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抚月倚靠在茶楼二楼的栏杆上看着颜淮江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好笑,这个样子的男人,她当年到底是怎么选中的?果然还是太匆忙了,应该好好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决定的。
然后方抚月就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现在不该出现在永顺的人。
——吕辛。
吕辛觉得擦肩而过的人有些眼熟,正在思考是在哪里见过,一抬头就看到了靠着茶楼的栏杆站着的,仿佛做错了事,有些局促不安的方抚月。
她眯了眯眼,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然后就气势汹汹的去到了方抚月的包间。
方抚月让小二把桌子上的菜都撤了下去,又重新点了一些吕辛喜欢吃的菜,还给她倒了杯茶才陪笑着说道:“吕辛姐,你怎么来了?怀云不是还要考试吗?”
“义父说怀云虽然通过了乡试却是险过,如果参加此次会试说不得就会落到三等同进士的地步,反正他年纪不大,不如再等三年参加下一届。”
方抚月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听到了吕辛的质问:“月牙你呢?你没有事想要告诉我吗?”
方抚月心虚的移开了视线,眨巴着眼睛说道:“没有啊,吕辛姐,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的。”
“是吗?那我刚刚去颜府怎么看到牌子都摘了?”
方抚月干笑了两声,又给吕辛倒了杯茶:“吕辛姐,我告诉你可以,但你能不能给我机会解释?”
吕辛端过茶喝了一口,思考了半晌才点了点头,方抚月这才把这些日子的事说了出来。
然后她就挨打了。
吕辛一个巴掌打到了方抚月的背上,眼中含泪的怒斥道:“方抚月你长本事了!这么大的事都敢瞒着,我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我,你倒好,什么都不说。”
“亏我还在京城帮你瞒着怀云打探消息,还一心等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出生,想着孩子是男是女,如果不是我想着怀云反正不参加这次会试,跑来永顺看你,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说完,吕辛就抱着方抚月哭了起来。
看到吕辛难过自责成这样,方抚月心里的郁结都消散了不少,她掏出手帕给吕辛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安慰道:“吕辛姐,我不告诉你们是因为我能处理。”
“谢芸害了我的孩子,我也害了她的孩子;颜淮江作为所有事件的导火索,我让他失去了官职并且断子绝孙;颜母是帮凶,颜淮江所承受的一切对她来说已经足够痛苦了。”
“你看,我并没有吃亏,不是吗?”
“可是你期待了那么久的孩子…”
“也许就是没有缘分吧,而且仔细想想这孩子不能出生或许是天意也说不定,我跟颜淮江虽然当了三年的夫妻,但我们从来没有坦诚相待过,成为我们的孩子未必是件幸福的事。”
吕辛看着方抚月脸上豁达中带着些许难过的神情,叹了口气没有再提,转而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你把永顺的宅子给了谢芸,铺子也都盘出去了,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想四处走走。”
“四处走走?”
方抚月点了点头。
“我其实一直很想去看看书里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①’是怎样一副美景,还有‘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②’的江南又是怎样的风光。”
“只是之前我是在宫里伺候的,别说去塞外或者江南了,就是出宫见你或者怀云一面都得计算着时间,后来嫁给了颜淮江,跟着他来了永顺,每天为了家里的事跟他的事忙前忙后,根本没有机会走动。”
“现在好了,我和离了,也没有什么事要做,不趁着无事一身轻的时候四处玩玩,日后说不定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吕辛姐你说呢?”
“是这个道理,既然如此,我陪你一起吧。”
方抚月懵了。
“吕辛姐,你的生意呢?你不管了?”
“我是打算过来陪着你直到生产的,所以拜托了义母帮我照看着,现在陪你生产是不行了,但陪你四处走走的时间还是够的。”
两人一拍即合,这就开始商量起了出行计划。
考虑到她们两个都是女子,还怀揣着不少的金银,就这么上路实在是有些不安全,便决定去府衙买一个官奴给她们充当车夫,以能够帮他解除官奴身份为诱饵,换他保护她们的安全,想必路上就不会有问题了。
听到这件事后暗卫们立马行动了起来,一个个的都伪装成了官奴等待方抚月的挑选。
也不知道方抚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总之她随手一选就选中了暗卫头头。
这样也好,毕竟他们这一队人马的任务就是保护好方抚月,以及把方抚月的消息传回京城去,离方抚月越近当然就越好。
远在京城的霍安瑾看到方抚月的动向笑了出来。
到处走走也好,毕竟方抚月是要成为后妃的人,以后别说是塞外和江南了,就是出宫都不方便。
与此同时霍安瑾给暗卫们下了个命令,除掉颜淮江跟颜母。
方抚月跟吕辛动身离开后不久,颜淮江跟颜母就被发现死在了她们租住的宅子里。
*****
永顺就在江南附近,所以方抚月跟吕辛决定从江南玩起,然后一路北上去往边塞,再去到方城跟方明日的埋骨之地告诉他们所有的仇都报了,希望他们可以魂归故里,最后再回去京城。
对于回去京城这件事方抚月是有些迟疑的,毕竟郑晚溪可是说了让她无事不要回京的,如果是之前颜淮江调回京城她跟着回去还好说,但是现在这情况就不太行了…
但是仔细想想,郑晚溪是因为霍安瑾才不让她回京的,可是后来霍安瑾根本没有提起过她,那郑晚溪或许也不介意她回京呢?说不定她回京后还能受到郑晚溪的接见呢?
总之船到桥头自然直,会有办法的。
方抚月将一切担忧抛在了脑后,专心跟吕辛欣赏起了眼前江南的美景。
*****
行至途中,队伍里多了个人。
他叫苏全,跟方城一样是平民,父母双亡家境贫寒,病得快要死掉的时候被路过的方抚月跟吕辛撞见了,她们便顺手给他出了药费救了他的命。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苏全身无长物只能以身相许。
他倒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图攀附方抚月或者吕辛,他很有自知之明,自我定位是比暗卫头头还低一等的下人。
那以后方抚月的队伍就从三个人变成了四个人。
苏全做事很是积极主动。
每到一个新地方苏全就会去打听附近有什么只有当地人才知道的好去处,打听清楚去的路后就会回来告诉暗卫头头,一行人就会驾着马车过去。虽说这样一来她们踩了不少的坑,但也着实欣赏到了很多从未见过的美景,而且谁说踩坑就不是一路上的风景了呢?
苏全为人很勇敢。
有一次路上遇到了劫道的匪徒,苏全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还不忘让暗卫头头赶紧带方抚月和吕辛走。不过以苏全三脚猫功夫都没有的能力当然是不可能赶走匪徒的,是暗卫们迅速装成路过的武林人士缉拿了匪徒交到了当地官员的手里。
苏全行事很克制。
他喜欢方抚月,却将心意藏得好好的,如果不是某次方抚月差点摔下马车,苏全惊慌失措之下忘了遮掩,方抚月还察觉不到他的心意。
可是苏全的克制有的时候也会失灵,比如见到有人看不起方抚月的时候。
听到有人用调笑的语气说方抚月不过是个嫁过人怀过孕还被人休了的残花败柳的时候,他都是二话不说就扑上去跟人厮打的,还是哪怕打不过也要拼上一条命让对方见血这种不怕死的打法。
以至于后来有不少人戏称苏全是方抚月养的一条‘疯狗’。
为了苏全好,方抚月曾经笑着劝他说对方说的也没错,她确实嫁过人有过孕,后来也走到了和离的地步,和离后还闹出了不小的风波,说她是残花败柳并不为过。
苏全却义正言辞的表示了反对。
“嫁过人有过孕怎么了,只要愿意,哪个姑娘家不嫁人?只要身体没问题家境也允许,哪个妇道人家不怀孕?至于和离就更正常了,过不下去了不和离还等什么?”
“再说了,一个有过孕的妇道人家会走到和离这一步,就说明她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不然这种世道下哪个妇道人家会选择跟夫君和离?怎么就成了残花败柳了?”
方抚月看着苏全不似作伪的神情有些恍惚,好像很久以前,曾经有人像苏全一样护着她。
——‘你说我家月牙刁蛮任性?胡说!我家月牙性子最好了,你儿子是被她打了没错,但是我家月牙那么好的性子都被你家儿子惹毛了,比起说我家月牙不好,我劝你还是想想你儿子做了什么人厌狗嫌的事吧!’
方抚月不免对苏全有了些许的心动。
但是心动归心动,方抚月却并没有付诸行动,毕竟颜淮江的事才过去没多久,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实在是有些后怕。
而且她现在的情况跟之前的情况不太一样。
当时急着嫁人是想要利用‘臣妻’的名头逃离霍安瑾,如今的她却没有这样的危机,完全可以慢慢来。
吕辛察觉到了方抚月的心思,小声问道:“月牙,你觉得苏全…?”
方抚月点了点头。
“吕辛姐,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嫁给像颜淮江那样有官身的人,我想的一直是招个苏全这样的上门夫婿,两个人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他不用对我有助力,他只用包容我,永远站在我这边就好了,我也不用为了他的事费心费力忙前忙后的张罗。”
“可是时也命也,当时的我…总之是有些不得已,才选择了颜淮江,最后却只剩一地鸡毛。”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说?”
“我还没想好,或者说我还没有认定是他。”方抚月看着苏全的背影,带着几分惆怅小声道:“苏全是不错,我也确实有些心动,但是吕辛姐,我不确定这是因为他符合我对未来的期待,还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还没有拿定主意。”
“而且我现在也没那么想嫁人,好不容易得到自由了,我还没玩够呢。再说了,就算我不嫁人,有你经营铺子给我的分红,我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开开心心的当个自由自在的富婆,这样不好吗?”
姐妹俩在马车里开开心心的说起了私房话,完全不知道马车外的暗卫头头吓得汗都下来了。
在陈贾给他那个昂贵的落胎药的时候他就好奇的问过,落胎药又不难配,何必花大价钱买了再千里迢迢送来永顺。
陈贾就教育了他,说方抚月的肚子以后可是要怀皇嗣的,金贵得不得了,寻常的落胎药要是伤了方抚月的身子,那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种情况下暗卫头头早就将方抚月看做了霍安瑾的囊中之物,如今方抚月却开始考虑嫁给苏全?!
暗卫头头觉得脖子有点凉,赶忙给京城里发去了消息告知这件事,询问要怎么处理才好,是让苏全悄无声息的消失,还是将方抚月早日送回京城。
看到这个消息后霍安瑾气笑了。
原来对于方抚月来说只要不是他谁都可以吗?软饭硬吃得陇望蜀的颜淮江可以,一事无成废物一个的苏全也可以,唯独他霍安瑾不可以,他是什么脏东西吗?方抚月对他这样避之不及。
看来他得尽快行动了,不然方抚月怕是连他这个人都要忘干净了。
①《使至塞上》唐·王维②《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唐·韦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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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