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照西厢 第37章 第37章

几个时辰前。

方抚月跟霍安瑾跳下山崖后，看着他们跳下去的黑衣人就慌了，赶紧将此事汇报给了他们的主子，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主子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黑衣人的主子是霍同湛。

这些年，霍同湛利用那间青楼，踩在无数女子的血泪上赚了不少钱，藉由这些钱，他成功的培养出了一队暗卫，还建立起了属于他的势力，虽然不大，但是个好的开始。

他还利用以前知道的路子打通了宫里的关节勾搭上了楚嫔，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本来霍同湛是打算再等等，等到他的势力再大一点，手里的人再多一点后再动手的，但是楚嫔不干了。

楚嫔威胁霍同湛必须趁着秋狩干掉霍安瑾，不然她就去找霍同泽坦白，说宫外有人想要行刺，这样一来霍同湛就没法等下去了，哪怕根基不稳也必须趁着秋狩动手了。

在楚嫔的帮助下，霍同湛带着小部分人混进了随行的队伍里，大部分则藏在猎场附近。

到了猎场后，霍同湛一行就避着禁卫军将手底下的暗卫放了进来，然后就安排他们躲在猎场的各个角落，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出手。

就在这个时候，霍同湛意外看见了落单的方抚月。

*****

方抚月是不配出现在霍同湛的报复名单上的，所以霍同湛的计划里并没有除掉她这个选项，但是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霍同湛脑海里就回想起了那年万寿节的事。

如果没有方抚月，他的计划就不会失败，毁了名声的就是霍安瑾而不是他，他就不会利用天狗食日搞事情，也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可笑的境地，说不定早就成了太子，哪里轮得到霍安瑾？

旧恨一股脑的涌上心头，加上霍同泽觉得方抚月不过是个无关痛痒的奴婢，杀了也不打紧，便随口吩咐暗卫除掉她，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方抚月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果除掉一个弱女子还需要他盯着，那这些暗卫也太没用了。

暗卫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谁知道霍安瑾居然就在周围！

而暗卫们因为不认识霍安瑾，想着既然霍同湛没有别的吩咐，便决定一并除掉了事，总之不能暴露他们藏在营地这件事，就一路围追堵截，赶着两人往营地反方向的山崖走去，谁知道方抚月跟霍安瑾居然直接跳了下去，这下暗卫们慌了，连忙告知了霍同湛。

听完事情的发展后霍同湛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他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呢？！当年的锦歌是，现在的暗卫还是！

匆匆忙忙赶到山崖的他恨恨的将一群暗卫们打骂了一番，然后就吩咐两个暗卫下到山崖下寻找霍安瑾，其他的人则赶紧去准备，计划要提前了，而他则去找了楚嫔。

*****

霍同湛谎称他已经将霍安瑾杀了，然后就提出让楚嫔将霍同泽带离营地，给的理由是斩草要除根，他想一并除掉郑晚溪。

楚嫔早就想郑晚溪消失了，当然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这个提议，借口有蛇闹了起来。

躲在暗处的霍同湛看准时机让暗卫冲了出去，他则躲在暗处指挥，试图截杀霍同泽。

但是霍同湛是真的没有军事才能，不一会儿暗卫就被杀得节节败退，连他本人也被俘虏了。

一开始霍同湛是跟其他暗卫关在一起的，只是那些暗卫毕竟是半路出家的，没经受住拷打将他指认了出来。

确认了霍同湛是黑衣人主使的身份后，他就被单独关押了起来，只是不知道是想回京之后再审还是别的原因，并没有人来理会他。

霍同湛也不急，毕竟霍安瑾还生死未卜，总会有人坐不住来找他的，他急什么？

果不其然，霍同湛被单独关押后没多久郑晚溪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她面色焦急的推开挡着她的侍卫，一把抓住栏杆，大声朝着被关起来的霍同湛吼道：“太子呢？！你把本宫的儿子弄到哪里去了？”

霍同湛嗤笑了一声，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这谁能说得准，慢的话太子现在应该还在去黄泉的路上，快的话…大概已经在孟婆桥上排队，等着轮回转世了？”

“你…！”

郑晚溪气急，拔出一旁的剑就命令侍卫将牢门打开，她要亲手杀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刺客。

这侍卫哪敢，连忙跪地求饶，但就是不肯把钥匙交给郑晚溪，与此同时霍同泽也走了进来。

看到郑晚溪这激动的样子，霍同泽命人强行将她‘送’回了营帐，然后对霍同湛冷静的说道：“你没有抓到太子。”

“如果你抓到了太子，是不可能不把他带来的，毕竟除了太子，朕膝下只有一个不到四岁的皇子，也就是说只要你拿太子当护身符，除了要朕自尽，不管你要什么朕都只能答应。”

霍同湛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出言反对，而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嬉皮笑脸的说道：“说不定我已经把他杀了呢？”

霍同泽摇了摇头。

“如果你杀了他就更会将他带过来了，毕竟太子一死，剩下的只有尚未长成的皇子以及行将就木的朕。一旦太子的尸体出现，就会对营地的士气造成致命的打击，你也未必会被朕抓住。”

听着霍同泽冷静的分析，霍同湛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喘着气停了下来。

他静静的看着霍同泽好一会儿，才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努力挺直了腰板，动作潇洒的理了理身上的破衣服，向霍同泽拱了拱手。

“这种情形下还能如此冷血，不愧是你啊，皇兄。”

听到这话，霍同泽脸上冷静自持的面具裂了，他上前几步，却又在安全距离停住了，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黑衣人神情恍惚。

他退后几步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否认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绝对不可能。”

“皇兄，”霍同湛脸上露出了霍同泽熟悉的神情：“难道你就没怀疑过吗？以我的自傲，哪怕被活活烧死也会保持皇家气度，又怎么会想着爬窗求生？就像当年你为了霍安瑾那个小兔崽子给我泼脏水的时候，我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帝，是不是天下之主，我一样要泼回去。”

“我霍同湛，可是名满天下的贤王，是先帝亲封的裕亲王！”

霍同泽看着眼前跟霍同湛有些相似又不太相似的人没有说话，尽管他的心里已经信了七分，但是一想到他把霍同湛逼到了如今的地步，他的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以及愧疚。

他思考了片刻，斟酌着开口道：“阿湛，只要太子没事，回头…回头风声过去了，我找个大夫给你治治，再给你换个身份封个郡王，只要你不再闹事，看在父皇跟母后的份上，我保证让你平安终老。”

不过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是，霍同湛并没有接受，而是问了霍同泽一个问题。

“说起来皇兄你就不好奇吗？一无所有甚至身份都没有了的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又是怎么培养出了这么一大批暗卫的。”

霍同泽确实好奇，但是听到霍同湛这么问，他的心中浮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眉头也逐渐皱了起来。

“是父皇还有母后啊，是他们给我的，是他们帮我做到这一切的。”

先帝跟太后已经仙逝多年了，他们去世的时候霍同湛还小，是不可能藏了什么东西给他的，除非…皇陵！

反应过来的霍同泽靠近了笼子，一把抓住栏杆，恶狠狠的盯着笼子里的霍同湛大声质问道：“霍同湛你疯了！你怎么能？你怎么能！父皇去世之前还担心朕以后照顾不好你，临终之时不忘给你封了个亲王的位置，你怎么敢这样做？！”

“我怎么不敢！父皇临终前不是还让你好好照顾我吗？！你照顾我了吗！霍同泽，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的脸还有我的腿！这就是你‘好好照顾’我的结果吗？！”

“是你自找的！谁让你为了争夺皇位间接害死了灼华！如果不是你，灼华就不会死，我也不会对你下手，你现在还依旧是你高高在上的裕亲王！”霍同泽歇斯底里的指责道：“如果不是你被关在府里还不消停，想要逼迫大臣们帮助你逃跑，想要借着在民间的好形象东山再起，就不会被那些人害成这样！你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全是你咎由自取！与他人无尤！”

听到这里，霍同湛愣住了。

他几步走上前，跟霍同泽面对面，一字一顿的说道：“霍同泽，你都知道？”

意识到说漏了嘴的霍同泽退后了几步，不敢直视霍同湛的眼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看着霍同泽这相当于默认的态度，霍同湛更是发起疯来，他用力拍着栏杆大声怒吼了起来。

“霍同泽！你都知道！你明明都知道！但是你却放任他们害我！你明知道他们要杀我还放任他们对我下手！”

“我就知道！我府里那么多的禁卫军，再怎么不擅长救火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到整个府邸被烧成白地了才想起来救我，原来一切都是你的安排！”

“霍同泽！你对得起父皇母后去世前的嘱托吗！你对得起我吗！”

霍同泽沉默了片刻低声道：“阿湛，我也不想的，如果你听我的安排，不争夺皇位，安安分分的当一个王爷，我是绝对不会对你做出这样的事的。”

“不争夺皇位？”霍同湛的脸上满是嘲讽：“霍同泽，你说这样的话不亏心吗？是我争夺皇位？还是你让我争夺皇位？”

“你一开始说要让我当太子的时候我是拒绝了的，还去了那个亦正亦邪的鬼医身边伏低做小了大半年，才换得他进宫为你还有嫔妃们把脉，查找你子嗣艰难的原因。”

“后来你又说让我当太子，我依旧拒绝了，还去民间四处搜罗有福相的，或者家中有多子传统的女人，将年龄合适的带去京城，调教好了再送到宫里，为的就是让你能够早日有个继承人。”

“再后来你哭着让我当太子，我还是拒绝了，但是你说这世上没有比我们更亲的人了，你能依靠的只有我，我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然后你就开始手把手教导我要怎么处理朝中的大小事务，还放手让我去结交大臣。”

“从那以后我才开始想着皇位这件事。”

“为了让你把皇位传给我的阻力小一些，我常去民间探查民情，或者去贫民窟施粥赠衣，再不然开义诊为百姓们看病赠药，在朝堂上我也是尽心尽力，只要你交给我的事排除万难我也去做。”

“结果呢？结果他霍安瑾一出生什么都变了，你说你要再想想，然后转头就把你根本不喜欢的郑晚溪提拔成了贵妃，把当年父皇送给你的长命锁送给了霍安瑾，还让我要有分寸，不要跟大臣走得太近。”

“霍同泽！是你给了我希望！是你让我知道至高无上的权利多么美妙！是你让我觉得我有机会的！结果到头来你要我像只狗一样对你们父子摇尾乞怜？凭什么？我问你凭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大臣还有宗室们会怎么看我，天下人又会怎么看我！”

“你又知不知道自从霍安瑾出生后，每时每刻都有人跟我说‘可惜了，要是没有大皇子就轮到裕王了’，他们以为我听不到，但是我怎么可能听不到！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在说！”

“每！个！人！”

“我不服！凭什么我要输给他霍安瑾？凭什么我只能选择退让？凭什么你可以肆意玩弄我的人生？”

“我可是先帝嫡子，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看着越来越激动的霍同湛，霍同泽心情复杂。

他跟霍同湛曾经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兄弟，霍同湛也是真的帮了他很多，他也是真的想让霍同湛继位的，只是有了霍安瑾后，他觉得还儿子继位比弟弟继位更好，这难道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