀重任，所以拼命厮杀之事，他义不容辞，与他如今官位阶品都无甚关系。

他和统领目标一致，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谭秕，说服余下不懂的禁军小卒就容易得多。

然而谭秕常年在军中摸爬滚打，身体素质极好，且习武天赋又极高，谢岁安等人轮番拖住他，与他战不了几个回合就被踹飞出去。

他自然知道打不赢，但能拖一时算一时，所以落地以后原地翻滚，再次冲上前去。

另一边，秦桑去了皇帝寝宫方向，因为宁安王的信中还给了她另一个地图，图上一个地方被标红，那是一座当年繁华无边，后来却成本朝宫人禁忌的宫苑——南苑。

是肃王母妃当年的居所。

——若宫内生变，带皇帝去这里。

皇上睡得迷迷糊糊之时被贴身太监摇晃醒来：“陛下，禁军杀进来了。”

“逆子不是已经都杀死了吗？”他扶额，觉得有点头晕。

“但是前边儿还是乱起来了，陛下，您看……这，我们快走吧，禁军目标是您，我们得先离开这儿，再待后援。”

“皇上！皇上，您快出来，禁军就要杀过来了，我带您出去躲躲！”

秦桑的声音高亢响在殿外，皇上的瞌睡终于清醒了七八分：“殿外高声喧哗的是谁？”

大监：“回皇上，是那叫秦桑的，宁安王的准王妃。皇上早些时候曾宣她入宫……”

皇上想起来了，是他假装用懿旨将她传入宫中的，因为宁安王说此女武功高强，机灵聪慧，或于今夜有大用。

“她平安从太子宫中逃出来了？”老皇帝有点惊讶。

“是呢。浑身带着血，不过奴才看着，没受伤。”

“她说要带朕去哪儿？”

“这……老奴也不知道……”

他缓慢起身，由着宫女上来给他更衣，口中叹息道：“谁能想到，最终竟然是他，结果是他。早些年，朕还当自己此生孽缘太重，再也没有一个像样的皇子，没想到……辛苦他了。”

“是啊，娴妃辛苦隐忍，宁安王更是装疯卖傻，硬是躲过了太子……呸，前太子和前皇后的围猎，能够存活下来，着实不易。”

皇上又叹：“是朕昏聩，对不住他们，也对不住好多人。”

大监低头给皇帝穿靴：“但皇上您始终善待百姓，心怀天下，只是遭奸人蒙骗而已。”

皇上穿戴整齐，又披上厚厚氅衣，随着大监走到殿门口。

打开门，深秋的夜晚份外寒凉，凉风迎面袭来，天上乌云急飘而来，遮挡住了月光。

老皇帝低头，看见了秦桑。

他那日当着皇后他们的面不好说，这丫头长得，可真像她爷爷呢。见了人，真叫人又感亲切，又觉得愧疚难安。

他自然知道她活着，他允许她活下来，允许谢仲昫在他眼皮底下做这些。

但却没有想过，还会有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