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话江欢容说的很对。
皇帝这份工作比零零七还难熬。
初五复工早起上朝的某大虞皇帝如是说。
怨念归怨念,肖瑞看到官员们高效的办事效率还是很欣慰的。
“诸位爱卿都很有干劲啊。”
然而他笑眯眯的神情落到大臣们眼中完全变了味。
经过几日年休,有认为陛下从前不过是藏拙,如今便是展现执政才能的时候;也有听说今年摄政王依旧入宫留宿,认为陛下还受其掣肘;甚至还有急急忙忙攀上江家,想借皇后的势力升官发财的。
但不管是那个党派,抱着何种心思,在见识到“考勤”的威力后,都只能卯足了劲干活。
考勤,恐怖如斯。
肖瑞完全不觉得哪里有问题,甚至摩拳擦掌想要试行更多压榨小妙招。
毕竟,哪有领导全年无休下属摸鱼领工资的道理?
诸大臣连声附和,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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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家祖先南征北战,将周边小国尽数收为虞朝的藩属国,每年元月派使臣入京上贡。
“启禀陛下,今年西燕派三皇子作为使臣入京上贡,不知是何用意啊。”鸿胪寺卿忧心忡忡。
“区区一个逃回去的质子,有何可惧?”有大臣同他呛声,朝臣们也纷纷交头接耳。
肖瑞同明隐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制止大臣们的叽叽喳喳。
西燕曾是虞朝西边的一个小国,肖瑞的太祖父还在世时便成了虞朝的藩属国。近几年吞并了西边其他两个小国,实力逐渐强大起来。哪怕它尚未显露野心,肖瑞也不得不忌惮几分。
至于这位三皇子,更是与虞朝有几分渊源,或者说,同他们二人也有几分渊源。
“西燕使团何日入京?”
朝堂上顿时安静下来。鸿胪寺卿瞥了眼最前方的那道身影,犹豫道:“回陛下,西夏使团估算的日子是……上元节那日。”
这次朝臣们没有叽叽喳喳,大殿内落针可闻。
肖瑞不由地看向明隐,他静静垂首立在那里,对众人看似隐蔽的视线恍若未觉。
元月十五,是他的生辰。
摄政王得圣宠,此前数年生辰宴都由宫中派人操办,陛下的赏赐和各位大臣的贺礼都是流水般地送进王府。
肖瑞收回目光,有条不紊地下令加强布防,维护治安,着鸿胪寺安排宴席等一系列事宜。
罢朝后,肖瑞将明隐单独留下,一起去御花园散步。
“国事为先,此次便先委屈爱卿了。”肖瑞出声安抚,“生辰礼朕会让人送到你府上。”
“臣多谢陛下厚爱。”明隐忽然站定,“陛下,西燕此次,怕是来者不善。”
肖瑞发觉他没跟上,也停住脚步,面上带笑地回头,上下打量他一番,调侃道:“摄政王近来清闲不少,连胆子也变小了?”
不等明隐回答,肖瑞接着往前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多年不见,朕倒要看看他有什么长进。”
明隐深深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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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安排,西燕使团上午入城,在会同馆内稍作安置便到醉风居去参加宴席,下午则学习之后入宫觐见所需要遵守的规矩。晚上原本是没有安排的,可西燕三皇子请求单独入宫面见大虞新帝,鸿胪寺只好在皇帝的默许下安排好相关事宜。
肖瑞不明白来人非要单独见他一面有什么目的,只是百无聊赖地坐于上座等待。
摄政王府的生日宴照旧是办了的,只是他没办法到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今晚连出宫看花灯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肖瑞有些恨恨地啧了一声。
“西夏使臣宋朝启,参见大虞陛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来人穿着厚厚的鹿皮袍子,黑发用彩绳和珠坠编了几条小辫垂在胸前,腰间绑着一圈宝石串。他轻车熟路地行了个大虞的礼,在坐到饭桌上前的一言一行挑不出半点错处。
然而,开饭后这人就原形毕露,每说一句话就挨肖瑞越近,手也很不老实地乱蹭。
肖瑞装作看不见,正夹肉时却被他蹭得手一抖,肉直直地掉在衣服上,一路往下,滚出一线油渍。
魏进忠吓得递上帕子就跪倒在地。肖瑞没看他,冷静地拿起帕子擦拭污渍,手又被一只大掌裹住,耳边是罪魁祸首幸灾乐祸的语调:“陛下怎么这么不小心,臣来帮您吧。”
肖瑞拦住他往下伸的手,终于大发慈悲地直视他的眼睛:“宋朝启,跟朕过来。”
宋朝启觉得有一股电流窜上天灵盖,连毛孔都舒张开,狐狸眼中满是得逞的笑意:“臣遵旨。”
肖瑞没让下人跟着,径自领着他去了一处有些偏僻的宫殿。
“陛下,这夜黑风高、四下无人的地方,臣不得不怀疑,您对臣居心不良呢。”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缱绻,好似情人间的呢喃。
肖瑞习以为常地忽略,回敬道:“三皇子贵人多忘事。这不就是你逃走的地方吗?”
“陛下竟当臣是贵人吗?臣可担不起。”宋朝启打量一圈,挑了个顺眼的椅子坐下,“再说,臣很喜欢这里的,不过是回家一趟,怎么能叫逃走?”
肖瑞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个小匣子抛过去。
宋朝启身手灵活地接住,故作矜持地打开:“陛下是要……”
他话说到一半没了下文,肖瑞趁机绕到屏风后面换下脏衣服,不禁有点想笑。
宋朝启这个戏精,今天非要入宫面圣,不就是想拦着他不让他去明隐的生辰宴吗?
同以前一样,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肖瑞利落地换了身便服,又招呼津津有味摆弄木匣的人去换衣裳。
宋朝启没动作,满眼期待地盯着肖瑞。
眼看又要莫名其妙僵持很久,肖瑞最终还是先败下阵来,小小声说了一句:“生辰快乐。”
随即他有几分恼怒地偏头指指衣柜,又恢复那个不近人情的态度:“你同朕身量相差不多,随便找一件衣服穿上,朕带你出宫看花灯。”
宋朝启目的达成,温顺地按照他的话行事,还老老实实给自己换了个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发型。
肖瑞拉着他风风火火地往宫外去。
再晚一些,他真怕赶不上放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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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时隔四年,肖瑞再次穿梭在明灯人潮里,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真是好多年没有来过这么热闹的街市了。”宋朝启揪住肖瑞的衣角,不住地左顾右盼,暂时歇了调戏一国之君的心思。
肖瑞沿街一路逛过卖花灯、面具、荷包甚至糖葫芦的小摊,最后停在一个不太起眼的汤圆摊子前,一对中年夫妇正打算收摊。
“婶子,来一碗红豆元宵。”肖瑞丝毫不嫌弃桌椅上的油污,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
“诶,好。”大叔爽快地应了一声,手脚利索地把东西又摆回去煮元宵。
大婶看向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宋朝启,犹豫着问了一句:“这位公子可要来一碗元宵?”
宋朝启不知在想什么,没有立刻回答。肖瑞朝大婶笑了笑说:“他不吃。”
宋朝启回过神来就听见这样一句话,大步走到肖瑞身边坐下,气哼哼说了一句:“本公子要吃桂花糖的!”
大婶感觉到他们之间的不对劲,点头应好后便回到大叔身边帮忙。
肖瑞没理会宋朝启莫名其妙的脾气,给自己倒了一杯桌上的粗茶,望着摄政王府方向燃起的烟火自顾自地喝。
“你居然还喝得惯?”宋朝启也自己倒了杯茶,刚喝一口就呸呸直吐茶沫子,表情扭曲地看向肖瑞被烟火映亮的面无表情的脸。
等肖瑞喝完一整杯茶,烟火也已经放完了。他平心静气地向大婶道谢并付了两份元宵的钱,这才施舍般的搭理宋朝启。
“西燕老皇帝快不行了吧,为何此时来虞朝?”
“听说好友要成亲了,我来看看。”
“不请自来,怕是来者不善。”
“这话可真让我伤心呢。”宋朝启又摆出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单手托下巴,笑眯眯地看肖瑞紧绷的神色,“我只是对新娘子很好奇罢了,对朋友之妻我怎么会有坏心思呢?”
“没有自然是最好。”肖瑞说完这一句就不再开口,只埋头认真吃放凉的元宵。宋朝启也闭上了嘴。
一碗元宵下肚后,宋朝启就好像忘记了方才的龃龉,开开心心地邀请肖瑞一起放花灯。
肖瑞被半拉半拽地带到河边,久久望着眼前的景象愣神。
满河皆是承载了美好愿望的花灯,顺流而下,铺就一条暖色的银河。
天上人间。
“这么喜欢这个灯啊?都舍不得放。”宋朝启放完花灯凑过来拍他的肩膀,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
肖瑞捧着自己的花灯,烛火在他眼中摇晃,衬得一双眸子分外亮,嘴上却冷言冷语道:“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机把我推下去?”
宋朝启周身气势一瞬间十分危险,但又转变得太快,好似只是错觉。
他嬉皮笑脸,强行同肖瑞勾肩搭背:“长祐竟然这样想我,真让人难过。”
肖瑞扯下他的胳膊,一气呵成地蹲下身把花灯轻轻放到水面上,起身径自离开。
宋朝启轻笑一声,双手抬起放到脑后,慢悠悠跟上他,在他耳边轻声告别:“夜深了,我就先回了。”
在加快脚步和肖瑞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又留下一句:“肖瑞,别来无恙。”
肖瑞很意外地停住,注视着那道背影混在人流中远去。
*诗句引用了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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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想了很久,先将就着用吧[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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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咸鱼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