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照西厢 第24章 第24章、应劫而去

因着回忆起了年少的事，魏灼华沉寂了好些天才勉强打起了精神，开始思考怎么让霍安瑾成为太子。

这并不是一件难事，因为霍同泽的心思很明显。

——弟弟再亲，也不如儿子亲。

只是霍同湛到底是霍同泽看着长大的，血缘上是弟弟但感情上更像是儿子，就这样选择了霍安瑾抛弃了他，霍同泽心里难免有些愧疚，才会迟迟不愿明发圣旨。

那么事情就简单了，推霍同泽一把也就是了。

“嬷嬷，”魏灼华拍了拍苏嬷嬷的手柔声道：“你扶我去上书房吧，我是皇后，是所有皇嗣的母后，得知公主们这些年过得不好总该关心关心。”

苏嬷嬷不同意，但拗不过魏灼华，只能扶着她去了。

*****

见到魏灼华，公主们的脸上满是迷茫，只有霍安瑾落落大方的行了个礼。

——她们都从未见过魏灼华。

听到方抚月的小声提醒后，几个公主才瑟缩着向魏灼华行了个礼，动作十分别扭，明显是刚学不久，跟霍安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魏灼华看着这些公主因为她的放任不管成了这幅畏畏缩缩的模样，心里生出了不少的愧疚。

她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她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是这些孩子们的错吗？还是她们母妃的错？

都不是。

是霍同泽的错。

可她做的却是讨好霍同泽，再拿着霍同泽施舍的权利迫害那些同样被霍同泽伤害的人，肆意玩弄这些无辜孩子的人生。

郑晚溪说的没错，现在的她真的很恶心，哪里还有半分过去的影子。

魏灼华捂着胸口，只觉得那里的跳动震得她整个人都开始发颤，方抚月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皇后娘娘您还好吗？要不要坐着歇会儿？”

霍安瑾也在一旁关切的说道：“母后，儿臣这就让人去叫太医过来。”

“不用了，”魏灼华轻声道：“我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说罢，她就抬起手摸了摸霍安瑾的小脑袋：“你已经用过午膳了，过会儿要去箭亭学习骑射是不是？”

霍安瑾点了点头。

“你们呢？”魏灼华转向几位公主问道。

几个公主互相看了看，推搡半天后年龄最小的霍环鼓足勇气站了出来。

“贵妃娘娘安排了嬷嬷教我们规矩和针织女红。”

魏灼华的脸上露出了既好笑又无奈的神情。

规矩？针织女红？郑晚溪也是糊涂了，她们是公主，学这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她们应该学的是属于公主的骄傲，属于皇家的气度。

“从今以后你们不用学这些了，跟你们皇弟一起学习骑射。”

公主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却都乖乖的应了下来。

——有得学就很不错了，还挑什么。

“只是我这决定来得仓促，箭亭那里怕是没有适合你们的马驹，不如这样，趁着今天天气好，我带你们去放风筝，”魏灼华转向霍安瑾，脸上满是温婉的笑意：“安瑾要不要跟姐姐们还有我一块儿去？”

霍安瑾到底还是个玩心大的孩子，自然是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于是魏灼华就领着一行人去了御花园里放风筝，玩得好不快活。

看到这个场景宫人们都有些惊讶，毕竟魏灼华在所有人的印象里都是病殃殃的，一年到头难得离开坤宁宫几回，出来了也是面色苍白的捂着胸口，仿佛随时都会去了的样子，还从来没有这样鲜活的时候。

*****

从那之后，魏灼华每个休沐日都会领着孩子们一起玩耍，有的时候是放风筝，有的时候是玩成语接龙，有的时候是击鼓传花。

慢慢的，风声传到了霍同泽的耳朵里。

霍同泽一开始还不信，但架不住宫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将信将疑的他扔下怀里的楚嫔就匆匆忙忙的赶去了御花园想要看个究竟。

*****

看着魏灼华依旧苍白，但明显多了些生机的脸，霍同泽的心里满是不可置信。

“灼华，你…”

“阿泽，你可来了，”魏灼华走上前来打断了他的话，拉着他的手往孩子们方向走的同时笑着抱怨道：“我身体差跑不快，风筝一直飞不起来，都要被孩子们笑话死了。”

霍同泽听着魏灼华用过去的称呼叫他，感受着魏灼华声音里许久未见的亲昵，看着魏灼华脸上难得一见的鲜活，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听到那句‘孩子们’心里更是生出了一种诡异的感觉，好像这些公主跟霍安瑾不是他和妃嫔们的孩子，而是他跟魏灼华的孩子。

这不由得让他担心魏灼华是不是病糊涂了。

魏灼华看着霍同泽担忧的眼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泽，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我知道她们不是我生的，但我是你的妻，她们也是要管我叫母后的，我不是他们的母亲是什么？她们不是我们的孩子是什么？”

这话乍一听有几分道理，却不能细想，毕竟霍同泽是君父，魏灼华是国母，要是按这话去想，那天下人不都成了她们的孩子了。

可是看着魏灼华脸上幸福的神情，霍同泽怎么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是啊，你是她们的母亲，她们是我们的孩子。”

“那你还不努力，不然孩子们可就不仅仅是笑话我，而是笑话我们俩了。”

说完，魏灼华就把风筝的线轴塞到了霍同泽的手里，又轻轻推了他一把。

这天，霍同泽跟魏灼华陪着孩子们玩了一整天。

*****

因着放风筝的事，霍同泽以为魏灼华大好了，但是不久之后他就发现他想多了，魏灼华只是跟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好多了，平日里还是那副郁结于心愁肠百结的样子。

这让他很是疑惑。

“灼华，”他小心翼翼的抱着魏灼华柔声道：“你为什么…”

霍同泽有些不知道怎么问下去了。

问魏灼华为什么跟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像平日里那么虚弱？听起来像是他盼着魏灼华不好。

问魏灼华平日里为什么不像跟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健康？听起来像是他怀疑魏灼华身体不好是装的。

怎么都不对。

魏灼华察觉到了他的苦恼，轻笑了一声。

“圣上是想问臣妾为什么跟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和平日里不一样，对吗？”

霍同泽点了点头。

魏灼华低垂着眼轻声道：“前些日子臣妾听进宫请安的外命妇提起安瑾那孩子带着公主们读书的事，惊觉臣妾这个皇后做得有多不称职，竟然对皇嗣疏忽至此，心下愧疚，就去了一趟上书房。”

霍同泽有些疑惑，魏灼华这说的跟他问的有关系吗？

但是魏灼华并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所以他并没有打断，而是静静地听着。

“可臣妾的身子有多不争气圣上也是知道的，所以到了上书房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些受不住了，要不是安瑾机敏，臣妾怕是要把那几个可怜孩子吓坏了。”

“或许是因着这一出，臣妾缓过神之后问她们还有没有什么少的缺的她们什么都没说，只一脸担忧的看着臣妾，问臣妾哪里不舒服，还劝臣妾多休息，千万要注意身子。”

“看着她们眉宇间跟圣上有几分相似的脸，臣妾不由得有些恍惚，尤其是安瑾那孩子，他一脸关切的扶着臣妾的时候，臣妾仿佛看到了我们那没有缘分的孩子，只想让他不要担心臣妾。”

“但无论臣妾怎么说，安瑾跟其他孩子都不信，臣妾想着眼见为实，恰巧天气也不错，就领着她们去放了风筝，她们看到臣妾康健的样子后果然就没有那么担忧了。”

“你这不是在勉强自己嘛。”霍同泽满脸不赞同的打断道。

魏灼华眨了眨眼，脸上的笑依旧温婉动人，却不达眼底：“圣上多虑了，臣妾并没有勉强。”

“臣妾的身子其实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不好也不坏，只是一个人待在这空荡荡的坤宁宫里难免会胡思乱想，回忆起那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的过往，自然提不起精神来。”

“但是跟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一样了，臣妾只要露出一丝伤感的神情，她们一个两个的就围了过来嘘寒问暖，臣妾哪里还顾得上回忆什么，只想让她们安心，看起来自然精神多了。”

霍同泽沉默了。

这天晚上，霍同泽做了个梦。

在梦里，魏灼华并没有被那个胆大包天的侧妃暗害，他跟魏灼华的孩子好好的生了下来，是个跟霍安瑾有几分相似的儿子。魏灼华比郑晚溪强那么多，她的儿子自然比霍安瑾要好，一进入上书房就展现出了过人的聪慧。

到了十五岁，长成英俊潇洒少年郎的儿子进入朝堂后就成了他的好帮手，有这么好的继承人在，他自然没想过让霍同湛当太子，霍同湛也就不会对太子之位生出念想，他也就不用在儿子跟弟弟之间抉择，以至于伤害到霍同湛。

可惜这一切都是梦。

魏灼华的孩子没有生下来，还伤了根本；他迟迟没有继承人，不得不考虑让霍同湛继位；霍同湛即将登上太子之位的时候，他却有了霍安瑾这个儿子；他必须在儿子跟弟弟之间做出抉择，已经伤害了霍同湛。

想到这里，霍同泽不由得叹了口气。

如今这个情形，霍同湛上位的话必然不会放过霍安瑾，可霍安瑾是他唯一的儿子，霍安瑾要是出了事他不就断后了吗？霍安瑾上位的话…

霍同泽心里一动。

霍安瑾对那些没用的公主都关怀备至，对魏灼华这个跟郑晚溪不大对付的皇后也是十分关心，说明他是个心软且在乎骨肉亲情的人，那么他就算上位了应该也不会对霍同湛下手才是，毕竟再怎么样霍同湛都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叔叔。

霍同泽又观察了一段时间，确定霍安瑾对魏灼华是真的十分尊敬跟关心后，终于在霍安瑾六岁生辰的前一个月明发圣旨把他立为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