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东西送安老太屋,安词前边扛麻袋,安老太在后边跟着。
农村比城里好一点,哪怕是家里人多的村民,只要宽裕一点就能把房间盖出来。
小孩子得共用一间,安老爷和安老太共用一间,大伯和大伯母一间,几个堂哥成家以后也能自己盖一间。
安老太太住的房间跟这具身体记忆里的一样,不明亮,还小,东西很多很多。
安词不多看,把麻袋打开,一样一样地往外掏东西,掏的时候还说这是谁的那是谁的,家里每个人都有。
安老太那没什么表情的脸此时缓和了不少,看着安词眼底多了不少慈爱。
安词把原本就是准备给阿翠嫂子的营养品拿出来:“这本来是孝敬奶奶的,但阿翠嫂子怀孕了,所以我想着用这个跟奶奶这一份换一下,奶奶觉得可以吗?”
这可以说是直接通知了,毕竟在外边就说了有适合的东西给阿翠嫂子。
被安排的安老太虽然心底不太舒服,但也只是当安词不懂事,也没拒绝。
阿翠肚子里是她的重孙,给她没问题。
安词又拿出一套枕巾:“这是我给奶奶准备的。颜色亮,难得。”
安老太那心底的不满终究散去:“这鲜亮的东西珍贵着,我用不着。”
安词却是摇头:“那也是奶奶收着。”
安老太嘴角一松,收下了。
又分了东西,安词有意无意地说想奶奶了,下乡的时候最想的是就是奶奶。
同时也‘唾弃’知青办,说他们为了指标竟然改了自己的下乡地址,还是她去拿车票的时候才知道的。
“临时知道就算了,在火车上也不安全,好多东西都丢了,一个电话都打不回来。”
安老太终于从所知道的消息中拼凑出知青办为了指标擅改安词下乡地和安词为什么去了就断联的原因。
其实有去问过,但得到的也是知青办的安排,给了他们地址就打发了。
她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好歹是高中生,连爸妈厂里的电话号码都记不住。”
安词脸上堆着笑,又拉着奶奶的手:“那不是想着下乡也是回来,没特意去记吗?”
安老太也不知信不信,不过也没再说什么。
不过是一会安词就听到安家大媳妇做饭的动静,立马就去帮忙,被打发去跟屋子里安胎的阿翠嫂子聊天。
说着安家大媳妇还看了老太太房间一眼,这可是安老太发的话,她当然不敢让安词留下来帮忙。
安词很乐意,好似看不懂颜色一样屁颠屁颠地就去拿了东西,敲开阿翠嫂子的房间。
阿翠卧床保胎,这是医生的建议。
大伯娘他们虽然重男轻女,但只要在肚子里的,那就有可能是大孙子,因此他们对怀孕的阿翠嫂子都很照顾,至少孩子生下来之前是这样。
这次之所以卧床保胎是因为去了医院,是医生的建议,他们都很乐意遵从。
有医生的医嘱,再加上老家人多,一大家子少一个人上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因此也没人说什么。
倒是有一些看不惯别人‘受宠’的人酸溜溜地说阿翠嫂子娇气。
这些也是在牛车上打探到的消息。
阿翠看到进门的安词笑得很是开心:“安词回来了。”
安词点头,把手中的营养品举得高高的:“给嫂子带了营养品,可要好好养身体啊!”
阿翠笑着点头:“我可不就是一直在养着?听到你回来的消息,我甚至没下床出房间。”
安词走过去,在炕边坐下:“那可不必下床迎接。”
说着视线落在她肚子上:“已经这么大了,乖不乖?”
阿翠摸着自己的肚子满脸慈爱:“倒是个乖的。”
是个乖的,可能又是个女娃。
不过是女娃也没关系,继续生就是了。
安词可不知道她的想法,继续跟阿翠嫂子聊天。
在牛车上跟村里的叔婶打听消息是第一步,卸掉奶奶的戒备是第二步,警报解除后自然就到了在内部打探消息的时刻。
整个家里,除了那些还未长大的孩子,也就是阿翠婶子更适合了。
阿翠倒是完全没有戒心,跟安词说了不少事。
她说:“知道你没有来这里下乡的时候婶子可生气了,叔也发了好大的火,然后王家的人就上门了。”
说这的时候,她看着安词,欲言又止。
安词笑容以对,好似自己没听出弦外之音。
一些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阿翠继续说:“婶子回市里后就去知青办找了你的下乡地,倒是知道了你的位置。他们没有跟你联系吗?”
安词自然摇头,没联系,电话就不说了,他们还真不一定能查到,但她确实一封信也没收到,看来气得不轻。
她很开心好吗!
只是不能表现出来。
跟阿翠嫂子聊了不小会,爷爷和大伯还有三个堂哥终于回来了。
春耕还未开始,他们出门是给村里人盖房子,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大进项。
安词出去迎接的时候所有人表情各有不同,很是耐人寻味。
这一顿晚餐,大伯家的小孩都知道不对劲,快速填饱肚子后下桌。
气氛略微压抑,不过安家不是什么有太多规矩的大家族,食不言这个规矩是没有的,大多是他们问一句,安词答一句,安老太太也很少插话。
一顿饭时间,他们想要确认的信息,她想要传达的信息,都交流完毕。
安老大爷又问了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回去?”
安词早就想好答案:“有半个月的探亲假。”
这是乐江大队知青探亲假天数。
安老大爷一锤定音:“那就在这里住两天,跟你奶奶睡。”
安词笑容满面地应下,这正是她想要的。
不知道是她的‘撒娇’出了力,还是家里的房间只能这么安排,不过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足够了。
安老大爷离席,安老太太也跟着离开,安词要起身的时候安大伯却敲了敲桌面。
安词一看就明白这是有话要说,离席的动作停了。
安大伯看着安词,面上有不满:“就算是知青办的人不地道,你也该给家里写封信。”
对于这个问题安词早就考虑到回应方法:“乐江大队那边的情况,嗯,不太一样,知青需要交钱才能在知青点吃饭,一些公用设施的维修也是整个知青点凑钱,与大队无关。虽然知青办对下乡的知青有补助,但除去公共设施的维修,剩下的钱不多了。我怕自己工分不够今年饿肚子,所以没邮票。后来我适应了那边地里的活,算了算手里的钱还够回来的路费,这才直接回来。”
连邮票都没舍得买,更何况电话呢?
不管她是否记得厂里的电话,没钱这件事是真。
安词要传达的就是这个信息。
她的回答没有任何问题,安大伯只能作罢。
安词心底也是松口气,她是真的累,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火车上没休息好,白天的时候没安排房间也不好找地方躺下,她现在困得眼皮直打架,好在终于结束了。
安词刚回来,收桌子洗碗的活没安排到她身上。
远香近臭的定律此时同样受用,她说要擦一擦身,二堂哥就给她弄了半桶水。
虽然不多,但足够了,安词提着水进屋子。
安老太太在屋子里收拾东西,看着安词提着盆和桶进来,也就出去了。
安词心底一跳,先是把盆放下,然后走过去把门关好,这才转身,看着这不大的屋子。
作为外嫁女,夫家全部死亡,她的亲生母亲的遗物很大概率是安老太太收着。
也就是说,那些东西很有可能就在这间屋子里。
借着烛火,安词打量这不大的房间,吞了口唾沫。
外边,安老大爷已经吩咐曾孙女给他弄床褥,他则坐在堂屋抽旱烟。
安词住在老家的这段时间他会跟大儿子在曾孙女们的房间挤一挤,曾孙女们去跟她们的妈妈或者奶奶一起睡。
安老太太出屋子,直接到自己老伴身边坐下。
吐出一口烟雾,安老大爷问:“今儿安词回来,只跟你说了那些?”
安老太太点头:“没其他什么的了。”
又抽了一口,那老大爷才问:“她什么都没察觉?”
安老太太好像想笑,但脸上的褶皱让她做不了这个动作:“老二他们做的隐秘,我们跟王家同村都没提前知道,安词甚至没有回村里,应当是不知道的。”
又是几口焊烟,安老大爷才说:“不知道就好。”
两口子之间沉默,没有人再说话,只有曾孙女们笑闹的声音。
一会儿后,安老太太忽而开口:“安词,18了。”
安老大爷点头:“对,18了。但是有些事,不能说。”
“老二他们不厚道,我觉得该说。”安老太太也是有主见的。
安老大爷反驳的点是:“家和万事兴。”
五个字,再次让安老太太陷入沉默。
许久之后她才再次开口:“他们要是不贪,愿意把一份工作给安词,一切就不会这么糟糕。”
糟糕的不仅仅是他们不愿意把工作给安词,让安词下乡,甚至还想给安词安排那样一门糟糕的亲事!
太贪了!安老太太只有这么个想法。
对于老伴的话,安老大爷听了,但一声不吭。
他要的是家和万事兴,不过是牺牲一个不知情的外孙女的利益,他不觉得可惜。
也没等他们继续聊什么,安词换了满是补丁的衣服,端了盆出来了。
水脏兮兮的,安词的脸也恢复了白皙,安老太太还以为是自己花了眼,眨了眨眼又看过去。
安词笑着,不好意思地说:“路上风尘仆仆的,都是灰。”
这是解释她今天脏兮兮的模样,信不信都不要紧,反正现在洗掉了。
此时安老太太的沉默是另外一种沉默——她这外孙女下乡不仅没瘦,好像还比以前白了?
安老太太不敢相信,一直注视着安词出去倒水,等人回来后又盯着看。
安词:...