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照西厢 第22章 第22章、储位已定

方抚月敲响绿柳房门的时候她还睡着，听到敲门声只以为又是冯妈妈因为赎身的事找她麻烦，随手披了件外套就打开了门，却猝不及防的看到了方抚月。

绿柳还以为是她没睡醒，揉了揉眼睛却发现真的是方抚月，赶紧把方抚月拉进了房间里，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你来这里干什么？！要是被人看到了你还能不能在宫里伺候了，你爬到现在的位置来之不易，你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绿柳压低嗓子，恨铁不成钢的呵斥道。

方抚月眨了眨眼，将绿柳的卖身契展开来。

绿柳浓烈的情绪一下子被冻住了。

她愣在了原地，眼睛紧紧的盯着卖身契说不出话来。

方抚月轻笑了一声，推了推绿柳轻声道：“‘吕’姐姐，快点收拾你的东西吧，‘我们’可以离开了，再不走你就辜负我特地走这一趟了。”

“我…你…方妹妹，你怎么…”

绿柳情绪激荡之下，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像样的话，她咬了咬牙直接跪了下去，然后就不顾方抚月的阻拦‘咚咚咚’的磕起头来。

方抚月连忙伸手拉起了她：“我的好姐姐，你就是要谢我也出去再谢，这曲江阁你还没待够吗？赶紧拿上你的金银细软跟我走吧，其他的事我们‘回家’了再说。”

回家。

绿柳听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词，含泪点了点头。

她将之前偷藏的那些宝贝都翻了出来一个不落的收拾好，衣柜里的衣服不拘款式，只要料子不错的也塞进包袱里，然后就跟方抚月一人一个包袱，在冯妈妈有些勉强的笑脸中大步离开了。

踏出曲江阁后，方抚月先是带着绿柳去了趟京兆尹将她的卖身契毁了，恢复了她的自由身，才带着她往宅子走去。

绿柳看着锁住她的枷锁没了，忍不住泪如雨下，哭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然后方抚月就边跟她聊天，边带着她往宅子走去。

走着走着绿柳就哭不出来了，因为方抚月的脚步并没有在西市附近停留，而是步履不停的走向了东市，甚至一路向宫墙走去，别说哭了，她现在只想跑。

不过万幸，方抚月并没有将她带到宫墙边——想也知道，宫墙边那一排宅子不是手握重权的皇室宗亲，就是世家大族，方抚月就是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那里有个宅子，只是绿柳还是吓得不轻。

看到绿柳瑟缩的样子，方抚月没忍住笑了，不过她也理解。

方抚月对绿柳安抚性的笑了笑，然后就拉着她的手进了宅子，又领着她在院子各处走来走去，并说着自己对未来的展望，比如以后想院子里搭个棚子种些黄瓜之类的。

绿柳听着听着也就放松了下来。

等到绿柳将带来的东西都安置好了后，两人就携手去了慈幼局，在慈幼局用了顿午饭，就领着方怀云跟江嬷嬷告辞了。

江嬷嬷在方抚月没到年龄却出现在慈幼局的时候就预料到了这天的到来，当然不会拦着。

至于方怀云，能够跟方抚月一起住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欢天喜地的就跟方抚月和绿柳走了。

只是他并没有高兴多久。

到了住处后方抚月就跟他说以后住在这里只有他跟绿柳，方抚月只有闲暇时候可以出宫看看他。

听到这个消息的方怀云有些委屈，但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很清楚不管他多不愿意方抚月都是没办法留下来的，所以只是难过了一阵就将情绪压了下去，拎着他的小包袱向正房走去。

东厢房给了绿柳，正房是方怀云，至于西厢房，方抚月决定暂时空着，要是日后有需要，就招个仆妇给她住。

至于她…

方抚月心里有些苦涩，她毕竟是人家的奴才，是不能在宫外留宿的，就算留了房间也住不上，还是先不考虑了。

住处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工钱了，方怀云对于熟悉的吕姐姐照顾他这件事表示接受良好。方抚月现在囊中羞涩，便跟绿柳商量能不能过段时间再给工钱，绿柳却拒绝了。

——她压根不要工钱。

绿柳很清楚，如果不是方抚月，她这辈子大概率是要葬送在曲江阁的，哪里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现在她得以重获新生全靠方抚月，要是再要工钱就是没有良心了。

方抚月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下来。

不过绿柳还是有些担心，怕她过往的经历会让人看低方怀云，于是跟方抚月商量了一下。两人讨论了一阵后决定对外声称绿柳是方抚月的远房亲戚吕辛，夫君去世后，无依无靠的她只能进京投靠方抚月。

只是去官府改身份毕竟跟赎人不一样，方抚月拿不准她要是端出永和宫的名头会不会对霍安瑾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于是两人只是口头上这么说，户籍还得日后再想办法。

至于会不会有人拆穿，两人并不担心。

曲江阁虽然声称楼里大部分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艺伎，但说到底也还是青楼，来往的人再是达官显贵也改变不了曲江阁的性质。

而官员狎妓可是违反律法的，如果他们点破绿柳的身份，那就相当于承认他们违反了律法，可是要受罚的，轻则罚俸重则贬官，那些当官的一个个精得很，是不会做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的。

那些没有官身的人也不用太担心，倒不是方抚月打算搬出来背后的郑晚溪或者霍安瑾，而是她如今所有的这个宅子。

这个宅子位在皇城附近，没有点背景的是不可能拥有这个宅子的，那些没有官身的人就算不知道宅子的主人是谁，也不会敢轻易得罪宅子的主人，自然不会点破能在宅子里自由出入的绿柳的身份。

这样一来，只要接下来的日子绿柳深居简出，想来再过个两年大家就将她忘记得差不多了，毕竟不过是个无利可图的青楼女子，谁会去刻意记得她的容貌？

做完这些，方抚月就要赶着回宫了，所以考察书院的事只能交给绿柳了。

*****

方抚月刚回到宫里宋嬷嬷就找到了她，神情严肃的告诉她郑晚溪有请。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开始担忧。

难道是她去曲江阁的事被郑晚溪知道了？还是她白拿宋嬷嬷宅子让郑晚溪不满了？抑或是她引导霍安瑾帮助那些公主这件事被告到了霍同泽那边？

她惴惴不安的到了正殿，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后悄悄抬起头，想要观察观察郑晚溪的脸色，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有些疑惑的看向宋嬷嬷，就发现宋嬷嬷脸上严肃的神情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还给了她一个有些狡黠的笑。

方抚月这才知道宋嬷嬷刚刚是故意吓她的，有些哭笑不得。

郑晚溪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小九九，径直开口问道：“安瑾带着几位公主一起读书这件事是你的谋划？”

“是也不是。”方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这件事是奴婢带着殿下去做的，但却并非是刻意谋划的。”

“你会做谋划外的事？”郑晚溪打趣道。

“娘娘说笑了，奴婢只是个普通人，既不是圣人又不是赵大儒那样的大家，当然不可能事事都谋定而后动。”

“虽说奴婢自身也不过是个宫婢，但同为女儿家，奴婢深知女子在这世间的艰难，所以看到公主殿下们因为女儿身受尽苦楚难免于心不忍，没有想太多就借着殿下出手了。”

“虽说奴婢是好意，但这件事上奴婢确实有错，毕竟这样自作主张的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奴婢并不清楚，只是凭着心里一时的不忍就胡乱行动，是奴婢的不是，还请娘娘责罚。”

话音刚落，方抚月就跪了下去，下一刻就被宋嬷嬷给扶了起来。

“哪里是你的不是，是本宫的不是才是。皇后身体不好，本宫作为贵妃，是完全有能力照顾她们的，只是说来惭愧，本宫之前一直是得过且过的状态，从未关心过她们过得如何…”郑晚溪叹了口气：“所以你帮她们这件事本宫支持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反对，不过话说回来，你就不好奇本宫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件事吗？”

“奴婢斗胆，或许是殿下告诉娘娘的？”

郑晚溪摇了摇头：“不是安瑾，是那些外命妇。”

方抚月有些惊讶，这是怎么一回事？

“教导安瑾的赵大儒是出了名的要求高，但是教导安瑾的这一年里却当着圣上跟王公大臣们的面夸了安瑾不止一次，圣上只以为赵大儒是因为安瑾是他唯一的皇子在拍马屁，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其他人则不然。”

“赵大儒是有名的学者，王公大臣们的子弟求学的时候自然也是去拜访过的，当然知道得到赵大儒的夸奖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所以他们用心打探了安瑾在宫里的事，然后就知道了安瑾带着几位公主一起读书这件事。”

“虽然他们并不在乎公主们过得如何，但是在裕王毫不犹豫的除掉了锦歌的现在，安瑾冒着惹怒圣上的风险帮助与利益无关的公主们这样的行为，显然更符合他们对于储君的期待。”

“所以这些日子，来拜访本宫的外命妇多了不少，言谈之间还都是对安瑾的赞扬，由此可知安瑾在朝臣们心里的地位也提高了不少，你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听了郑晚溪的解释，方抚月放下心来。

她没有因为一时的恻隐之心惹出麻烦就好。

既然问清楚了，郑晚溪就放方抚月离开了，然后她就陷入了沉思。

现在形式一片大好，宫内有周嫔跟楚嫔吹枕头风，朝堂上王公大臣们也愈发偏向霍安瑾，宫外又有赵大儒的力挺，她是不是应该乘胜追击，去找皇后谈谈呢？

郑晚溪有些犹豫。

这一犹豫就犹豫到了第二年。

眼看着一年的时间过去了，不管宫里宫外朝堂之上有多少人偏向霍安瑾，霍同泽就是没有下定决心将霍安瑾立为储君，郑晚溪没法再犹豫了，只能决定找皇后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