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应拿起牙签,吃了几块芒果,目光投向放在角落的垫子和沙袋,问谢镜离平时在家里健身吗。
谢镜离作出肯定回答。他平时会做做俯卧撑之类的。他告诉景应,肌肉是力量的象征,可以想着自己是锻炼力量,就会更有健身动力。
两人又聊到体育课。谢镜离大一选修的篮球,现在大二选修的排球。景应则是避免球类运动,原因跟谢镜离说过的差不多——担心手受伤影响拍照。他选修的是柔道。恰好体育课快期末考试了,他询问谢镜离可不可以指导一下自己。
谢镜离正要答应,却反应过来:“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会柔道?”
景应:“我猜的。”
谢镜离:“……”
完了,他已经来不及装作不会了。
是水果和在自己家的缘故让自己放松警惕了吗?怎么就入了他下的套了……
“我只是以前学过,平时也是自学,没有你们跟着老师学的专业。”谢镜离努力补救道。
“没关系。”景应道,“篮球赛输赢无所谓,但是体育课考试,可能会挂科。学长,你可以陪我练一下吗?”
谢镜离听出他的意思——他可能会挂科,他不想挂科,希望谢镜离帮他备考。
你不是之前承诺过,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学长帮忙吗?
关于篮球赛的事,他没寻求谢镜离帮助,谢镜离还有些生气。现在,他却……学会主动……啧。
“好。”
真是个麻烦的学弟。
虽说平时会耐心地跟别人讲解,也会像这样教景应这种学弟,但谢镜离一直都认为自己当不了老师。
除去他的耐心是伪装的,最关键的是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傻子会犯那些错,为什么讲过的会记不住,为什么会理解不了,为什么就是想不出解法。
“这种题不是一看就能知道怎么做吗?”
从小时候开始到高中都是这样,老师同学佩服羡慕他的好脑筋,想让他来教教大家,但是他不会。
“你就讲一下你怎么想的,你的思考过程。”
他到现在才想到能形容自己当时无法言说的痛苦的例子——就像问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二,因为……一加上一……就是等于二啊。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可大家非让他说,他于是变得暴躁。
大家渐渐对他避而远之,说他“小心眼”“自私自利”“仗着自己成绩好不愿帮助别人”的声音落入他的耳里。
升上大学后,像宣传部的文稿工作,干事们交上来的大多会被老师返回来修改或重写,他尽可能能给干事指导清楚的就让他们自己处理,不能的就干脆自己上手交差。
而遇到要教景应这种的情况,跟打篮球一样,就是把自己看过的那些老师教学的言行复制粘贴过来——他高傲的气焰在这种时候才会收敛,由衷感叹“老师”可真是厉害的生物,不光自己有那种本事,还能让别人也拥有。
比偏抽象思维的脑力劳动更好的一点是,这种体育运动很多情况下能直接通过感官判断出不足之处,谢镜离以此真的能提出一些诸如“慢了一拍”“你这里没用上力”“角度不对”的指导建议。
看上去像是个会进行教学帮助、大方分享经验的热心学长了。
“学长,请你不要放水。”
景应提出要实战时,眼睛盯着谢镜离,说出这句话。
谢镜离愣了下。
然而,在把景应打倒了两次,见他坚持再来后,谢镜离内心飞快地权衡了一下,还是懈了一些力,被景应压制在垫子上。
这回是景应愣住。
“学长,你不要放水。”
景应的冰冷嗓音如一盆凉水般从谢镜离头上泼下来。
这个姿势,谢镜离看不见景应的表情,只感觉他没松开自己,反而压得自己有些难受。
“我没有,放水。”谢镜离用无力的声音说道,“今天攀岩……我现在没多少力气……”
“我要知道我自己的真实水平,才能进步。”
景应的声音很平稳,但谢镜离感到自己手臂更疼了,像是被施加惩罚。也是因为这种疼痛,让他察觉到景应压抑的愤怒。
在谢镜离印象里,只有自己让对方有挫败感的时候,对方才会不高兴,会疏远自己。
景应为什么会生气?攀岩很累,把力气用光所以这会儿被他打倒,不是很充分的理由吗?而且两人体型相差无几,景应还比他高一些,从外在条件来看他能打倒他不是也很正常吗?为什么不相信他已经用了全力?
“学长,你想让我考试挂科吗?”
景应的气息吹拂到谢镜离耳边。两人贴得更紧。谢镜离身体开始燥热,他觉得自己也火气上来了。
景应像在谴责他,把可能导致失败结果的责任砸给他,让他负责。
跟我有什么关系。
景应察觉到身下谢镜离的微妙动静,与他隔着衣服相贴的肌肉里似乎正要迸发出难以预估的力量。
真麻烦。赢了,对方不高兴;主动输了,对方也不开心。到底怎样才会满足。
一股力顶上来——景应刹那间被惊到。
他不敢相信,谢镜离肩膀竟然从垫子上抬起来了。
谢镜离的手臂是被钳制住的,也就是说,他是完全凭腰腹的力量。
景应还没反应过来,谢镜离一个翻滚,把他掀开了。
情势瞬间逆转,换景应与垫子亲密接触,肩膀、胸部这些部位被压住,就没办法抬起上半身了。
他被谢镜离压制的角度,还是稍微能侧过脸看向谢镜离。但谢镜离背着光,即使他费力想去看,也看不清楚谢镜离脸上的表情。
但他能感觉到谢镜离在自己身上,正垂目看着自己。
谢镜离的强力正施压在他身上,阻止了他动弹挣脱,让他陷入垫子。
一切都是很安静地发生。谢镜离这种不动声色,让他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威慑力。
与其说是教学,更像在教训他。
在攀岩费了学长不少体力的情况下,学长居然还留有如此强劲的力量。
景应震惊,接着心里是慢慢坠落的沉重,接着又想笑。
又来了,这种矛盾的、复杂的情愫。
还是比不过。
垫子收起来,两个人各坐沙发两端休息,静谧的屋内只能听到呼吸声。
谢镜离稍微冷静下来,想到景应怕球类运动会受伤……可是,柔道这种运动,明明看上去就更容易受伤吧??
不过,看他刚才施展出来的体术,选修柔道应该是实话。
就算问他,他可能也会说选修后才意识到会受伤吧。
就当做是这样吧。
如果是真的选修后才意识到……那这小子也有够呆的。呆瓜,傻子……
谢镜离在心里开始用各种词骂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骂他,这样越骂心里就越觉得畅快一些。
“学长。”
他正在内心骂着的蠢货笨蛋,突然叫他了。
谢镜离转头,看到隔着一段距离的沙发那边,景应正看着他。
“你生气了吗?”景应问道。他看起来脸上表情平淡,但谢镜离感觉他好像有些担忧。
坏了,难道自己不小心出声了?还是这小子会读心术不成?
“生气……”谢镜离勉强笑着道,“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没生气没生气,学长没那么小心眼,只是被学弟压到身下被弄疼……呸,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没事没事,只是好心好意却被拆穿,只是被逼着用全力像被区区学弟强制命令般,只是几乎等同于要暴露真实的一面而已,放心放心,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一点儿都不生气。
“学长,我希望你能实话实说。”景应沉声道。
谢镜离心里一咯噔,冒出冷汗。
“不然的话,我以后都没必要再问你这种问题了。”景应转回头,低声道,“没有意义。”
“……”
是啊。
他不是想让他有什么话,都告诉自己,而不是一个人胡思乱想内耗吗?
他现在坦率地把心里的担忧问出来了,想得到对方同样坦诚的答案。
谢镜离感觉景应好像是在做交易——如果你实话实说,我以后都会对你无话不谈。
宝贵的真诚换来的若是玩笑般的谎言,那就没有必要再把我的真心给你了。
“我,是实话实说……是有一点儿生气。”谢镜离道,“但是比起生气,更多的是惊讶。没想到你……还挺执著的。”
景应没有说话。
怎么?还是觉得我在撒谎吗?谢镜离这回真的是实话实说,应该问心无愧了,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景应开口了:“对不起。”
谢镜离:“……?”
他很快明白,景应是对让自己生气这件事道歉。
“学长,我想让你全力以赴地对待我。”景应站起来,再次看向谢镜离,说道,“下次,以后,请你都不要放水。”
请你全力以赴地对待我。
他的目光认真又坚定,说出的话礼貌又强硬。
景应拿着谢镜离还回来的书,离开了。
谢镜离锁住门,在门板前又站了一会儿,才猛然回过神。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从跟景应结束柔道实战开始,谢镜离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好表情管理。
自己怎么会那么不警惕,还是在一个观察力那么强的危险人物面前。
因为这里是自己家,所以心理上容易放松吗?
谢镜离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到自己心跳很乱,这让他呼吸也有些困难。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时手机传出新消息提示音,如救命稻草,正好可以让他转移下注意力。
不巧,发来消息的人,正是让他此刻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
景应:学长,你来一下窗户旁边。
又搞什么把戏。
谢镜离走到窗户旁边,先仔细地看了看内外窗台,再小心地抬头观察窗外。他的视线掠过某个窗户时定住,与此同时手机又发出新消息提示音。
景应:我已经到家了。
距离还是有一些远,看不太清楚,但谢镜离刚跟景应分别,还是能辨别出,站在那扇窗户旁的人是景应。
景应:你能看到我吗?
并且,他还能看到,景应也在看他。
都对上视线了还这样问,故意的吧。
谢镜离老实地回道:看到了。
对面的景应低头看手机,不用想肯定是在看谢镜离刚回的消息。
谢镜离看到他的表情变了,似乎是在笑。
呼吸滞住的感觉又回来了。谢镜离眼睛睁大,想看得更清楚进行确认,然而景应已经回身离开窗边了。
景应:我也能看到你。
景应:学长。
景应:你稍等一下,我把今天的照片导出来。
景应:发给你。
谢镜离视线从手机上抬起来,继续盯着景应家的窗户。
这种距离,各自还都有窗户阻隔,很有可能自己只是看花眼了。
不然无缘无故的,他为什么忽然笑?没有道理。
谢镜离也离开窗边,同时在手机上回复他:好的。
审核大大,这是两人在练柔道,柔道的动作就是这样啊不然我怎么写[捂脸笑哭]求通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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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天才学长(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