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前行两步,“王爷,今日下午我与玲珑确实外出,在庭中逗留许久,遇到的正是那……”
沈清月急急打断,“王妃此言莫不是要佯装不知,说他人蓄意构陷吧?”
她骤然转身,目光中露出寒意,“你再插话我会毒哑你,不信你尽管试试。”
沈清月瞳孔紧缩,吓得后退一步,“我并未下任何断言,只将事实说出,王爷之物丢失他务必会寻,你觉得我能藏匿多久?若不慎被他发现,岂非得不偿失,我虽不聪明但也不至于似你这般蠢钝如猪,我真要行勾引魅惑之术,会用这下三滥的手段?那你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就算你不是为了引诱王爷,难道就不能偷来去换钱?”
“恩,这么说的话多少有点道理。莫说我不懂玉石,就是懂也不会偷这个,直接偷钱不好吗?既不易被发现,也很难成为赃物,还有,衣食住行他从未亏待过,我还有什么必要去偷?”
她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你三番两次的对我出手,难道是你沈家对林家不满?”沈清月面色骤变,刚要出言理论“今日之事,言尽于此,王爷之物我没见过,至于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玲珑也想上前辩驳两句,却被御风拉住衣袖。“王爷,王妃她就是强词夺理,人证物证都摆在眼前还再三狡辩,妾真的没有要蓄意陷害,更与沈家无关,还请王爷明鉴。”
刘谦的食指搭在早已冰凉的暖炉上,“王妃喜欢可以来讨,若真能以卿之术讨得本王欢心,莫说是块玉,就是再贵重十倍之物也给得。”
他起身扫视众人,“既然失物已经寻回,本王不再计较,此事到此为止,”他低头看着跪在脚下的沈清月“今后再有捕风捉影空穴来风之事,莫怪本王不顾情面。”
“诬告之人行板二十,丢出穆王府。”庭中灯柱烛火迎着刘谦离去的背影,沈清月跌坐在地,胸口猛烈起伏,力促喘急。
“如果我是你,定会安分守己,而不是到处兴风作浪,或许你的病也不会发作的这么快。”沈清月在金锁的搀扶下费力起身,仍喘吁不已身子微颤。
“不劳王妃费心”她用手撑着石桌,扯住她的外衫,“王爷今日偏袒你实属侥幸,下次可未毕还有这般好的运气。”她艰难挪步蹒跚离去。
“小姐,她这是怎么了?”
空气中传来潮湿的泥土清香,她闭上眼贪婪的吸允,“看来不需要他人我动手,这个病迟早会要了她的命。”
“病?哼!活该!”她仍为刚才的事愤愤不平“小姐,那玉佩怎么会在房里搜出来,明明不是咱们做的,莫说那玉佩,就是去骓风堂的路咱们都也不知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天这出戏码她是自导自演,有备而来,防的住一时却难防一世。”她将庭柱上的烛火灭了几盏,院中登时暗了下来。
“我真是气不过,三番两次的针对咱们,她居然想用污您名声这招简直太缺德了。”
“小黑被虐就是故意要引我们出去,此时别说是一块玉佩,就算是一箱金银也是藏下了,长得漂亮却生的愚蠢,幸亏王爷是个明事理的人。”墨团满身滚着香灰,瘸腿跛行,圆目含奇,憨然有趣。
玲珑蹲在她面前,以手支腮,“上次那婢女落水肯定也与她有关,咱们与她无冤无仇,到底为什么要三番两次的下手,小姐,树欲静而风不止,恐怕咱们日后没消停日子可过了。”她唉声叹气连连摇头。
林溪展颜挑眉,“还不错,居然会背古训了。”拉起她的手臂往房中走去“既然解决不了事,逼不得已的时候只能解决人了。”树枝猛摇惊起飞鸟,细雨洒落。
撵走沈清月,刘谦站在廊下打量着手中玉佩,这是他年少出征时母亲所赠之物,这些年始终戴在身旁,“王爷,属下觉得沈重威不像是个鲁莽无智之人,怎的教养出这么个善妒的女儿。”廊下阴影里传出男声。
他合起掌心,抬头望向天空,“也许当初我就不该答应父皇让她进门。”想起那日大殿前她眼中凝满泪痕和乞求的目光,怪自己心软。
“除了王妃是林家女的身份,王爷对她可是还有什么误解?为何不肯公平对待,王妃不似一般女子那般骄狂,小小年纪隐忍沉静确是难得。”御风忍不住点头,毕竟多日的暗中监视,他知道的不少。
刘谦收回视线,望向廊柱后露出的剑鞘,“你出言维护,是觉得本王屈待了?她这执拗的性子不好好磨砺日后当如何驾驭。”
“原来王爷是故意欺负人,您既然希望王妃低头为何不去主动找她,表明善意,据属下所知她是那种缝弱则馁,临强则勇的人,说不定能…”他探出头,眼中露出狡黠意味。
“你可不想出现第二个沈清月吧,女人易恃宠生娇,本王可不愿做那救火之人。”
刚过戌时的兰林殿里灯火通明,王灵渊正用银剪修去瓶中白梅的斜枝,锦书捧着药盏进来。
“娘娘,您最近总是睡不安稳,这是太医署进的安神汤,趁热喝了吧。”侍女将药盏搁在桌前,“今儿李昭仪往丹凤宫送了三匹云锦,说是给皇孙裁冬衣的。”
王灵渊不小心碰到锋利处,细微的血珠逐渐变成豆粒大小,“小小云锦何足挂齿,当年我娘用嫁衣上的苏绣,换我入宗祠半个名字。”她抚向颈间垂着的银锁片刻,目光暗淡。
“娘娘可是又念起过往,王夫人在天有灵,定会护佑您的。”她低头添炭,耳边又出来低低呢喃“这只银锁是我满岁抓阄时抓到的,娘便在上面刻下我的名字,你瞧都快磨平了。”
“也许娘自嫁给阿爹那时起就注定是个悲剧。”她用食指探向茶盏边缘摩擦,“我爹自小体弱,恨不得日日泡在药罐里,他有祖宗庇佑头顶侯爵之位,叔父也只能对他谦卑恭顺。”
伸进安神茶的手指被骤然烫红,她却不以为意,“许是上天瞧不过眼,我四岁那年他害了传染病过身,叔父便以次子之身袭爵。”
她靠进贵妃椅,任锦书上药包扎,“摇身一变的显翊侯突然大发善心将我收养,我依稀记得,那年被人抱在怀里,虽被蒙住双眼,但我知道我娘她是触碑而亡。”
王灵渊扯开妆匣夹层,将收藏多年的列女传摊在眼前,“他说父亲染了不洁之症,即便生前侯爵加身,为保王家盛世清明,要将我们的名字抹除,而娘竟然傻的为了族谱上的名,愿舍弃一条命,你说,是不是太可笑了。”泪从脸颊滑落滴在泛黄扉页上。
“夫人知您过的顺遂,想必也会安心了,您又何必过于执念过往。”
“顺遂?”她攥紧锦书手腕,“她死的时候我竟然都没哭,只是一直听她嘴里喊着我的乳名。我记得以前嘉儿背孝经,问何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告诉他,有些父母给的是骨血,有些给的……是淬毒的刀。”
她猛的推开西窗,瞥向桌上的金丝楠木匣,那里面躺着枚青玉私印,刻着琅琊郡君,也是她娘以命换来的镌刻之物。
“回娘娘的话,椒香馆差人送来一罐驼清香,说是有驻颜去疤之效。”侍女莲蕊从外殿推门而入。
王灵渊接过,罐底有一副草图,图中红点圈出琅琊境内的几个地名,“林怀山确是有用之人。”
她将藤纸投入茶炉,火舌霎时吞没她脸上最后一丝温存,“把本宫新调的安神香,送去椒香馆,她知道该怎么做。”
“听说陈美人昨日在御花园冲撞了宁淑妃。”锦书将甜羹送的近些,“还不小心撞碎了皇后新赏的碧玉镯。”
“摔得好。”王灵渊忽然轻笑,接过羹碗,“风平浪静的日子过久了,人都麻木了,这可不是好事。”
“明日请钦天监过来,就说本宫梦见白虎盘踞东宫梁柱。”她掐断梅枝白瓣纷落,倒有些像祭奠的纸钱,“也该让勋儿,见见他外祖家的风光了。”
“钦天监可是贵妃的人,怕不怕…”
“无妨,以后少不了要麻烦她,和她的人”她脱下腕上独山玉镯,“替本宫送去华晨宫,就说是谢她昔日解围。”
锦书展开掖庭名册,“听说贵妃宫里了位尚宫局新来的典膳女官,是李侍郎家的庶女。”
“贵妃娇贵自然照顾的要精细些,不必咱们操心,自会有人瞧她不顺,到时候咱们还要出力帮她,毕竟她那个金曹掾吏哥哥还有大用。”
“宁淑妃娘娘是九皇子生母,林家与其联姻,怕不怕林大人会双管齐下,不以真心相助?”她佛去桌上残瓣,挑眉轻问。
“单论皇子万雪霁的八殿下也是不可多得的良才,学识渊博,尤通经学史学,心怀天下是个良臣,若勋儿能得他助益,想必也是美事一桩,听说他还没纳妾,这倒是个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