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再次齐聚大殿,气氛却与两个时辰前截然不同。
不少弟子身上带伤,一些伤势较重的已被先行送往灵药堂治疗。
柔蔓站在人群里,目光穿过间隔的几人,紧紧锁着角落那个冷漠的身影。
眼下这肃穆的场合,她根本找不到机会向谢无寂解释。
掌门的声音回荡在殿中:“原定秘境结束后便举行入门仪式,但不少弟子负伤,便等三日后再行拜师大典。这三日,诸位好生休养。”
众弟子齐声应下。
高台之上,凌霄的目光掠过人群,精准地停在谢无寂身上,唇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
他换了一张皮,谢无寂认不出他来,但谢无寂身上的气息可被他闻出来了。
仅存的瑶光族后人……不知道你的血,比起你的母亲来如何呢?
散场后,柔蔓赶紧追在谢无寂身后,但谢无寂真不想理她的时候,她哪里追的上。
只能眼睁睁看着隔壁的房门在她面前无情关上。
柔蔓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房间,泄气地将额头抵在冰凉的桌面上,向弹幕寻求帮助。
……
弹幕提了好些方法,柔蔓觉得大家说的都挺有道理,但在实行这些方法之前,最重要的是要能见到谢无寂的面!
三天过去了,柔蔓甚至没看见谢无寂从房门里出来过。
但今天,他总不能还对她避而不见,柔蔓刚收到通知拜师大典即将开始。
她灵机一动,跑到隔壁蹲守在门外,准备来个守株待兔。
结果谢兔兔没逮到,逮到了个金兔兔。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金兑一瘸一拐地挪了出来,看到柔蔓,惊讶道:
“咦,蔓蔓还没走吗?”
柔蔓看见金兑也吃了一惊,黑皮少年变成白皮少年,不是他变白了,是他全身都绑着白色绷带。
柔蔓赶忙上前扶住他,“你还好吗?”
金兑僵硬地笑了笑,“今天好了些了,能下床走动了。只是看着吓人,其实都是皮外伤。”
他注意到柔蔓频频往他身后张望,恍然道:“你找谢兄?他前一刻就走了,我还以为你们一起呢。”
柔蔓:!
传话弟子是一刻钟前来的,她以为她速度够快能赶上,结果谢无寂是跟着传话弟子走了吗,这么快!
金兑看着柔蔓瞬间垮下来的小脸,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说谢无寂冷淡吧,但他对柔蔓是不同的,换从前这个时候他一定会等她,不然柔蔓定会烦他很久。
“你们……闹矛盾了?”
柔蔓蔫蔫地点头,“金兑啊,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朋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你的仇人嘘寒问暖,你会怎么做?”
金兑瞪大眼睛:“怎么,蔓蔓你嘘寒问暖了谢兄的仇人?”
“不过,谢兄那个谁都不搭理的性子,和他结仇也很难吧……”
见金兑跑偏,柔蔓赶紧拉回话题,“都说是如果了,你快回答我!”
金兑挠挠头,结果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这个其实只要解释清楚就没事了吧?”
柔蔓闻言更惆怅了,是啊,解释清楚就没事了,但谢无寂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但其实谢无寂哪怕给了她解释的机会,她也不知道怎么说。
毕竟,她怎么解释她知道他和温白有仇呢,在她的视角看来,应该是不知道谢无寂为什么会生气才对。
“算了算了,不说我了,说说你。”柔蔓扶着金兑,慢慢朝正殿走。
“叶筝有来对你道谢吗?”
“叶二小姐?她为什么要来对我道谢?”
柔蔓这几天都没看见叶筝,闻言惊讶地张大嘴巴。
“你不知道吗?你当时救的那人就是叶二小姐。”
“你没在灵药堂看见她?”
金兑的表情顿时有些复杂,“见是见到了……”
但他不知道她是叶二小姐,她也什么表示都没有,甚至他被抬进来的时候,叶筝也就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后就继续对药童趾颐指气使,“我这个地方一定不能留疤知道没有……”
整个医务室都被她的噪音笼罩了,伤患们苦不堪言,又不敢多说,怕下一个被骂的人就是他们。
直到她的万象镜响起,不知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她才愤愤不平地离开,留下满室清净。
别说道谢了,金兑甚至怀疑她根本不在乎是谁救了她,她肯定也没认出他。
柔蔓一听,为他打抱不平,“叶筝也真是的,你真是多余救她了!”
不成想金兑倒看的比她开,“当时的人无论是谁我都会救,并不是为了获得感谢才做。”
柔蔓听了此番话对金兑升起浓浓的敬佩。
她也喜欢帮助别人,但不同的是,她喜欢在帮助别人后的成就感,别人投来的感激目光,对她的感谢,这些都会让她觉得开心。
若是她知道她救的人是叶筝这般性情,恐怕会犹豫。
正因自己做不到,她才格外敬佩金兑的纯粹。
金兑被柔蔓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憨憨地解释道:“其实这也是因为我的弟弟曾经被一位修仙者救了一命,所以我总想着,我多帮帮别人,或许哪天我弟弟遇见困难时,会再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弟弟?柔蔓心中一凛。
这不就是原剧情中金兑记恨上谢无寂的关键吗?
见状,柔蔓顺势追问起他弟弟的情况。
*
两人说话间已来到正殿,殿内气氛庄严肃穆,他们立刻噤声。
柔蔓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出众的身影,谢无寂即使站在角落,却还是焦点。
她扶着金兑就想往谢无寂那边挤,还没来得及挪动,台上一位面容威严的老者便开口了,她只好作罢。
“掌门今日另有要事,我乃执政峰峰主,本次收徒大典就由老夫主持。”
老者声如洪钟,“经秘境试炼,诸位长老想必已有心仪弟子之选。”
话音刚落,一位气质锋锐如剑的长老便率先开口:“老夫乃问剑峰陈长老,金兑小友,你在秘境之中不畏强敌,舍身救助同门,此等心性远比许多空有天赋者更为珍贵,更何况你本身天赋亦是不凡,你可愿拜入老夫门下?”
金兑闻言,眼睛一亮,高兴的差点跳起来,要不是柔蔓及时拉住他,恐怕他的伤情又要加重了。
陈长老!这可是玄天宗剑道一途仅次于凌霄道君的存在!
“弟子愿意!”
陈长老面露满意之色,随即目光转向另一人,“温白,你在秘境中表现亦可圈可点,可愿拜我为师?”
陈长老知道凌霄道君有意柔蔓和谢无寂,那温白这个天生剑骨拜入他门下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温白自谢无寂出现后,一直神情恍惚,听到他的名字后,抬头看见选他的长老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心下十分灰心又有些瞧不上,什么人都想收他为徒。
他面上却一副愧不敢当的模样,谦虚道:“抱歉,陈长老,弟子已有仰慕已久的师尊人选。”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灼灼望向高台之上最耀眼的那位,“弟子斗胆,恳请拜入凌霄道君门下!”
温白很有自信,他现在可是天生剑骨,虽灵根差了些,但也配做凌霄的徒弟了。
更何况,凌霄不参加这种大会的人此次为什么会来?
温白不禁在心里想到,定是为了他这万年难得一遇的天生剑骨!
柔蔓见此情景在心里欢呼,太好了,凌霄一定要收他为徒啊,两个祸害凑一窝,自己斗去吧,可别逮着她的谢猪猪祸害了!
然而,温白维持着拱手姿势许久,才听到凌霄那温和却疏离的声音缓缓响起:
“真是抱歉,本尊心中亦早有属意的弟子。”
温白脸上的笑容瞬间将主,错愕地抬头。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甘与羞辱感,勉强维持着风度问道:“不知是哪位如此幸运,弟子也想看看,和道君心仪之人差距何在。”
柔蔓正看得津津有味,替人尴尬的毛病都快犯了,却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点了出来。
“柔蔓,”凌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温和中带着不可置喙,“你可愿拜本尊为师?”
温白闻言不解,柔蔓是谁,没听过,在秘境中除了谢无寂,还有谁的表现比他亮眼?
直到柔蔓站出来回答后,温白才惊觉,柔蔓竟是她……
她竟是剑修吗?
温白这才正眼打量她,但老实说,看不出来。
她娇滴滴的模样,哪里像是剑修?
柔蔓原本是想拒绝的,但转念一想,她答应了,是不是在凌霄收谢无寂这事上就有转机了?
反正她知道凌霄不是好人,又有弹幕的提醒,总归不会出大问题。
但谢无寂当时就不信她的算命,他要是拜入凌霄……
柔蔓回想起当时在弹幕上看见的触目惊心的原文。
【幽暗的禁室深处,谢无寂被数道刻满禁制的玄铁链牢牢锁在中央。
那握剑的手腕,精致的脚踝,早已被镣铐磨得皮开肉绽,深可见骨,旧伤叠着新伤,结痂处又一次次被粗暴的撕裂。
凌霄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依旧是一袭不染尘埃的白袍,面容温润如玉,眼神却平静无波,仿佛眼前不是他酷刑加身的徒弟,而只是一味……药材。
凌霄并指如刀,一道灵光闪过,滚烫的血液顿时从谢无寂身上汩汩涌出。
这便是瑶光族最后的血脉之力。
活死人,肉白骨,甚至能提升修为。
直到凌霄手中的玉碗将满,凌霄指尖一点,谢无寂的伤口瞬间凝结,他再“仁慈”地喂谢无寂几枚珍贵的丹药,吊住谢无寂的性命。
凌霄转身离去,白衣胜雪,背影飘逸出尘。
禁室厚重的石门缓缓关上,彻底隔绝了内外。
谢无寂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投下阴影。
无人看见,那紧闭的眼角,有一滴生理性泪水混合着冷汗与血污,无声地滑落,没入他的鬓角。
绝望如同深渊,将他彻底吞噬。
而他体内那特殊血脉带来的远超常人的可怕恢复力,开始无情地修复那些可怖的伤口。
如同一次次将破碎的瓷器粘合,只为等待下一次更彻底的粉碎。
这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清醒的凌迟。】
她又朝谢无寂那里看过去,却没成想谢无寂此刻也在看她,两人皆是一愣。
柔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上前一步,对着高台上那看似悲悯众生的道君拱手,声音清晰而坚定:
“弟子柔蔓,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