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照西厢 第89章 莫如（修）

方怀云回到郑府后就径直去了吕辛的院子，看到矗立在房内的叶青竹后转身就想离开，却就被吕辛给叫住了。

吕辛强行拉着他进了房间，又吩咐了下人好好看着不要让人靠近，才将信件交到了方怀云的手里。

“怀云，你看看这个，”吕辛拿过叶青竹手里的信交到了方怀云的手上，郑重其事的说道：“这是月牙想尽办法绣在衣服里给我们的信，是义父义母花了整整一个晚上，对着微弱的月光一字一句‘读’出来的。”

方怀云看着手里用熟悉的字体写的信，再看看叶青竹眼下的青黑，想到早上郑广白满脸疲惫的想要对他说什么，他却快步从郑广白身边走了过头也不回的样子，心里满满的都是愧疚。

他低声对叶青竹说了声谢谢后就拿起信仔细的看了起来。

方抚月在信里说她在宫里过得并不差，除了没有自由，可以说是应有尽有，霍安瑾对她虽然不如方怀云上心，但是比颜淮江又好上不少，不用她操心任何事也不会对她的孩子不利，她的日子不要太轻松。

方抚月还说她跟霍安瑾的事她自有主张，让方怀云跟吕辛不用担心，毕竟她在宫里生活了那么多年，比起宫外，她更清楚在宫里要怎么活下去，或者说怎么好好的活下去，所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看完方抚月的信后，方怀云却并没有觉得安心，反而心疼得抽搐了起来，方抚月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把消息送到他们手里，居然还在跟他们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看着方怀云因为过于难过呼吸都开始急促了的样子，叶青竹连忙走上前去小心的拍着他的背，一边拍一边温柔的劝着方怀云：“怀云，你要冷静，你姐姐想尽办法就是为了宽你的心，要是知道你看了她的信却更难过了她得多伤心。”

“你想想她在宫中那么艰难的情况下都撑了下来，还能是为了谁？不就是为了你，你要是出了事，你让她还怎么活下去？你们的爹娘哥哥都没有了，难道你也想扔下她一个人吗？”

方怀云这才扑到郑叶青竹的怀里委屈的放声大哭了起来，叶青竹看着他，眼里满是心疼，吕辛也在一旁抹着泪。

过了好一会儿方怀云才缓缓止住了哭声，他看着叶青竹衣服上一大团的泪渍有些不好意思，叶青竹倒是不大在意。

“虽然月牙说不用你们担心，但我想着，你们也还是会想做些什么吧？需要我跟老头子帮忙的就尽管说，我们是背靠太后娘娘，但是比起太后娘娘，当然还是你们两个孩子对我们夫妻更为重要。”

经过郑广白和叶青竹熬了大夜‘读’出方抚月的信，霍安瑾已经不再觉得她们是霍安瑾的伥鬼了，自然没有保持沉默：“我试过收买乾清宫的宫人，让他们帮我给姐姐传消息，但是他们都不肯…”

吕辛倒是有点想法。

“义母，您还记得我跟怀云从永顺回来的时候带回京的那孩子吗？我一直说她在我铺子里帮忙，实际上三年前她送进宫去了。”

“我跟怀云去永顺那次月牙跟我说她跟圣上闹了些不愉快，回京后我就按照她说的法子联系上了宫里的静妃娘娘帮着打探消息，可是后来月牙说消息有所疏漏，我就有些苦恼。”

“这件事被那孩子知道了以后，她就提出要进宫帮我打探消息，我当然不同意，但最后还是拗不过把她送进宫去了，然后不知怎么的就失去联系了。”吕辛的话顿了顿，皱着眉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昨天我跟怀云进宫去看月牙跟孩子的时候，好像在月牙的身边看到她了，但是隔得太远，我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

叶青竹思考了片刻：“我在宫里还是有些人脉的，回头我去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那孩子，但是你们得告诉我她有什么特征，或者给我个能跟那孩子相认的信物才行，不然我要怎么确认她是不是你们说的人？”

吕辛有些发愁，当时将李莫如送进宫去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过会就这样失去联系，也就没有约定什么暗号，更没有留什么用来确认身份的信物。

想了半晌后她才记起了什么，看着方怀云眼睛一亮。

*****

方抚月看着吕辛抱着她这些日子辛辛苦苦绣出来的信离开后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希望她想尽办法给她们的信能够抚慰她们一二吧。

目送亲人离开，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方抚月的心情难免有些低落。她微微用力挣开了霍安瑾的手，抱着孩子独自回了偏殿。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霍安瑾不在，方抚月正独自用着晚膳，宫人们上菜的时候有个宫人手一滑把方抚月最近比较喜欢吃的玉带虾仁给摔到了地上，方抚月还没说什么朱鹤就怒了。

她努力了好几个月霍安瑾都没有碰她，如今方抚月孩子生了，月子也出了，眼看着就能侍寝了，她半点机会都没了，心里正憋着一团火，现在可算是找到机会发泄了。

朱鹤当着其他宫人以及方抚月的面毫无顾忌的大声斥责着这个宫人，还不顾地上的菜碟碎片要她跪下去，跪足一个时辰，仿佛她是这偏殿的主子一样。

*****

这不是朱鹤第一次做出有些越矩的行为了，但是所有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偏殿虽然是霍安瑾为方抚月准备的，却只是困住方抚月的牢笼，更有甚者，为了彻底断绝方抚月跟其他人的联系，这里伺候的宫人都不能轻易离开，更没有一个月见一次亲人的机会，除了朱鹤。

朱鹤是霍安瑾选定的负责这个偏殿的人，是这偏殿里唯一一个可以自由出入的人，某种意义上确实比方抚月更像是这偏殿的主子。

一般情况下方抚月是不会插手朱鹤管理宫人的，只是事后会给些补偿，因为这殿里的宫人她是没有决定去留的权利，反而朱鹤有，如果她插手了，那些宫人说不得就会被朱鹤赶出去了，从乾清宫里被赶出去的宫人，之后的日子是一定不会好过的。

就在方抚月想着手里还有什么没有御制纹样的东西可以拿给那个宫人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有些陌生的名字。

“朱鹤姐姐，莫如知错了，莫如下次不敢了。”

莫如。

吕辛姐提过的那个进宫后就失去消息的孩子仿佛就叫莫如来着。

方抚月看向那个跪在地上的宫人，就发现那个宫人嘴上是在向朱鹤求饶，眼睛却是看向她的方向，很明显这话不是说给朱鹤听的而是说给他听的。

只是就凭‘莫如’两个字以及无法与宫外联系这点方抚月并不能确认她到底是不是吕辛说过的人，还得再试探试探才行。

等到用过晚膳，朱鹤消了气后，方抚月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将一块玉佩送给了李莫如，朱鹤嗤笑了一声没有理会。

方抚月把玉佩放到李莫如的手里，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我听你的口音有些熟悉，你是哪里人？”

李莫如回忆着她从吕辛那里听到的有关方抚月的事，清楚的回答道：“奴婢是云来村人，姓李。”

方抚月这下可以确定李莫如的身份了，毕竟云来村可不是什么闻名遐迩的地方，如果不是知道她的事是不可能说出来的，而且她记得整个村子里除了李秋娘就只有一对无儿无女的老夫妇姓李，李莫如不可能是他们的后人，

也就是说只要让李莫如顶替朱鹤的位置，她就有可能跟宫外联系上了！她得好好想想要怎么做才能不着痕迹的将朱鹤赶走，还要将李莫如扶上来。

方抚月这一想就想到了孩子满百日的时候，到了这天孩子的名字也终于定了下来。

按照‘有子同安睦，勤朝在肃恭①’的取名规律，第二个字是‘睦’，第三个字霍安瑾定的是言字旁，取的是‘诹’字，所以方抚月跟霍安瑾长子的名字最后定下来的是霍睦诹。

除此之外，霍安瑾还当着方抚月的面给方怀云授了官，将他分到了吏部考功清吏司，任正六品主事。

方抚月对于孩子的名字叫做霍睦诹这件事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听到方怀云得到了这么个肥缺后忍不住笑开了花。

不过高兴了没多久她就又担忧了起来。

吏部考功清吏司，肥缺中的肥缺，是负责官吏政绩考核，掌管着官吏的升职和罢官的职位，这么个人人觊觎的肥缺，霍安瑾却给了毫无根基的方怀云，方怀云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更别说方怀云是这科举子里第一个授官的，还是在她的身份已经曝光后的现在，想也知道方怀云以后在官场上怕不是举步维艰。

或许这也是霍安瑾的目的之一吧。

但是方抚月也并不想拒绝，毕竟这样一个肥缺可遇不可求，只要方怀云不出错，是很容易得到一些政治资源有利于日后升迁的，而且在这个位置上，方怀云也能结识到各个阶层的官员，或许能找到对他有助力的人也说不定。

总的来说就是这件事有利有弊，利有多大弊就有多大，至于到底最终得到的是利还是弊，那就全看方怀云的能力了。

方抚月想起了霍安瑾跟她说了很多次的一句话，那就是方怀云已经长大了，她需要学会放手了，现在看来她确实该放手了，也只能放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到方怀云以后在官场上可能比较艰难，当天晚上方抚月想到了对付朱鹤的办法。

①明朝周王府的班辈用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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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