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渊静坐在玄冰殿内,殿中清冷无声,一盏热茶在他指间微微氤氲,却难掩他眸底那丝深沉难测的思绪。
他盯着那茶面,神色却淡得像座冰雕。
下一刻,宁渊忽然开口:“倘若一个人,对本宫而言大有用处。”
“如何才能让她心甘情愿为我所用?”
这冷不丁的一句发问,直接把一旁侍立的龚寒给问愣了。宫主大人今日这是又抽什么疯?
偌大的玄冰殿内静得落针可闻,他硬着头皮开始思索,脑子飞快转动:“那就......投其所好?”
他咳了一声,又补上一句:“亦或是......施以贿赂?”
宁渊淡淡看他一眼,指尖轻敲茶盏,发出一点清脆的声响:“言之有理。”
桑落既然没报名,说明“宫主夫人”的名头对她并无诱惑。他眉心轻蹙,到底该如何推着她早日破镜,炼成冰璃寒焰?
以宫主身份施以威压逼迫她加速修炼?
不妥。
那小丫头没什么本事,若是被逼得急了,对他心生不满,只会更麻烦。日后定是难以心甘情愿的替他解毒。
难办,甚是难办。想到此处宁渊只觉头疼得很。
桑落好不容易苟来几日清闲,这晚她正与言宇师兄在廊下对弈。夜风清凉,灯影摇晃,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让她生出一种久违的安稳。
她忽然脸色一变,胸口像被什么猛地攥住,体内灵息仿佛瞬间失控,轰然暴走。
“不是吧......又、又来?!”桑落瞪大眼,捂住胸口,冷汗瞬间渗满背脊。剧痛袭来得太突然,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体内灵息像逆流的洪水沿经脉狂冲,刺得她眼前一阵发黑。
“师妹?!”言宇刚伸手,话音未落——桑落痛得五指发颤,直接一口血喷在棋盘上。那一瞬间,黑白子被鲜红染得触目惊心。
“桑落!!!”言宇见状,手忙脚乱地扶住她,惊恐得连声音都变了调:“这是怎么了?” 桑落痛得说不出话,只能紧抓住他的袖子,嘴唇发白。
将桑落慌忙扶上榻后,言宇二话不说冲出门去,飞快请来了宗内坐镇的医师。医师刚踏进门,连袍袖都没来得及抚平,便被言宇急声催促:“前辈快看看!我师妹突然呕血,该不会是......上次雷劫后身体未曾痊愈?”
青袍医师立即坐到床边,搭上桑落的脉。指尖刚贴上脉门,医师眉头便皱了起来,原本沉稳的脸顿时多了几分凝重。“这脉象——”他喃喃,像是遇上了什么不太对劲的情况。
“她体内灵息紊乱如暴走,并非天雷余伤。”医师抬眼,神色深沉,“而是另有其因。”
“另有其因?” 言宇疑惑不解。
医师收回指尖,神情极为慎重对榻上的桑落说道:“你体内的灵识不全,竟有裂痕。才会导致灵息反复暴走。”
桑落抓着被子,声音虚得跟蚊子似的:“可我刚刚没修炼啊,怎么灵息又开始乱冲了?”
医师理了理袖口,叹了一声:“修为越高,灵息越盛,哪怕你不修炼,灵息也会时不时自行运转,一旦触及那道裂口,就会剧烈反噬。”
桑落听得两眼发黑,整个人像被雷再劈一次。她弱弱地问道:“那这灵识裂痕可有办法修复?”
医师沉默半晌,无奈的摇了摇头,“老夫行医百余年,见过灵根废损、丹田破碎、经脉折断......可是灵识断裂这种情形,老夫还是头一回见。”
医师收了脉,轻叹一声,起身整了整袍袖:“姑娘还是好生休息,多进补些固本培元的灵药吧。能稳一日是一日。”
话毕,他拎着药箱匆匆离去。房中只余桑落和言宇大眼瞪小眼,一个比一个绝望。
言宇忙着去给她熬药,临走前千叮万嘱让她好好歇着。桑落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能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唉声叹气。
如今竟然连不聚气修炼都会灵息暴体,她感觉自己这条小命......又开始岌岌可危了。
体内逆冲的紊乱灵息仍是不肯停下,忽然 ,窗外的一片漆黑中,一缕极淡、极细的红烟在漆黑中悄然浮现,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着,从极远的地方缓缓飘进来。
下一瞬,那些红烟如细线一般,径直穿过窗棂,无声地渗入桑落的体内。
桑落怔怔地低头看着那红烟缓缓流入自己的胸口,这、这好像是上次帮她挡雷劫的......那道红烟?
不出片刻,体内暴走的灵息竟迅速稳定下来,胸口的刺痛也随即消失。
“”该不会真有大神仙在暗中罩着我吧?”她捂着胸口,整个人从床上慢慢坐直,竟然这么快体内所有的不适感就全然消失了?
这红光两次救她于危难之中,不能放过线索!她刷地从床上爬起,连外袍都来不及披,脚底像踩了风似的快速走出屋外。想追随着那道红烟找一找源头。
夜色深沉,冰之宫被月光染成一片墨蓝。而那缕极淡的红光,正在黑夜中飘飘悠悠地往山巅深处行去。
她一咬牙,沿着那光追上前去。
那缕光淡得几乎融入夜幕,但每当桑落快跟丢时,它又神奇地亮一丝,像在故意一丝、一寸地将她往冰之宫的深处引。
没走多久,她竟在某个偏僻后门看到红光钻进去。这里好像是宫主所居的玄冰殿后门?桑落腿一软。
红烟没有断,继续沿着殿墙飘,直到落在某扇窗前才消散无形。桑落屏住呼吸,凑到窗边,抬手指尖生出一缕火苗。
窗纸被她烧出一个小洞。桑落凑上去透过那小洞往里望去——下一秒,她整个人差点吓到魂飞魄散。
殿内灯火尽灭,宁渊独立在殿中央,宽袖凌乱,黑发披散,整个人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折磨到极致。
他眉眼间那种一贯的冷静与清冽,此刻全被痛苦撕得粉碎。隐隐有黑红色的魔纹在他颈侧浮现,如同噬骨的毒藤。
下一瞬,宁渊猛地捂住耳朵狂吼一声,他的神情痛苦到扭曲。殿内响起阵阵诡异的魔音,仿佛无数嘶吼在他耳边撕咬。
“砰——!!!”一只檀木案被他挥袖掀翻,重重摔在地上炸成木屑。
紧接着“哐当——!!!”寒玉瓶被震落碎裂,碎渣子在地上滚得满殿都是。
殿中发狂的宁渊像一头被痛苦和毒气吞噬前发疯的猛兽,周身魔气骤然暴动,整座玄冰殿都跟着一齐震颤。
桑落死死贴在墙边,整个人都要吓到魂飞魄散了。这......这还是那个冰山一般冷静的冰宫主吗??这分明是发狂的大魔头啊!!
宁渊此时像被什么恶鬼附身般痛苦、暴躁、发狂、几近失控,可就在这时,桑落忽然愣住了。
那些丝丝缕缕的奇异红烟,此刻正从宁渊周身不断往外溢散!桑落瞳孔猛地缩紧,这......这不就是平息她体内灵息的那种红烟吗?!
她捂住嘴,几乎叫出声来。那些丝丝缕缕的红烟此刻看着不再像救命的光,更像......从炼狱里爬出来的致命吐息。
宁渊胸膛剧烈起伏,指尖青筋鼓起,但那刺耳的魔音这时开始渐渐消弭,翻涌的黑红毒息也慢慢平息下来。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深色的眼眸已恢复清冷克制,仿佛刚才的毒发之症从未发生。他胸膛的起伏渐渐平稳下来,可脸色依旧苍白得渗人。只是在他紧抿的薄唇间,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印。
宁渊微微蹙眉,抬手拭去那点血痕,指尖一顿,随即低低叹了口气。今夜体内的魔毒......又一次发作了。此次的症状是钻进他脑髓般折磨着他头疼欲裂的刺耳魔音。
魔毒每月都要发作数回,次次的症状皆不同、无法预测。有时只会让他心智混乱,有时则如今夜那般,用疼痛折磨他的躯体。
他捏了捏眉心,疲惫从眼底划过。“嘶——”窗外忽然传来声响。宁渊手指一顿。空气瞬间凝固。下一秒,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寒刃破空:“谁?”
此刻正在窗外偷在偷看的桑落:“......完了完了完了!”
她赶紧哆哆嗦嗦地往后挪。结果,脚下一软,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还没来得及爬起身——嗖的一声。一袭黑袍带着压迫感从天而降。宁渊的身影已无声无息地落在她面前。
桑落浑身一僵,颤抖着抬头,“宫......宫主!”声音抖得像筛子。“我、我、我走错路了......我什么也没看见......”
话音刚落,桑落就开始在心里骂自己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竟然是她?宁渊看着眼前哆哆嗦嗦的桑落,只觉得头疼无比。
他本打算从长计议,循循善诱桑落加紧修炼。甚至还让龚寒暗地里搜罗了许多提升修为的天材地宝,打算择个合适的时机拿去“投其所好”,顺便贿赂她几句,逼着——不,是哄着她早点提升修为,炼成冰璃寒焰,助他解毒。
而今夜他毒发得最凶的时候,竟然被她撞个正着。看她此般模样,估计是被他刚才发狂的样子给吓得不轻。
眼下这境况,确实棘手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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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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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误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